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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会馆里,章传福、柳文定以及数位江夏同乡环坐于议事厅中。这些同乡的神色间皆弥漫着浓郁的愁情,你一言我一语,不停的向章传福诉说各式各样的事情,期望得到章大老板的襄助。
当众多会馆相继在汉口镇上立起的同时,这间占地偏小的江夏会馆也静悄悄地揭牌开馆了。它坐落于闹市街角,虽没有山陕会馆那般宏伟的建筑,也不像新安会馆似的,有大殿、厢房、戏楼,驼峰、斗拱,错落有序的建筑,雕刻华丽的装饰。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禹王庙、厢房、议事厅等等应有的设施无一不有;田产地租、章程条款、会首务、管帐、文牍一样不缺。整间江夏会馆乃是由章传福牵头,众同乡纷纷出钱出力修建而成,为了是使这些来汉口镇讨生活的江夏同乡们窘迫之际,还能有所依恃。
在汉口镇讨生活的江夏百姓加起来也有一百来人,这一百多人里面,有的是店铺里的伙计,有的是码头上的挑夫,还有许多匠人,自己做买卖开字号的少之又少,自然众人都是以章某人为尊,会首一职不做他人想。
同乡馆之会首,谈起来似乎挺风光,非是德高望重,非是家底深厚皆难以服众,然而只有当上这个会首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这里面的诸多无奈。数不清的烦事一个一个的接踵而来,每个同乡遇到不平事,都头一个想着来找他,生意不顺,更是少不得登门求救。
如今章传福终于明白了,为何以燕行舟等人的精明,会将这个莫大的荣誉推给旁人,而自己只是做个捐款的闲人?可到他有所体会的时候,已经是深陷其中,抽身不得了,只能期待这三年的任期尽快过去,早日脱离这苦海。
好像此时,几位同乡就是一道前来向他抱怨,自己等人初来乍到,无缘无故就被徽帮中人打压,搅的买卖也做不成。
“这也是没办法的。”章传福语重心长的安慰几位同乡道:“将心比心,这就如同我们在江夏,花去了许多的心思,才将买卖、人脉都建立了起来,突然就有个新手插了进来,分走了原本属于我们的生意,大伙自然也是会心生反感,想方设法的排挤他。”
“会长,您的意思是什么呢?总不会是叫我们收拾包袱,一道回江夏吧!”
做一任会首,可真是叫人急白了头,章传福不得不对他们详加解说道:“刚迈出头一步,就急忙往回退,那当初又何必要出来呢!我的意思是让大家都先忍一忍,切记不要急病乱投医,坏了行业里的规矩,只要熬过了这一段彼此适应的日子,等周围的人都熟悉了自己,还愁没有买卖做吗?文定,铺子刚来汉口那会儿,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么一段呀?”
文定虽说不是江夏人,可从他头一天出门做学徒起,他就混迹于他们之中,大家也早就不拿他当外人了,是以这种同乡会,他也得以位列其中。
经东家这么一问,文定也回忆起来:“那段时期的确是如此,铺子里面的买卖,有时一连好几日也做不成一笔。不但是各同行对我们怀有戒心,各商家百姓也无不是在一旁观望。可只要是挺了过去,这汉口的买卖凭谁也做不完,总会有生意上门的。”
听闻过了他们的言传身教,众人的心中才算是有了些底气。
毕竟源生商号成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在这六年的时间里,楞是将这间百年老号的规模扩充了一倍有余,涉足的行业也趋于多样化,信誉与声望更是大步提升,足以与汉口镇上一流的商号媲美。文定他们成功的经历,自然也值得他们这些后来者去好好借鉴。
章传福沉吟了一会儿,道:“初来乍到,对抗总是不好的。这样吧!饼些日子我来作东,宴请徽商帮的沈老板,你们也来,席间多与他套套关系,事后也多走动走动。以他在新安会馆里的地位,只要你们跟他搞好了关系,日后的事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众人一听,顿时是喜上眉梢,纷纷向章传福致谢,接着又说了些多蒙他照顾,多亏有了他,自己等人才能在这汉口站稳脚之类的奉承话,听的章传福晕晕乎乎的,嘴巴笑的都合不拢了。
下至贩夫走卒,上到王公大臣,乃至九五之尊,天下鲜少有人不爱听奉承话,不乐于受人恭维的。许多当代名士亦不可免俗,何况章传福只是这么一个平凡的商人,又怎会是例外呢?更何况这些人所说的有七分是实情。
凭空捏造的恭维,有时只会是适得其反,而好像这样只是在有些方面,片面放大的恭维话,身陷局中的当事者则很难察觉出来。
虽说经过这些年的摸爬滚打之后,文定对这一切早已到了恬不为怪的境界,可若是要他好像他们似的去说些违心之言,他还是做不出来,惟有安静的坐在一旁,笑看着眼前众人各显其能。
这时,会馆的执事走了进来,停在文定身前,道:“柳朝奉,适才贵铺的伙计来报,您的弟弟从老家来了,正在贵号候着呢!请您赶紧回去。”
又来了,文定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几年里他为了躲避那位名义上的妻子,一直不肯回家里去,每每逢年过节就让道定带着银子回去,而他则总是这有事、那要忙的推委。一次两次,家里还相信,多了自然也就被识破了,是以隔不了多久,就会让弟弟们过江来找他回去。
然而对于这件事,文定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不回去就死也不肯回去。头一年,父母逼迫的十分的紧,二弟柳以定夹在中间挨了不少的骂。甚至于柳世荣亲自找上了门来,幸得道定预先报信,文定才逃过一劫,先一步去了九江。
几次三番,二老终于也体会到了文定的决心,再加上又忙着给以定操办了一门婚事,接着翌年又抱了个孙子,这才稍稍放过了文定。
好不容易让耳根子清闲了几个月,不曾想又来了,文定请示过东家之后,便意兴阑珊的往铺子里走去。
原以为不过是老一套的说辞,甚至于一路上文定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口吻,没曾料到这次的事却是让他大吃一惊,以至于不得不第一时间向东家请假赶回去。
原来那任雅楠,也就是文定明媒正娶,却让她独守了三年空闺的柳任氏,不知为何,突然间从柳家失踪了。起先文定的娘还以为儿媳只是年轻贪玩,忘了回家的时辰,可一整日过去之后,依然未见着她回来,柳李氏知道准是出事了。
心急如焚的柳家人在众多亲友的帮助下,找遍了方圆十几里,可还是一点迹象也找不出来。
这么大的事,文定自然是责无旁贷,心急火燎的赶回家,迎头就是柳世荣的一阵痛骂,骂他几年也不回家,丢下老子、娘、媳妇不闻不问,整个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枭獍。
扁是骂还不足以解恨,柳老汉抽起墙边的扫帚就往文定身上打。老汉这也是气极了,上次他亲自去汉口,一路上就想好了要如何如何的说教,结果文定来了个望风而逃,害的老汉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呼呼的回了永安堡。
自觉在外人面前失却了做父亲颜面的他,一直又对大儿媳这个故人之女心存愧疚,这累积起来的怒气,一旦找到发泄的地方,自然是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文定自知理亏,惟有默默承受,直待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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