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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老瞎子继续摇头,“没那么简单了。师父我藏起来的宝藏,不是你能想象出来的。其实师父我自己,到后来都不知道存了多少钱财。而你那位师兄呢,不但手里有钱,并且家世显赫。很多人都以为他效力为荣……”
“既然那么有钱有势,他还建什么功业?”程名振气得直撇嘴,非常瞧不起那位没谋过面师兄。人不能贪得无厌,如果换了自己,吃喝不愁便够,何必再为了些许钱财,背上个杀师恶名?
“你那师兄眼里的功业,是取杨家天下!”老瞎子知道以程名振目前的视野,理解不了另外一位弟子的抱负。“他的祖辈,父辈都封了公。他想超越祖辈和父辈,只能更近一步。分茅列土,称孤道寡。这其实也是师父当年的造的孽,是师父迂念助长了他的野心,反过来,师父又被他的野心所害!”
两代封公?这回,程名振多少有些明白师父的处境了。一个馆陶周家,仗着是朝中高官的远亲,已经能将馆陶县的半边天空挡得严严实实。而自己那位便宜师兄家,势力不知道又是馆陶周家的多少倍!这年头,很多人凭着出身,便能得到无数豪杰投奔。而血脉寒微的人,纵使坐拥金山,有时还会被那些所谓的豪门世家不屑一顾。
可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除了会翻白眼外,还有什么真本事呢?馆陶周家子弟,汝南周氏后人,危难时刻,还不是靠着自己这个小小的乡勇教头出马,才避免了家破人亡的命运?想到这儿,少年人的倔劲儿又上来了,咬了咬牙,他低声追问道:“那王八蛋叫什么名字?弟子就不信没人能对付得了他?”
“能对付得了他的人有的是。只是师父我老了,再没精力跟他纠缠而已!”老瞎子笑着回应,“他的名字你估计也听说过,蒲山公李密,撺掇着杨玄感造反,切断了运河粮道的那个!”
提起李密的名字,全天下的少年人谁都不会陌生。此子当年骑在牛背上刻苦读书,曾经“恰巧”冲撞了大隋第一权臣杨素的车驾。被杨素慧眼识珠,称谓今后可以取代自己的第一人选。程名振年幼苦读时,常常以李密挂角的故事自勉。现在仔细想想,生下来就有封爵的贵公子,有马不骑却骑牛,恐怕不是为了读书,而是为了故弄玄虚而已。
至于恰巧冲撞了杨素的车驾,恐怕也是观察了很多天,有备而入。否则以杨素身边那些侍卫的身手,十头牛也给剁烂了,怎会偏偏漏了个姓李的。
“那王八蛋,倒是好心机!”猜出了背后的真相,程名振喃喃斥骂。
段瞎子笑着叹气,“所以你暂时惹不起他,师父我现在也惹他不起。若是师父我再年青个二十岁,还有心情跟他斗一斗。现在,只想躲得他远远的,别给你招一身腥!”
“那也不能由着他胡来啊!”程名振还是不服气,低声嘟囔。他依稀记得,在张金称第一次攻打馆陶的那个晚上,张亮口中也一直提及一个密公。仔细想来,令张亮恭敬有加的密公,想必就是李密无疑!这王八蛋还真是个灾星,哪有坏事都能插上一脚。真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他为人擅于玩弄手段,做事又狠辣果决。的确适于在这乱世中生存!”段瞎子笑着点评,对背叛了自己的徒弟没有半点恨意,“但凡事皆以阴谋取之,终究成不了大气候。如果你让自己身边的人时时刻刻都提防着你会不会在他们背后下刀子,谁又那么傻,会真心真意为你卖命?”
叹了口气,他继续道,“你这位师兄啊。捣乱的本事有余,建设的本事半点皆无。由着性子一味混闹下去,早晚把自己的命给赔上!”
看了一眼程名振,老人两眼含笑,“你没他精明,但聪明却不输于他。为了自己的将来,今后做事要多想想,多存些仁念。仇恨未必能让人感到快乐,怒目视人之际,你自己先会憋一肚子火……”
这已经临别赠言了,程名振不敢不郑重点头。老瞎子又拨了拨他的头发,笑着说道:“其实这些话跟你说为时未免有些早。等你将来大一些,自会有所感悟。师父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稀里糊涂的在秦淮河上跟人争粉头呢。知道的还没你一半多。这人啊,总是经历过一些事情,才会明白一些道理。明白了之后总想说给后人听,后人却又总笑前人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