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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孙虽然在宜春宫里流了一眼泪,却是未及细,便又被来人叫走了——徐循此时,却是再无疑问,皇爷去世,这是天大的事!身为太孙,这时候要是空闲下来,只怕太孙宫里的人才应该担心了。
因为摆明了是在外地去世,听起来更像是在还兵路途中出的事情,徐循自然而然地就惦记起了在北京城不远处就藩的汉王。这时候她有埋怨了,太孙也不是没和他过皇爷对汉王的提防,怎么就还把他封得这么近呢?要是知道消息作乱起来,可不就又要不太平一段时间?在这种过度的当口,肯定都是希望越平稳越好的。
不过,也就是因为很近,所以汉王的一举一动也都瞒不过宫里人。徐循的这担心,皇爷会没想到?太孙第二天过来吃饭的时候,便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现在主要也就是防着京城里一个,山东一个。”
京城里的那个,就是的有了封地却迟迟不去就藩的赵王,至于山东那个就不必多了,肯定指的是汉王。徐循一边为太孙整理素服一边就问,“是不是也该和膳房打声招呼了?”
因为消息现在还没送回来的关系,膳房还是按正常标准,给送的大鱼大肉的伙食。这个在徐循知道真相后看来,未免也有几分不像了。
太孙现在也没有大剌剌地就把素服给传出去,但是在外袍下已经开始穿孝服了,闻言,他摇了摇头,“阿翁是在榆木川去世的,距离北京有一个月征程,现在虽然已经走了一半,但也还是有些太远了,不好走漏消息!”
这种事徐循当然没有发话的资格,遂只好继续保守秘密。宫中其余女眷似乎都懵然不知,孙玉女一心安养就不了,何仙仙却是不过问世事,至于太孙妃,也许是已经知道了,徐循瞧不出来,却也不好乱问。
如此又过了七日有余,八月快过半了,皇师已近开平时,终于各处开始报丧,一并传下太子诏谕,令宫内换素服、戴白头花。宫内使女、妃嫔等,所服孝等不和民间一样按五服计算,全都一律服了重孝。
民间办丧事,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的事是屡见不鲜的,归根结底,五服亲戚人数众多,感情淡薄的非常多见。徐循父族、母族人丁还不算太兴旺的,一年起码也有十来桩红白喜事,个个都因此悲痛欢喜那还得了?但宫里的氛围却和民间丝毫也不一样,从死讯传出的那一天起,整个皇城好像都被乌云压,陷入了一种极度恐怖的寂静之中。哪怕是个从未见过皇爷的粗使宫女,面上都有几分惶然——皇爷没了,这北京城的根子好像都动摇了一样,虽然皇城还是这皇城,但住在里头的人,心情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太孙此时已被派往开平去迎接大行皇帝龙舆了,徐循等人在太孙妃的带领下,每日都要前往思善门内哭灵,孙玉女才出月子身子不好,也不能免于操劳,在这时候是没有任何特权可讲的。除非病得起不来了,不然都得出去哭,如能哭到晕倒,那便算是对皇爷很有孝心了。女眷们在思善门内,外臣在思善门外,别以为内臣人少,外命妇们一算上人就不少了,还有宫女、中官基本全是要跪的,有体面的也能在思善门里跪,这就密密麻麻的铺了一整个广场,一哭起来,那哭声可是震天响。徐循虽然在宫里位分,可在这广场上,跪的位置却是很靠前了。按辈分排着,她排在第二排中间,右边是太子宫的妃嫔,前面就是韩丽妃等妃嫔们了。所有人一律神色肃穆,五体投地放声大哭,不是哭晕了根本不能起身。
实话,徐循和皇爷那才见过几面呀,虽然隐约揣测得出来,自己是得了些皇爷的喜欢和看重的,心里也不是不感激、荣幸,但这种喜欢对她的个人生活其实也没有什么帮助,到底她有的一切那都还是太孙给的么。这种微微的感激和微微的悲戚,在徐循跪到第二个时辰的时候基本就已经被消磨光了——地上就铺了草垫子,跪一刻钟还好,跪上两个时辰,不论是否已经早穿戴了便于跪拜的厚棉裤子,对于这些过惯了好日子的妃嫔来,都是苦活。就是在软垫子上伏两个时辰都难受呢,更何况这地还这么硬。
然而,除了太孙宫的妃嫔心里暗暗地有些抱怨以外,太子宫中有名分出来祭拜的妃嫔,却都是面色肃然,看不出丝毫不对。皇爷的妃嫔们,那就更不必了,从张贵妃往下,一个个全都哭得肝肠寸断,韩丽妃几次都哭得晕厥了,醒了还是要继续出来跪、出来哭。
一个人心里所思所想,其实到底是瞒不了人的。谁也没那么好的演技,从哭声里其实就能听出来个人的心思——太孙宫、太子宫的妃嫔们,是哭得尽力、尽礼,连太子妃娘娘的哭声里,其实悲戚都不太多,更多的是一种放松的,苦尽甘来的哭,混合了复杂的不舍与悲痛。——起来谁也不能责怪她什么,这十多年,太子宫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公主们的哭声就要更真切一些了,但这种真切,却还比不上张贵妃、韩丽妃的哭声里透露出的,那样的凄切与悲凉。这种哭是极富有感染力的,有时徐循快失去泪水的时候,听听这种泣血式的哭法,禁不住鼻子也要一酸,眼泪自然而然地就流出来了。
这样的眼泪要流的时候其实还不算多,比起民间大富之家丧事要办足七七四十九天的,宫里的安排要简洁得多了,因大行皇帝遗命遵太祖故制,而太祖丧事又算得上简朴,是以其实这种全天哭灵也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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