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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秋凉之时,皇帝终于率领阖宫回銮了,虽依旧是每日晨起至坤宁宫接了青月去向太后请安,然而那秋意凉薄里,似乎连那份温情亦变得寡淡了,便连青月身上丝丝缕缕的伤痕,他竟也似毫无察觉一般。
而青月却安静地不露一丝痕迹,只在那脉脉斜晖里,执一本宋词,常常看到华灯初上,若他来了便好,不来也罢。只是每日晨起里,其木格总见着那明黄蜀锻软枕上洇开极大的一朵泪痕。
到了腊月里,那鹅毛似的大雪下得紧蹙了,青月正在乾清宫的东暖阁里头陪着福临批折子,她领口处的风毛拂在下颌上,隐隐沾了一丝那熟悉的龙涎香的气味。她正发着愣,忽然听得福临掷下那折子,无比欢喜道:“九门提督来报,京驿传来消息,不过几日那*五世喇嘛便要到京了。”
青月一时间未转圜过来,随口道:“什么?”
福临犹自欢喜着,口中喃喃道:“我登基之初,便曾多次派人入藏邀请*喇嘛进京,但*五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从未动身,如今城北的西黄寺⑴业已竣工,*喇嘛不日间亦会进京……”他唤进吴良辅道:“传朕旨意,备下车马,明日朕要亲临边地迎候*喇嘛法驾。”
吴良辅虽知不妥,然而见皇帝兴致正盛,如何敢违背,便打了个千儿退了出去。果然到了午后,众臣得了消息,便齐齐上书皇帝,劝谏不得,太后便又传了福临至慈宁宫,几番劝诫,福临却一意孤行,气得太后掷下那积年的紫砂茶壶道:“那边关之地苦寒,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喇嘛虽为高僧,却亦是臣子,皇帝竟如罔顾身份,亦轻贱性命!”
至此福临便独自留在了乾清宫闭门不出,晚膳时分青月得了消息,心下一凛,即刻便备了轿辇往慈宁去,未时的雪下得愈发大了,那殿宇楼阁,亭台水榭,皆覆上了皑皑白雪,青月一边催促了那抬轿的内监,一面沉思不已。行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听得小太监“哎哟”一声,那轿子几近倾覆,青月方扶着站稳了,便听见外头其其格柔声问道:“格格不要紧罢?”又听得其木格大声斥道:“你们不要脑袋了?若是皇后娘娘出了事,你们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青月忙掀了轿帘而出,那四个内监已是跪地道:“皇后娘娘恕罪,积雪颇深,奴才一时不慎崴了脚,求娘娘饶命!”青月只觉得头昏脑涨,不欲多言,便道:“雪天路难行,无怪他们。”又对其木格道:“打发他们回去罢,再传个太医来看看,时间紧急,其其格陪我去慈宁宫即可。”
那一把油纸大伞抵不住寒风与飞雪,待到了慈宁宫里,青月与其其格已是一身积雪,天色晦暗里,那殿外的宫女见她离得近了,方“呀”了一声,赶忙道:“皇后娘娘怎么来了?”又急急替她取下了香色凤纹外氅,其其格方扶着她进了正殿。
太后到底久历宫闱,那面上竟看不出一丝愠怒,见得青月面色苍白胜雪,想是冻得久了,那唇上一点血色也无,便忙唤过苏茉尔替她取了手炉来,又道:“这天寒地冻的,哀家已免了晨昏定省,青儿怎的来了?”
慈宁宫内极温暖,青月一时未能适应,鼻尖发痒,撑不住打了个喷嚏,忙抽出了帕子掩口道:“儿臣失仪。”又言简意赅道:“皇上执意出宫之事儿臣已经知晓,为今之计,唯有请玛法上谏,方能使皇上回心转意。”
太后宁和平静的双眸里浮现出一丝赞许,道:“苏茉尔,可听见皇后的话了?即刻派人去南堂⑵通知义父。”
青月却福了一福道:“启禀皇额娘,为成大事,亦彰显诚意,儿臣愿主动请缨,亲自前去求见玛法。”
到了那南堂里,却见汤若望正执笔作画,那画笔与画纸并非寻常宣纸与羊毫,竟是将画布覆于木板之上,设色鲜明,光影交错里,所绘之物仿佛是一对母子。他见青月注目,便道:“皇后娘娘安好,此物是西洋油画,老臣所绘为西方的圣母与圣婴。”
青月莞尔一笑,道:“汉人有一句‘母慈子孝’,想必玛法亦听说过。皇上身为天子,必然侍奉至孝,然脾气秉性,甚为执拗,言语间亦会冲撞皇额娘。”
汤若望何等聪慧,听得她如是说,便道:“能令皇后娘娘亲自出宫来这南堂,必是有要紧之事,老臣愿闻其详,必助太后与皇后一臂之力。”
青月亦不耽搁,一字一句娓娓道来,果然到了第二日上朝之时,汤若望跪谏皇帝,痛陈利害,又晓以亲情大义,福临终究是作罢了,只道:“既众大臣力谏,朕便待五世喇嘛到京后,邀其与西黄寺一聚,众卿可有异议?”汤若望闻言方露微笑,道:“皇上重视亲情礼教,臣等绝无异议。”
太后听得福临转意,面上虽是神色如常,却屏退了众人,独留苏茉尔在殿中道:“皇后的伤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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