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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流水潺潺里,凌寒渐起,月色极好,似满地水银倾泻。董鄂凌霄安静地坐在那苇草丛生之处,不过一回首,豆蔻与香兰已然退下,董鄂凌霄方道:“妾身曾闻中宫废黜之事,太后为此忧心忡忡,另立新后,只不知皇上对中宫新立的皇后可还属意?”
皇帝沉吟了片刻,方道:“皇后性子太过温软,六宫之事多有不为,亦不服人心。”
凌霄温婉一笑,方道:“太后英明睿智,执掌后宫,想必皇后娘娘耳濡目染,必能重振六宫之纲。”
皇帝木楞地看着那河岸处丛生的芦花,良久,方道:“凌霄,朕这个皇帝,是否做得太失败?”董鄂凌霄许久未听他唤过自己的闺名,有一瞬间的失神,方盈盈一笑,似玉生香,温婉如花,道:“皇上自亲政后励精图治,平定四海,乃千古明君。”
她见皇帝只管自己出神,愣愣地并不答话,便小心翼翼道:“古人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上乃万金之体,孤身一人离开随扈大营,实为不当之举。”
皇帝苦涩一笑,那面上竟无半分喜悦,道:“朕待在那宫里,待在随扈大营里,即便众人伺候着,却总觉得是孤苦一人。”
凌霄轻轻放下那桐木古琴,方屈膝道:“皇上乃天下之主,正所谓‘高处不胜寒’,当是如此。”
皇帝却似没有听见一般,缓缓道:“那后宫原是朕的家,可朕在前朝忙碌,回到后宫里还要看着她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犹胜朝堂之上。”他静静地望一眼凌霄,见她端庄明和的面容如沐春风,干净而澄澈,不禁道:“她们终日算计着荣宠,算计着名位,亦算计着朕……凌霄,若你当年入了宫,可也会是如今这番模样?”
不待董鄂凌霄回答,他便自觉失言,道:“原是朕唐突了。”董鄂凌霄方垂首恭谨道:“天子问话,不答是为不敬。妾身当年若有幸进宫,自当效仿汉时班婕妤,进辞同辇,以礼臣君。纳侍显得,谠对解份。退身避害,云邈浮云。⑴”
皇帝听罢,喟然长叹道:“凌霄依旧是当年的凌霄,朕却非当年的黄口小儿了。”说罢便起身离去,独留凌霄在那河畔黯然神伤。
待到除夕大典,帝后二人并坐于上首,太后之座依旧设于左首第一位,那第二位原是懿靖大贵妃之座,但连月来大贵妃皆深受风寒所困,咳喘不止,连夜宴亦无法出席。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素来侍奉至孝,事无巨细,皆躬亲而行,到让太后与大贵妃生了几分欣慰。
因着襄亲王缺席,董鄂凌霄便由两名侍女陪着,坐在那殿中,歌台暖响里,她似一朵开得极盛的瑶池海棠,绰然生姿。
皇帝方按照位份,自皇后而下,赐给各宫主位八道热菜,四道凉菜,又进奶茶,待到皇族亲眷时,却特特赐了董鄂凌霄红枣泥云糕一碟并青稞酥油茶一盏,只道:“福晋照顾王爷,侍奉大贵妃,其心可嘉,堪为命妇之典范。”
贞贵人细细打量了董鄂凌霄一眼,方莹莹笑道:“听闻姐姐日前患了伤寒,如今可大好了?”
凌霄端庄矜持,报以大方得体的笑颜,道:“妾身谢皇上赏赐。”又对贞贵人道:“劳烦贵人挂念,妾身如今一切安好,只是未能时时侍奉懿靖大贵妃娘娘左右,惶恐至极。”
贞贵人方道:“王爷与大贵妃十分疼爱姐姐呢。”说罢便笑望了皇帝一眼,却见他微微变了脸色,旋即恢复如常。
青月自被废后,从不出席阖宫庆典,除夕夜宴亦只吩咐了永寿宫的小厨房按照规制打点,便在长乐殿里与众宫人宴饮。那夜里雪下得大了,殿前的月台被雪牢牢覆着,透不出半分地色来,青月晚膳上吃了两口酒,那酒劲上来了,方倚在暖阁里炕上,贪看那明纸糊窗上腊梅的剪影,一片片犹胜云蒸霞蔚,甚是好看。
她看得久了,仿佛那腊梅的幽香阵阵,亦透进阁里,便起身随意趿了双麂皮小靴,自楠木镂柜里取了一把水墨莲花的油纸大伞,撑着便往那风雪里去了。
其木格方替她打了盥洗的热水,正欲端进那暖阁里头,却见她独自立在那梅树下,因着过年,她难得换过一件赤红织锦鸾纹的棉袍,想是喝得醺了,竟连外氅也未披,整个人柔软得仿佛一朵小小红云,竟要融到那满树的玉蕊腊梅里一般。
其木格大惊失色,手上力道一松,那水倾倒了廊下满地,她亦顾不得许多,忙取了件玄狐大氅上前替她披上。见她双颊晕红,眼波流转,只盯着那腊梅但笑不语。其木格方自她手中接过伞,笑道:“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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