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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缩在那廊下,只听得里头杯盏瓷器摔碎之声,兼着皇帝粗重的喘气声,廊下伺候的内监到底年纪小,唬了一跳,轻声问道:“为何静主子每一次来,万岁爷都这样发怒?”吴良辅“嗐”了一声,一掌拍在那小内监的头上,斥道:“主子的事,岂是咱们做奴才的能管的?”他瞥了一眼那交花木门,又压低了声音道:“也不知静主子这一次,劝不劝得了万岁爷回头。”
那夕阳一分分沉了下去,乾清宫里两只狻猊鎏金香炉里,龙涎香渐渐熄了,皇帝只怔怔坐着,见得那暮光四合,渐渐凝成了一汪夜色。他见得周遭瓷盏碎裂,粉屑飞溅,偌大的乾清宫里,只觉空旷冷寂。极目远眺里,隐隐见得夜色下承乾宫飞檐画栋的一角,不由怔怔出了神去,曾经多少个夜晚,他便轻轻拥着凌霄,坐看那星月交辉,烟花漫天。比之她的骄纵倨傲,凌霄是那样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直如一枝折在手中的娇艳海棠,如花解语,似玉生香,而非那冰天雪地里,凌寒独开自的一枝绿梅,拒人于千里之外。
顺治十七年的九月里,天气业已渐渐凉爽下来,这一年本应举宫前往盛京避暑,然因着皇贵妃病重,便阖宫留在了紫禁城。
皇帝先头一意孤行,要去五台山出家,到了九月里终究是平息下来了。虽是罢朝数日,那九月二十五日,到底在早膳时分接了膳牌,太后趁着内大臣觐见的时候,方传了吴良辅到慈宁宫问话。
殿内飘着一缕淡薄的檀香,隐隐要渗透到肌理中去。太后坐在玉簟上饮茶,眉目间满是悠远的宁静,岁月已在她的眼角刻下浅浅的痕迹,却依旧是那端华大方、雍容华贵的天下之母。
吴良辅颇有些畏惧:“那日静主子携了身边其木格姑娘来见了万岁爷,二人在殿内说了几句话。皇上便急召奴才进去,说出家之事就此作罢。”
太后轻轻“哦”了一声,赤金福寿蜜珠的护甲敲击在青花瓷盏上,泠然生响,她恍若无意般随口道:“静妃都说了些什么?”
吴良辅拭去额上的冷汗,畏畏缩缩道:“回太后的话,奴才在殿外候着,听得并不太真切。”
太后沉吟片刻,只浅淡一笑,道:“御前伺候的人,当真是个九曲玲珑心的。”
吴良辅觑见她的神色,忙磕了头下去道:“奴才该死,娘娘前头说了什么奴才并未听清,只断断续续听得……静妃娘娘并未反对皇上出家,还说……还说朱门酒肉臭,这宫里……不待也罢。”
日光透过藕色的千影帘,层层叠叠烙在慈宁宫的地砖上,明晃晃的,那殿内寂静无声,偶尔听得铜漏滴落的声音。良久,太后低低叹了一声,唤道:“苏茉尔——”
苏茉尔垂首恭敬道:“是,太后。”
太后将那杯盏轻轻搁下,方叹道:“福临这回,可真是遇着对手了。哀家是他生母,竟也未能想到这一层。青儿这孩子……真是……皇帝,可惜,可惜啊。”
吴良辅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却听不明白太后如呓语般的一番话,倒是苏茉尔先回过神来:“既然皇上安心了,吴谙达就快回宫罢,一会儿内大臣觐见毕了,皇上见不着谙达随侍,怕是要发脾气呢。”
吴良辅登时如临大赦,恭敬道:“奴才告退。”
太后的笑意似浮在寒冰上一般:“苏茉尔,你瞧咱们的皇帝——都做了些什么啊!哀家的亲孙子、他的儿子还病在景仁宫里,他却不闻不问——”
“砰”一声,上好的景德青花瓷茶盏碎成无数雪白湛蓝的碎片,飞溅在慈宁宫的万里河山氆氇毯上,茶香随着雾气袅袅蒸腾而起,一如此刻太后眉心的怒气一般。
苏茉尔忙上前替她抚了抚背心,道:“太后放宽心便是,前头太后在午睡着,江太医已然来报,说三阿哥大好了。”又压低了声音道:“既然万岁爷已经消停了,太后便原谅他这一回罢……万岁爷,到底还是年轻,一时儿女情长,难以割舍,也是有的。”
太后到底是久历宫闱,铁腕撼政的女中豪杰,顷刻间已然收敛了怒意,只道:“年轻?福临已是做阿玛的人了,先帝在他这个年纪,早已随父汗征战四处,降服各部了。”
苏茉尔取了绢子,将那案上的茶水渍拭干净了,方道:“恕奴婢多嘴一句,如今端敬皇后已经去了,静妃娘娘又主动去见了皇上,太后不若趁此机会,令他二人重修旧好?”
那日光澄澈里,太后不由叹了一口气,道:“青儿去见他,只怕是为了哀家,为了这天下多些,却非为她自己。何况福临与青儿的性子,简直如出一辙……哀家是有心无力,他二人……亦只能听天由命了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