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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继续讲述,就算贾琏此时注意到王熙凤,也不好开口为她说话了。
听完了秋雨的叙述,贾琏的脸上如同调色板一样五颜六色的,无论如何,他心里也是不能接受身边有杀人凶手存在的,只得小声的说:“或许……或许七姨娘真的是自杀也说不定,这内院都是女人,哪个能有那么大的力气呢?”
在这个房间里,都是自己人,所以也不需要什么隐瞒,秋雨很放心的把七姨娘死于他杀一事说了出来。至于外面跪着的那些下人,除了真正心知肚明的,其他人至今也都是一头的雾水,也不可能听到什么。
贾赦懒懒的撩了撩眼皮子,“我已经请了衙门里常年干仵作的朋友来验过了,已经证实了是他杀。而且,在七姨娘的胃里发现了迷药。如此一来,便纵然是女人也能轻易的杀死七姨娘。”
听到这话,王熙凤止不住的抖了一下。其实,她也是怕的。
看着王熙凤的模样,贾琏在心里暗暗叹气,这个家,一直都好好的,偏偏王熙凤接手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真不知道是该骂她无能,还是该同情她。
“父亲打算如何处理这事?”贾琏轻声的问着。
对于贾琏的态度,贾赦终于有了些许的满意,“你们身边的人,一个都不留,通通赶出去。如此,才能永绝后患。”
贾琏的心止不住颤抖了一下,他身边的人也是跟着他多年的了,是很有些感情的,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请求道:“一个都不能留吗?就连心腹都不能?”
贾赦止不住的冷笑,“你也有心腹吗?你身边的人还不知道被人收买了多少个去了!”
贾琏心里有些苦涩,却不得不认同,“就……就按父亲说的!”
贾赦满意的点了点头,“明日命人牙子来把你们的那些人都带走,另外给你们配了好的来。”
可是,王熙凤不满意了,她身边的,除了从娘家带来的绝对心腹还有好些是她费了大力气收买来的,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公公,您这样实在要误伤太多人了。”王熙凤很着急,“而且,就算七姨娘死得蹊跷,也不能说就是儿媳身边的人做的呀!她们跟七姨娘没有仇,也没有什么嫌隙!您不能因为七姨娘嫂子们的几句指控,就把所有的罪责往她们身上推啊!或许,那些人都被收买或者是被恐吓了也不一定!”
她的人不可能和七姨娘有仇、有嫌隙,那么,谁会跟七姨娘有仇、有嫌隙呢?自然是贾赦自己的人!再缩小一点范围,是贾赦的女人!再缩小,便直指安卉了!而且,有能力杀了人还收买甚至恐吓其亲人的也就只有安卉一人了!
说起来,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安卉做起来做事方便,而且有充分的动机。
王熙凤还想再说下去,可是她身后的平儿猛拽她的衣服,一再的示意她不要开口。
贾赦豁然起身,双目喷火的瞪着王熙凤,她这样一番毫无根据的推理和怀疑,让贾赦又想起了那一日在宗祠面前的老太太,也是这样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释,却是纯粹的血口喷人。
随后,看向贾琏,“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认定了问题出在你们这边?”
贾琏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只看着贾赦要如此处理,便主动配合而已。至于,原因或者是真相什么的,他是一概的都没想。
看着贾琏茫然的样子,贾赦只觉得胸中蓄满了怒火,更是失望得厉害,“你给我回去仔细的想,想不明白就不许出门!”
他不指望这个儿子能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但是至少不能让女人拿捏了,尤其还是蠢女人。
其实,贾赦也是有些冤枉贾琏了,他只是对父亲下意识的服从,所以不曾多想什么。如果真的要以此来断定他蠢,确实是冤枉得很。
贾琏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仍旧是毕恭毕敬的答道:“是!”
贾赦冷哼一声,回头和亲信对了个眼色,抬脚便走,眼看着要走出去了,贾赦的脚步却慢了下来,不曾回头,但是声音中带着几分疲累,“琏儿,为父只提醒你一点,多想想绾绾。”
然后,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贾琏蹙眉,眼神中仍然带着几分茫然。
贾赦出门以后并没有回房间,反而是直接造访老太太。
“这是来给我拜年吗?”老太太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似乎还想端着自己长辈的架子。
贾赦嗤笑一声,也不用人让座,自己便自动自觉的寻了一个好坐处。而且,他“似乎”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坐在老太太的上手。
“您给我送了那么一个大礼,我怎么着也得来感谢一下啊!”贾赦不紧不慢。
老太太目光闪烁,却还是在笑,“看你这话说的,我给你送什么礼了?”
“您给我上了一课,让我学到了很多的东西!”贾赦摆弄着自己手指上的绿莹莹的扳指,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七姨娘是绾绾的生母,她没了,就算绾绾没有记在她的名下,也不能参加今年的选秀了。而且,还能顺道坏了绾绾和安卉之间的母女情谊,真真儿是算计得极到位。”
虽然对绾绾很有信心,但是她到底不是安卉亲生的,而且她和七姨娘之间的感情也很不错。如果安卉不曾注意到七姨娘是他杀,让这一切以自杀落幕的话,再加上有人故意在绾绾面前说安卉不容人,时间久了,或许绾绾真的会和安卉之间生出什么嫌隙。
谎言重复千遍等于真理,这句话,贾赦并不曾听过,但是里面的道理他却是再明白也不过的了。
不过,其实算计安卉只是附带的,老太太最大的目的,还是不希望绾绾参加选秀。绾绾记在安卉的名下,身世好,样貌好,性格也很好,若是进了宫,成了娘娘什么的,贾赦这一支就真的是不可超越了。
老太太只想着如果是她,必定会让女儿进宫,却不知道,其实贾赦和安卉都是不愿意绾绾进宫的。这,就是所谓的以己度人。可笑的她,竟然这样自己吓自己,以至于犯下了天地难容的大错。
“其实,您不止想要一箭双雕那么简单,您特意选了这么好的日子,是想把我也算计进去!”贾赦微笑着摇头,“只可惜,您到底算错了一点。我,并不忌讳大年初一死人。说起来,我的名声,拜您所赐,也已经那样了。相信我的人,不会因为这件事儿反过来疑我。不相信我的人,有没有这件事儿都是不信我,多一件和少一件对我来说,真心没什么区别。”
说这话的样子,完全是一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的态度。
老太太的心紧了一下,面上却还是一副很迷茫的样子,“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明人面前何必说暗话呢?”贾赦轻笑,“您这样,真真儿的没意思!我还想着,有了您,我以后的日子一定会非常精彩呢!难道,您竟然要让我失望吗?”
老太太微微蹙眉,显得有几分不耐烦,“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大半夜的是要说这个的话,就请你回罢!”
贾赦抬眸,直直的看着老太太,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闪闪发亮,却又深沉的看不出半点情绪,过了好半晌,直到看到老太太的手微微发抖,贾赦这才摇头,失望的起身,“您这样真的很没意思!其实,我真的想要和您正正式式,好好的斗上一场呢!请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说罢,也不待老太太回答,转身便走,直走到门口,挑开了厚重的门帘子,让冰冷的风吹了进来,贾赦这才开口,声音,格外的低沉,“希望,您今晚做个好梦!”
老太太不由得打了个冷噤,也不知是因为这寒风,还是因为贾赦阴森的声音。
“对了,我差点忘说了,既然我们绾绾不能参加选秀,薛家的那个姑娘也就别去了。绾绾总是一个人,也怪无聊的,留下来陪绾绾玩儿罢!”在这样暗黑的夜里,伴随着贾赦离开的脚步声,冷风还送来了贾赦低低的笑声,感觉上让人忍不住不寒而栗。
贾赦一句简单的话,薛宝钗的什么青云之志,都成为一场笑话了。这薛蟠是犯了事了的,薛宝钗身上有污点,贾赦只要在给绾绾报请下一次选秀时随便提那么一耳朵,薛宝钗就可以歇了。说起来,这就是权势最诱人的地方罢。很多时候,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便可以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气氛,或许是因为心虚,总而言之老太太并不能拥有一个好梦。相反的,她再也睡不着了。心,好似被油煎似的,有一种难言的烧灼感。
她不知道贾赦突然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掌握了什么证据不成?不!应该不会的!他应该只是在故意诈她!
如果有证据的话,他就不会来说这些废话了,他一定会把她送到监牢里去。可是,他们名义上还是母子,如果贾赦真的告她,他仕途也就算完得差不多了,仔细想来的话,贾赦必定是会觉得不值得。
或者,贾赦并不打算以光明正大的手段除掉她。
越是想着,就越觉得有有道理,贾赦的态度,分明就是把她当做是已经抓到手的老鼠玩儿。
她真的不甘心,很不甘心。不过,更多的是恐惧,对未来的恐惧。安安稳稳的走到这一步,她也是付出了很大艰辛的。所以,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好容易奋斗来的一切毁在贾赦的手中。
贾赦一路上都在笑,只是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他估摸着,老太太应该要慌了罢。只要她慌了,便会有所行动过。只要有所行动,他就有趁机找破绽。
说起来,这老太太一定是疯了,杀人的事儿她都敢干。只要他掌握了铁证,到时候随时能取她的性命。
既然老太太愿意闯这样的祸,那他若是不珍惜机会,就真真儿是太暴殄天物了。若真是如此,那势必是要遭天谴的。
看到亲信冲他点头示意,贾赦的眼眸中倒是真的闪过了一丝笑意。
如今,他张开了网,布下了诱饵,只等着猎物自己进入陷阱。他,一定会在最合适的时机收网,给所有的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回到房间,见安卉困得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却还强撑着,贾赦原本稍显凌厉和深沉的眼睛立刻变得柔情似水,按住欲起身的安卉,“既困了便只管睡,等我做什么?你如今怀着孩子,就算不爱惜自己,也要多多爱惜孩子才是!”
“我有些不放心你!”安卉轻轻的拂去贾赦眉头上的风霜。
贾赦直起身子开始解衣服的扣子,“这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亏去?”
看着贾赦笨手笨脚的样子,安卉半跪在床上,主动替了他,轻声道:“我知道你有手段,可我就是担心得很!”
贾赦极快速的钻进了被窝里,轻轻的揽着安卉的肩膀,“我就在这里,你安心的睡罢!”
不同于老太太的彻夜难眠,贾赦和安卉相拥着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
因为七姨娘只是姨娘,又赶上这样的日子,所以没有任何的葬礼仪式,只先入了棺,在闲置的仓库中暂且安放着,只等着出了上元节便入土。这样冷的天气,倒也不担心会有气味儿还是什么的。
知道七姨娘没了,绾绾愣了好久回不了神来,随后只是不发一声,只一个劲儿的掉眼泪。安卉看着心疼,却也没办法安慰她,只把她揽入自己怀中,任由她发泄。
安卉不知道七姨娘在绾绾的心里是个什么位置,却也看出七姨娘真的对她很重要,因为她真的很伤心,“绾绾,娘亲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你好歹吃点东西。”
不说这话还好,她这么一说,绾绾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安卉正着急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陌陌看着绾绾哭也跟着瘪嘴,瘪着瘪着,便扯开了嗓子放声大哭,一边哭着,一边喃喃的叫着,“姐姐……姐姐……”
看着陌陌这个样子,善解人意的绾绾哪里还顾得了自己?忙将陌陌抱在怀里哄,“陌陌乖,姐姐不哭,陌陌也不哭……”
小孩子很好哄,绾绾一边晃着,一边拿食物诱惑他,不一会儿便好了。
七姨娘没了,绾绾不能参加选秀是因为皇家忌讳,不吉利,却并不用守孝。不过,纵然理论上是如此,安卉在膳食上也只准备的素菜,连衣服也都准备多裁些素色的。
“娘,我想为七姨娘守夜,就一夜。”喝完了一碗清粥,绾绾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出来。只是,这话刚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很紧张的看着安卉。
安卉并不是那种特别忌讳的人,所以,并不会觉得不高兴,“要注意保暖,那儿冷,多穿些衣服。”
绾绾再次热泪盈眶,只是这次是感动而不是伤心,因为陌陌又开始瘪嘴的关系,绾绾硬生生的把眼泪又逼了回去,“是,女儿知道了。”
跪在七姨娘的棺木前,绾绾僵硬的烧着纸钱,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出七姨娘的模样。七姨娘,其实也是她的母亲。但是,绾绾却从来没有唤过她一声娘亲。纵然是之前她病重之时求她,她也没办法跨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绾绾,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把你送给太太养。”被绾绾拒绝之后的七姨娘笑着说,只是笑容却无比的苦涩,“可是,我这一生最正确的决定,也是把你送给太太养。”
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全身的劲儿,绾绾终于唤出了那两个字,“娘亲!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叫您!希望您听了以后会高兴!”
看着那冰冷的棺木,绾绾的眼中含着泪水,“我们,不能自私得只知索取而不知付出。您说,对吗?”
这个时候,传来了绣橘的声音,“林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们姑娘送些热粥,这天寒地冻的,还是暖一下比较好。”林黛玉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门来。
对于林黛玉的到来,绾绾还是挺诧异的,“你怎么来了?你身子骨弱,若是吹了风可怎么办?”
“我哪里有那么弱了?只是舅妈一直觉得我身体不好,这才影响了你们。其实,我身体已经比在家的时候好太多太多了。”林黛玉一边说着,一边自食盒里端了一碗清粥和一叠小菜,“这天儿冷,你赶紧趁热吃一点。这可是我从秋雨姐姐那里抢来的,耽搁了好一会儿的时间呢。”
知道这些是安卉准备的,绾绾自然不肯放安卉的心思白费,主动端了起来,“真是太辛苦你了。”
“不辛苦!”林黛玉跪在一旁的蒲团上,“舅妈说,要你一个人静一静。可是,我却觉得一个跪在这里最是寂寞无助,所以便来陪陪你。”
想着林黛玉丧母时的年纪,绾绾更是觉得心疼,“我们只说一会儿话,然后你便回去。如果你因为我而病了,我会过意不去的。”
“如果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又如何过意得去呢?这些年,你一直拿我当亲妹妹一样,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呢?”林黛玉很坚持,她的个性就是这样,若是她认准了的事儿,就没有人能阻止。
看着林黛玉坚持的样子,绾绾只觉得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看向一旁伺候的绣橘,“林姑娘身子弱,你把炭火挑得旺一点。”
林黛玉听着,没有再说什么,反而轻轻地念起了经文。
喝完粥,绾绾净了手,也与林黛玉一起念起了经文。
这个时候的林黛玉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的父亲也正缠绵病榻。
“你说什么?林如海病重,要接黛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