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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走出校门,回睦寮之后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把半个头浸在浅粉色的热水里面吹泡泡玩,双手高举手机刷推特。玫瑰的香气传进鼻尖里,热水特有的湿润感好像要充斥整个身体一样从每个毛孔里面温柔渗进。大概是玩得太疯没空开手机,大阪那边渐渐没了动静,岩月朔奈刷弓半天也不曾找到一则有关的推文,反倒是其他年级、已经考完试的学长学姐们大喊着解放了开始秀自己的动向。
看来河合说的也不尽然是谎言。
女孩抿着嘴唇正打算一则一则的看过来,手机却在此刻震动起来,她手不自觉地抖了抖,握在掌心里的电话差点就坠到浴缸里去。她看了一眼邮箱地址,脸上浅而薄的笑意收敛起来,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么样的表情来,于是便显出一种极其茫然的空白。
【六点钟,戴上那条围巾,今天开了黑色那辆车】
岩月朔奈踏着初现的月华、再次离开睦寮的时候,楼下果然已经停了一辆车。外婆家离洛山高校有一段距离,驾车去的话大概需要半小时,附近也没有车站,这木是为什么当初不约在那里等──等女孩走到了,大概连饭菜都要凉了。
纵使她离家已有一段时间,可人也不至于认不出家里的车子。街灯的昏黄灯光隐约映出了前座的两个人,女孩拉了拉自己的手袋肩带,拉开车门之后钻进车厢里面,整个过程未置一词。穿着浅藕色套装的女人从车内镜看了她一眼,口里的赞叹没头没尾,但在场三个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很好。”
外婆家对女性的外表要求奇高,向来把“女性必须打扮好才称得上有礼貌”之类的话奉为圭臬,自小就告诫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岩月朔奈的母亲──注意仪容,就算是出门倒个垃圾也要确保自己看上去顺眼整洁。事实上,岩月朔奈也确实从未见过母亲形容狼狈。
受着这种教导的女人会对自己的女儿有何要求,简直便是不言自明的事情。正因如此,女孩在每次和家人一起活动的时候,也会刻意打扮好才出门,她小时候还远远没现在固执不好管教,竟也能把这个习惯维持十多年。
啡发的女孩平静地回视,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可言。
“谢谢赞赏。”
穿着西装的男人不动声色地从路况上移开目光。
已久久不曾与他碰面的女儿端坐在后排,低着头不停按自己的手机,“请不要跟我说话”的讯息传达得无比明显。他心知这是岩月朔奈一点无声的抗议,也没有与她多计较什么──她生起气来,真的能什么都不顾就拂袖而去。
车子稳稳停在红灯之前,女孩抬头想要看到了哪里,攀着身旁的窗户向外看。与自家车子并肩齐排的还有一辆黑色房车,靠在窗边的少年相当相当眼熟。
看清了那人脸容的同时,她也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会在这个时候碰上,也未免太不可思议。
赤司征十郎木无表情地坐在车子的后座左侧,旁边还有个中年男子,看轮廓也与他有几分相似,能够一起坐在后面的话,想必是亲属一类的人物。
隔了两重玻璃窗,还有车与车之间的距离,少年的神色也变得朦胧起来,像是本写得太深奥的书籍,每一次翻开都会找到新的伏笔,似乎永远不会有彻底读懂的一天。
赤司征十郎扭过头去看男人,后者的嘴唇动了一动,两人明显是在对话,但女孩并不能理解具体的内容。
这两个人说话都异常地扼要短促,再长的对话也不过是三句起四句止,分明是像她一样与家人久别之后乍然亲近时,想不出该说什么但又自觉应该要说什么,那种复杂至极也单纯至极的心情。
少年身穿整齐的黑色西装,全身都是哑色的衣料,唯独领口处以绸缎为饰,在灯光之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泽,也隐隐把他身上的沉稳调和成雍容。
岩月朔奈看了车子一眼,早就料及赤司家境不凡,但始终没有想到竟然不凡到这个地步。
难怪会让人自惭。
岩月朔奈移眸到他白色的衬衫之上,衣领扣到了最上一颗钮扣,正好卡在喉结下面两寸左右,领带结又打得意外地紧,看起来正式得过份。她从来没有打过领带,但单单是看着此刻的赤司征十郎,她都觉得呼吸受碍,好像被人用力掐着喉间两侧,连脉搏都被传达到对方指腹之下一般令人不适。
女孩以为他至少会表现出半点情绪,然而他并没有。少年看起来简直是个木无表情的雕塑,眼里惯有的神采也一应褪去,干净得一如被潮浪洗刷过的浅滩。在洛山里面他会出手相助,也会笑着听同学打闹,会与她下一个随兴而为的赌约,会因为生病而变得虚弱不已,但她再不能确定,眼前这个人会为旁人动容半分。
他分明不是个容易取悦的人,熟络了之后在她面前却少有厉色;他分明不是个没有脾气的人,岩月朔奈却一次都不曾见过他生气的模样。她看过赤司那么多个表情,当下映入眼帘的这一张脸庞,却让她觉得陌生不已。
【谁】
【这是谁】
她所认识的赤司绝对不是坐在咫尺之遥的那个人。他与赤司皮相虽无二致,眼中却尽是锋芒,冷硬得仿佛不惧枪炮。
红灯悄然跳转成绿灯。坐在驾驶座上的两个男子同时施力一踏油门,两辆车并排驶前,连速度都相若。似乎是察觉到女孩的注视,赤司征十郎在谈话的空隙之中想要转首看向这边,彼此却向着相反方向驶开。
红发少年眉目一动,若有所思地看了已经远去的车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