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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造人越造越巧了。画里的人儿也没这么漂亮的,真不知道她爹妈怎么生出来的!”
我们都笑起来了,我直说:
“奶奶,你说些什么?”
黄鹂倒大大方方地对奶奶弯了弯腰:
“谢谢朱老太太夸奖,我什么都不懂,还要各位多多指教呢!”李谦坐在黄鹂对面,对她从上到下地看了一个饱。
“黄小姐,我看你也别去当什么主持人了,”他说,“我那部新连续剧里缺个女主角,干脆你来当女主角吧!”
黄鹂眼珠一转,很快地对李谦抛来一个深深的注视,嘴角一弯,就甜甜地笑了笑,露出两排整整齐齐的牙齿,和一对小酒窝。
“李先生别说笑话,”她翘了翘嘴唇,“你们连续剧里一定早就定了人了,您不过和我开开玩笑罢了,我这种丑八怪,哪里能演连续剧?”
“不盖你,”李谦慌忙说,不知道他热心个什么劲,“如果你不信,咱们约一天,和制作人一起吃个晚饭,大家谈谈。”
黄鹂转过头去,望着诗尧笑。
“朱副理,你说呢?李先生是骗我们,是不是?”
“诗尧,你知道的,”李谦急急地说,“我们现在正缺女主角,本来要请某女明星来客串,偏偏她又轧戏轧不过来,我看黄小姐倒很合适。”
“李先生,”黄鹂娇娇地说,“我怎么和人家女明星比?你要是有心栽培我嘛,给我个小角色试试,不过……”她又转向诗尧,笑得更甜了,“还要朱副理批准呢!朱副理,你说呢?恐怕主持节目已经够忙了,是不是?”
“当然,最好是又演戏,又主持节目,我并不觉得这之中有什么冲突呀!”诗尧说。
“真的吗?”黄鹂的笑容又抛向了李谦,“朱副理说可以,我就遵命,你可别逗人家玩!”
李谦正要说话,我注意到诗晴悄悄地把手绕到李谦身后,在他背上死命地掐了一把,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笑着对黄鹂说:
“黄小姐,你放心,他们都会支持你的,凭你的条件,当电影明星也绰绰有余呢!”
“朱小姐拿我开心呢!”黄鹂接口,“全电视公司的人都知道,朱副理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只是请不出来,要不然,什么节目主持人啊,什么女主角啊,还不都是两位朱小姐的份儿!”
我这一听,可真有点“飘飘然”,恨不得马上跑到卧室里去照照镜子,到底自己长得如何“如花似玉”法?想想雨农也常夸我“明眸皓齿”,我总说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听黄鹂这样一说,我可能真有明星之貌也说不定呢!我这里的自我陶醉还没完,爸爸可泼起冷水来了。他安安静静地说了句:
“黄小姐谬赞了,她们两个,说是会念点书,还是真话,漂亮嘛,那就谈不上了。”
爸爸就会扫人家兴!我暗暗地耸了耸鼻子,还没说话,黄鹂又接了口:
“朱伯伯家学渊源,两位小姐当然学问好,大家都说,朱伯伯教子有方,一门俊秀!您看,朱副理是全公司最年轻的副理,两位小姐又才貌双全,”她转向奶奶和妈妈,“朱老太太,朱伯母,您两位好福气哦!”
奶奶乐了,她拍着手,兴高采烈地说:
“这位小姐,不但人长得漂亮,又会说话,真是的,将来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男孩子修上你!”
“朱老太太,别说笑话!”黄鹂的脸红了。
我现在有点明白黄鹂的名字为什么叫黄鹂了,原来她和黄鹂鸟儿一样善鸣善叫。不管怎样,那晚上,黄鹂的表现实在不错,她能言善道,落落大方,周旋在每一个人间,把大家都应酬得服服帖帖。只有小双,我记得她一直笑吟吟地躲在唱机旁边,当大家谈论的时候,她就默默地倾听着,一面注意着那沓唱片,每当唱片唱完了,她就换上一张。整晚,她只是微笑、倾听、换唱片,一句嘴也没有插。
最后,黄鹂告辞回家了。等黄鹂一走,大家就热闹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她,从她的头发,到她的服装,到她的谈吐,到她的容貌,批评得没个完。诗尧站在屋里,望着大家,神采飞扬地问:
“我的眼光不坏吧?她来主持这个节目,成功率已经高达百分之八十。”
“失败率也达百分之八十!”
一个声音清清楚楚地说,大家都吃了一惊,看过去,却是整晚没说过话的小双。她依然笑吟吟的,斜倚在唱机边,眼睛望着诗尧。
“为什么?”诗尧问,“她不够漂亮吗?”
“很够,太够了。”小双说,“可惜你不主办选美节目。”
“怎么讲?”诗尧盯着她,“一个节目主持人该具备的条件,应该要应对自如,要漂亮,要能言善道,要八面玲球,要人见人爱……”
“为什么?”小双睁着对大大的眼睛,“我觉得,她该具备的是丰富的常识、纯熟的国语、高贵的气质、优美的风度、高深的学问,最要紧的一项,是必须言之有物!黄鹂,选她做交际组组长,很不错;选她饰演漂亮的交际花,也不错;选她当女朋友,可以引人注意;选她当太太……”她笑了,“可以飞黄腾达。选她当你的节目主持人,不够资格!”
“我还是不懂。”诗尧蹙起眉头,显得十分不快,“我觉得,你对她有那种女性直觉的敌意!”
小双脸上的笑容蓦然消失了。她转过身子,关掉唱机,冷冷地说:“那么,我就不说了。”
她转身就向房里走,诗尧一下子拦在她前面。
“慢一点,你说清楚,为什么她不行?给我一个最具体的理由!”小双站住了,她沉吟了一下。
“你那个节目的重心是什么?”
“音乐。”
“我放了一晚上的唱片,放些什么?”
“就是我选出的那沓民谣唱片呀!”
“她主持你的节目,竟对你选的唱片丝毫不研究吗?无论如何,她也该有一些兴趣啊!事实上,她不喜欢音乐,或者,她根本不懂音乐,因为她对这些唱片毫不注意。要不然,她就是太急于表现她自己了。你要知道,电视观众对节目内容的注意更胜于主持人的美丑。而访问节目必须针针见血,并不是阿谀谄媚,假若你让她主持访问,只怕所有的话被她一个人讲光了,被访问者还来不及说话呢!老实说,我早看厌了电视上访问明星:‘你越来越漂亮啦,你越来越年轻啦,你是不是有男朋友啦,能不能告诉我们你的另一半是谁呀?’假若你的节目水准,也不过如此,那么,是我多管闲事!假如你真想制作一套有深度有水准的东西,你就必须请一个有深度有水准的人出来!”
“很好。”诗尧的脸涨红了,额上的青筋又暴露了出来,呼吸沉重地鼓动着他的鼻翼。他冒火了,他又冒火了。“你聪明,你能干,你懂音乐,告诉我,哪儿去找这个有深度有水准的人,你吗?”
“别取笑我,”小双挺着背脊,扬着眉毛,眼睛清亮而有神,“我有自知之明,我当然不够格去当你这个主持人,但是我认识一个人,却有足够的资格,假若你能冷静一点,我倒可以向你推荐!”
“是谁?你说!”诗尧大声问。
“是你!”小双清清脆脆地说。
室内静了两分钟,然后诗尧仰天大笑了。
“哈哈!你真会开玩笑,你真会讽刺人。不要黄鹂那样的美女,却要一个男人,一个跛腿的、残废的男人!你要我去博取同情票吗?”
“哼!”小双轻哼了一声,下巴抬得高高的,“别让我笑话你,朱副理,别让我轻视你,朱副理。埃德·苏利文又老又丑又是男人,他的节目在美国已风行了十几年!打不破观念上的症结,当什么企划部副理!”
小双说完,头一扬,长发在空中画下一道弧线,掉转身子,她向室内就走。这次,诗尧没有拦阻她,他呆了,他整个人都呆在那儿了。小双走到客厅门口,她又回过头来,用手扶着门框,她脸上的线条放柔和了,眼底,却又浮上她常有的那种冷漠与倨傲,她轻声地再说了几句:
“不过,我还是应该告诉你,以审美的观点来看,黄鹂确实是个美丽的女人,也确实能言善道,八面玲规,你的眼光真的不错!假若你能压制下她想上电视的虚荣心,倒很可以娶回来做个贤内助!”
她走了,走进屋子里面去了。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客厅门口之后,我们大家仍然静悄悄地站在屋里,连平日爱说爱笑的奶奶,都被噤住了。好一会儿,爸爸才轻呼出一口气来,转头对妈妈说:
“这一代的孩子,你还能小看他们吗?一个晚上,领略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女孩子!真是后生可畏呢!”
诗尧仍然站在那儿发愣,显然,小双把他完全弄迷糊了,他脸上逐渐浮起一层迷惘的、嗒然若失的神情。爸爸走过去,用手重重地在他肩上压了一下,一句话也没说,就进屋里去了。我迫不及待地冲进浴室,对着镜子默立了三秒钟,然后,我折回到客厅里,站在诗尧面前,我重重地说:
“哥哥,我投小双一票,不,投她一百票,一千票,因为她是真实而不虚伪的!”
我回到卧室去给雨农写信,我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告诉他,最主要的,我要说明,我虽然长得明眸皓齿,却并非如花似玉,我是个平凡的女孩!写完了信,我回过头去,望着已经蒙昽欲睡的小双,我在信上又加了一句:“小双是个不平凡的女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