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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新主母当家初立威,顺天府牢狱遇故人
据说这位叶嬷嬷年轻的时候,还曾经是教坊司的行首,被当时宁园的主人靖海侯看中,赎出来安置在这座皇家御赐的豪宅里金屋藏娇,所以说她还曾经一度是宁园的女主人。
后来靖海侯犯了事,全家被诛,朝廷收回了宁园,叶嬷嬷再次沦为官奴,因她有一手侍弄花草和做盆景的手艺,就留在了宁园暖房里栽种花草,到了花期便供给皇室使用,避免了再次送回教坊司做官妓的命运,因为她那时最美好年华已经过去了,即使回去,也坐不回行首的位置,教坊司永远不缺年轻貌美的少女,她颜色虽在,却已经是昨日黄花。
可以肯定的说,她若真的回了教坊司,就只能做最低端伺候枕席的活计,可以预见的是,不出三年,保管一身脏病,一卷破席埋在乱葬岗里头长眠了。
叶嬷嬷在花房一待就是二十年,三年前皇上将宁园和里头的官奴赐给顺平伯,许三郎请房里的管事筱嬷嬷打理宁园,筱嬷嬷就将叶嬷嬷调出花房,为伯府管理和训练家妓。
据添衣说,这位叶嬷嬷愿意重操旧业,但她提了一个请求,就是她手下的家妓只伺候宴会客人,家奴不能碰她们。因为在很多蓄养家妓的府里,稍微有些体面的管事或者主人面前的红人,是可以玩弄家妓的。
叶嬷嬷说的理由很坦白,“我是教她们弹唱舞蹈的技艺,不是教授床/上功/夫的。”
筱嬷嬷答应了,明言禁止家奴骚扰家妓,否则打三十板子,卖出府去,但筱嬷嬷同时也对叶嬷嬷提了要求,“管好你的人,倘若她们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我是照样打三十板子卖了。”
三十板子在别的府上也许修养一段时日就会好,但是在伯府,是实打实的军棍,能挨过三十军棍活下来的,凤毛麟角。
那时睡莲听到添衣讲述叶嬷嬷传奇的生平,心下顿生疑惑:现在是有筱嬷嬷立家规保全家妓,但之前二十年叶嬷嬷凭什么在花房安然度日的?
添衣摇头不知,睡莲抽空问许三郎,许三郎面露古怪,说这叶嬷嬷和皇上以前的秉笔大太监很是“相熟”,有谁敢欺负她?
睡莲恍然大悟,原来一个家妓上头也是有人罩着的,昨日柳氏介绍司药女官权嬷嬷时,也提到这位秉笔大太监,权嬷嬷正是因为得罪了这位大太监,被排挤出宫。而秉笔大太监去年失宠于承平帝,被赶到南京守皇陵,半年后被以前的仇敌们折磨死了。
也就是说,叶嬷嬷的靠山已经倒塌,如今她赖以依存的,就是顺平伯府。
睡莲看到叶嬷嬷,就不禁想起了同样是教坊司出身的莫夫人,论姿色,叶嬷嬷远胜于莫夫人,但是论结局,莫夫人则远胜于叶嬷嬷。
果然是生的好不如跟的男人好,而且目光还要放长远,二十多年前书生颜五爷和炙手可热的靖海侯没法比,而二十多年后,莫夫人至少是个诰命夫人,有儿有女,而叶嬷嬷只能重操旧业,发挥余热。
想到这里,睡莲就不觉得叶嬷嬷有多么陌生了,她淡淡的点点头,说道:“开春之后有许多宴请,集芳院多排练几支新曲罢。”
叶嬷嬷应声说是,见睡莲眼睛并无鄙夷之色,心下暗道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都清高自许,不屑于和低贱优伶打交道,这位夫人定是个城府深的,喜怒不显于其表,看来某些人的如意算盘是要落空了呢。
所有的管事都回话完毕,三个理不清自家门户的管事还跪在地上听候主母发落。
睡莲发话道:“你们三个都起来吧。我今天头一次当家理事,你们三个或许有些紧张就忘记了,回去理清楚,明日点卯时再来回我。”
三个管事忙磕头谢恩,睡莲说道:“论理,你们都是办事的老人了,自家差事的脉络必须要理清楚,刚才的问话只是最粗略、最基本的人和月钱。”
“这以后呢,我还有其他事情要问,比如账房里头每天每月出入的银钱是多少?内外厨房的开支;针线班子领用的布匹等等,送礼的要清楚过往的旧例。到时候别跟我说要回去查查账簿、忘了等等推辞。”
“因为这都是你们身为管事必须了解清楚的事情,普通仆役只需要守规矩,埋头干活即可,不用操心这些。所以,你们若要保住管事的地位和尊荣,就亮出本事把这个位置坐稳了,伯府必不会亏待你们。”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管家也是如此,挑选合适的管事慢慢调/教,把这种雷厉风行、责任到人的办事风格至上而下的推广下去,这是办事机构能够正常运转的前提,否则睡莲就要纠结于无数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得半刻闲暇了――她的职责范围又不仅限于理家,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办呐。
有了这个开头,睡莲今天上午理事就顺畅起来,不敢轻视敷衍这位主母,即便是有想试探深浅的,此刻也不敢当出头鸟撞在枪口上被打下来。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管事们回了事慢慢退下,睡莲松了口气,喝了半盏新泡的红茶,用了几块点心,然后吩咐添衣道:“准备车马和补品,我要去瞧筱嬷嬷。”
在睡莲没有嫁来之前,筱嬷嬷在宁园担当着“主母”的角色,前些日子忙着张罗婚事,筱嬷嬷年纪大了,累病在床,所以许三郎请了侯府二房最信得过的许五爷和五夫人岳氏来宁园帮忙。
筱嬷嬷和其先夫都是永定侯府家将后代,其实所谓家将,并不是朝廷认可的将领,没有俸禄,而是历代侯爷上沙场时带的亲随家奴,家奴受过武术和军事训练,负责保卫侯爷安全,倘若战死沙场,侯府也会善待其妻小,所以这群家将勇猛顽强,而且忠心耿耿,拼死保护历代永定侯(其实红楼梦里头的焦大就是家将)。
也正因为如此,跟着侯爷上过战场的家将在勋贵世家是极其有脸面的,就是次一点的小主子都对其恭恭敬敬,家将的待遇也比一般家奴优厚,否则家将们闹将起来,一句“到祠堂哭老侯爷去”,就会将主子们置于“忘本”不孝之地。
筱嬷嬷和先夫的父亲都跟随过第二代永定侯(即许三郎的祖父)上过沙场,两个大活人扛着长枪去的,回来时马革裹尸还。
筱嬷嬷的先夫则是为老侯爷挡了致命一箭而亡,那时她拖着一个年幼的长子,肚子还怀着七个月大的幼子,孤儿寡妇的好不凄凉。
那时候永定侯第三任夫人很同情孤儿寡妇,将筱嬷嬷安排在院子里当差,主仆情义比侯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还要深,筱嬷嬷后来成为侯夫人院子的大管事,她心细、个性强、人缘又好,还能为主子豁出去,在侯府很有威信,连后来的永定侯和侯夫人都不敢动她。
也正因为有筱嬷嬷的帮忙,老侯爷死后,永定侯太夫人才能在灵堂上演了“昏倒”这出戏,安然生下遗腹子许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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