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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下毒手了?”
1河南西南部称吃晚饭做“喝汤”
“别你妈的听风就是雨!刚才这件事跟你三叔属毛也不相干,快安心睡去吧。老子现在没有工夫跟你谈,我的小乖乖儿!”
很显然,刘老义还有重要的工作没有完,所以他一面说话一面走,不肯为王成山多停片刻。王成山摸不着头脑,走进来把大门关好,回到屋中,坐在火盆的旁边纳闷。小伕子跟着回到屋里来,没有敢说一句话,又坐在原来坐的矮凳上。菊生回到床上躺下,无聊地翻着书本,心里却在研究着刘老义和王成山最后的两句对话。他现在已经明白黄昏前刘老义来找王成山曾谈过一个秘密的重要消息,这消息同他的干老子有关,而且对王三少极端不利。干老子近两天来每晚上都要出去,今夜到现在还不回来,也一定与这有关;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却无法推测,也不好贸然向王成山探问。他正在胡乱想着,王成山回头来向他说:
“菊生,不要等你干老子啦,你先睡吧。”随即王成山又吩咐小伕子:“把烟家具收起来,你也睡去。”
菊生躺进被窝里,久久不能入睡。后来听见王成山叹口长气,他忍不住问:
“成山哥,你也在想心事?”
王成山把头猛一抬:“你还没睡着?”
“我今晚没有瞌睡。”
停一停,王成山微微笑一下,问道:“菊生,你猜我想啥子心事?”
“你在想我干老子的事情。”菊生唐突地回答说,想探出一丝口风。
“我没有想他的事情,”王成山忧郁地说“我想的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自己有啥子心事?”
“还是那句话:要是我自己能有一支枪”
听见王三少叫门的声音,王成山赶快从火边跳起来,跑了出去。王三少进来时候,菊生装做已经睡熟了,用眼睛缝儿偷偷观望。王三少脸上带一种沮丧神情,颜色比往日还要黑青,非常难看。他虽然戴着水獭皮帽,穿着羊皮袍,外罩一件毛呢大衣,却冷得微微发抖。擤去了一把鼻涕,王三少坐在火边说:
“成山,睡觉要机警一点,年轻人总是瞌睡太大!”
王成山胆怯地问:“刚才出了啥子事情?”
“他们把赵二海的枪摘1了。”
1缴少数人的枪叫做“摘”缴多数叫做“揽”其初都是土匪的黑话,后来变成社会上的普通话,现在又该被人忘掉了。
“三支枪都搞了?”王成山吃惊地望着三少。
“可不是都摘了!”
“人呢?”
“二海跟三海当场就打憨了1;那一个姓王的带着彩跳墙跑啦。”
1“打憨”就是“打死”
“是管家的叫干的?”
王三少点点头,兔死狐悲地咂一下嘴唇,没再说话。他走去把屋门闩好,又用两根木棍顶好,然后把手枪放到枕边,脱去大衣和棉裤,坐在被窝里,慢慢地抽着纸烟。王成山又坐回火盆旁边,抱着步枪,低着头不做一声。过了一刻,王三少吹去烟灰,说:
“近几天有人说我的坏话,想撵我离开杆子。你看,有人说我从前黑1过朋友,这话他妈的从哪儿说起啊!”1“黑”是动词,意思是陷害朋友。
看侄儿不做一声,王三少不便再说下去。把纸烟吸完以后,他深深地叹口气,取去皮帽,钻进被窝。陶菊生本来是脊背朝着干老子,这时就装做睡意朦胧的样子翻转身子;避免干老子搂抱着他。但王三少嘴中的气息是那样难闻,不到十分钟,菊生再也忍受不下去,只好把身子再翻转一次。当王三少把他往怀里搂抱时候,他曾经挣扎一下,但忽然一想,便不再动了。因为他觉得许多天他都被干老子搂着睡觉,两个人都穿着几层衣服1,自来没见干老子有不好的动作。很可能王三少对待他确实是出于父性的慈爱,刘老义说的话只是一种最坏的误解,甚至是一种诬蔑。尤其是他已经知道王三少近来正自顾不暇,纵然操有坏心思,想来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陶菊生一直到王成山在床上扯起鼾声时还没入睡。不过为怕干老子发生疑心,他不得不假装做睡得很熟的样子,因为他晓得王三少也在醒着。不晓得熬了多久,感觉到干老子已经睡熟,于是他想到母亲,想到前途,热泪滔滔地向枕上流去。
1土匪为随时应付突发的事变,晚上睡觉都穿着里边衣服。
哭过一阵后,他睁着模糊的泪眼凝望窗口。窗上的月色已经落尽,遥远的什么地方传过来一两声公鸡啼叫。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受着失眠滋味,夜长得叫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