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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轰了出来,干留在东都又能如何?
幸而当晚却有一个枢密院的行走老吏来约他喝酒,折从远哪里有心情?却不敢不奉陪,酒过三巡,折从远微微埋怨朝廷不顾府、麟的疾苦,那老吏道:“都说折家是北边的世家,折家的公子又是经历过世故的人了,怎么这次的事情做的如此不地道?”
折从远一愕,忙向这个老吏请教,那老吏笑道:“折公子这次来东都,刘相公(刘延朗)那里也不去投书,也不去进礼,这点应有的礼数也不尽到,什么事情办得成!”
折从远啊了一声,忽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刘延朗素性贪婪,执掌权柄以后公开邀贿,任免诸将镇守诸州诸军,不以功劳能力为先后,而看谁给的红包大,就给个肥缺,谁给的红包不够,就派他到边远之地去!如张希崇多年来一直想要调回中原,只因人情行得不够,所以一直被撂在朔方,杨泽中给折从远的书信中曾不止一次提及此事,但折从远刚刚从鲁嘉陵那里亲炙过天策军那种堂堂正正的办事方式,心中所想都是正谋,来到洛阳后竟然忘了这个!
想起三十万灾民在洛阳嗷嗷待哺,凉州那边没什么关系的人还不远千里暗中送粮来助,而洛阳这边的宰执居然还要自己先行贿赂才肯办事,这个落差让折从远一时之间实在是难以接受!
那老吏见折从远沉默,以为他还没开窍,又点拨道:“刘相公的门户,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进去!因折公子是世家名门,刘相公才另眼看待,若是公子这样还不入门,那就实在是令人寒心了。”
折从远铁青了脸道:“折某这次来是为民请命!却遭遇这样的肮脏事!究竟是谁叫谁寒了心?”
那老吏一听冷笑起来,道:“公子开什么玩笑!三十万人的赈济钱粮,这是多大的数字!过手捞个几分就富可敌国了!公子要问刘相公取这许多钱粮,自己却一毛不拔,这等事情,放在哪朝哪代都说不过去!”
折从远听得愣了,感情刘延朗是认为自己要这三十万百姓的赈济钱粮,为的是从中抽取好处?他愣了一下后便明白过来:只因刘延朗本身是这样的人,所以认为别人也都如此!而眼前这个老吏,显然又是他派来“点拨”自己去行好处的!
他愤然站起来,正待慷慨陈词,但看这老吏一副老猾模样,知道他在东都这个大染缸里泡得久了,什么国家大义跟他说了也是白说,若是他弟弟徐从适或者杨信来,这回当场就掀桌子了!折从远却还有几分忍性,心想来东都不是来逞英雄意气,而是要来办事!勉强道:“好叫老先生得知,这次走的实在着急,虽带了些许值钱财物,渡黄河时却一不小心遗失了!我本待去回家再去取钱,只是三十万灾民如旱中禾苗,实在等不得啊!不知老先生有什么门路没有,我且挪借一番,回家之后一定设法奉还。”
那老吏看了他两眼,道:“公子这番话不是推托吧?若不是推托,我倒也有条门路。”当即告诉他都中也有人放贷的,他可以做个中人,以折家的声望或许能够借到,折从远就拜托了他。那老吏见他没钱,面上心里就都冷了,不料第二天来脸色又热络了起来,连说折从远好运气,又说折家够名头,有一大家愿与他结交,而且今天就可以见他!
折从远便随那老吏前往,不料却是一个寺院,放贷者乃是一个和尚,法号海若,听说了他的来意之后海若和尚道:“善哉善哉!折将军千里奔波,为民请命,老衲虽在世外,焉能不助!”当即取出一盒珍珠并黄金二百两,又取出一丝劵来道:“凭此券可到城中瑞福祥号,换取丝绸二百匹。”
自丝路开通以来,丝绸价位逐渐攀升,很多时候还面临有价无市的地步,乃是比黄金还硬的硬通货!那老吏看到老和尚拿出来的这些东西眼睛都红了!
折从远也知道这一笔钱非同小可,心想这个老和尚也是有心为国之人,便不推辞,却道:“大师如此慷慨,我也直说了,我府麟二州虽有些许物产,却不是富州,这一笔财物,只怕得有年头才还得起。”
海若和尚哈哈笑道:“将军说的是什么话!有道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一笔资财本是善信们的供奉,若能帮到晋北百姓,那正是帮善信们积福,这一笔钱将军能还就还,若是不能,也不必放在心上!”
这一番话说的折从远心花怒放,心想这一番遇到好人了,那老吏却听得目瞪口呆,实在不敢相信天下间还有这样的事!
折从远谢了海若,路上赏了那老吏一笔小钱,老吏见他有这么大的面子,又给了赏钱,登时热心了起来,前前后后地奉承,又为他奔跑联系,傍晚就来回话说:“今晚二更之后,随我进府!”
“晚上?”
“是啊,这等事情,晚上最好!”又指点了折从远如何送礼等细节。
折从远是叱咤边疆的猛将,很不习惯这等事情,但想想自己乃是为了百姓,当下权且忍了。
当晚进了刘延朗府内,在许多细节上虽做的不够,但刘延朗见了这么丰厚的一笔资材,实乃近年罕见,哪里还计较这些末节,便对折从远道:“府州、麟州,甚是贫苦。我另外为世兄在山东或关中谋个肥缺吧。”
他收了钱后,连称呼都变了。
折从远忙道:“相公容禀,从远此次入京为的不是自己,而是要给三十万灾民请命!若相公,至于我自己,却没什么。”
刘延朗沉吟道:“我实对你说吧,府、麟灾民就食的事情,朝廷议论过几次了,冯相(冯道)那边都在陛下说了不知几回了,但陛下不会答应的,为何不答应,事关机密,我不能告诉你。我只是对你说:朝廷眼下没力气来管这边的事情。因此此事上我也实在帮不了你!你不如就听我的,另取一个富庶州军上任去吧。”
折从远道:“相公容禀,府州麟州乃我生长之地,我折家一家老小都在那里。如今那里埋着偌大一个隐患,就算是金山银州的刺史节度让我去当,我又如何能安心去得?”
刘延朗道:“府麟那边,不管你们怎么办,只要能维持秦北的稳定,便是有功!”
折从远听得有些呆了,好一会才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粮食,叫我们如何维持秦北的稳定?”
刘延朗哈哈一笑,说出了一番话来,直叫折从远从头冷到了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