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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怪当夜便是觉得此人的脸这样熟悉,原来就是当日陪同皇上微服醉梦楼时见到的那名云南商人,只是若照着后来我与伊犁大人所见,他与皇甫闻人的关系看来并非一般,想必当日也是在图谋着些什么的,而今皇甫家沦落至此何以他还会逗留京都。
“既是皇甫丞相的谋臣,如今树倒猢狲散,皇上仁慈皇恩浩荡才没有株连丞相大人他,难倒段公子以为凭你还能在京都为他奔走些什么吗?”爹爹是个武将原本就无意在朝堂上与皇甫闻人一争朝夕,若非皇甫家寻事,二哥又何需远征南疆爹爹又怎会因为放心不下而请旨同往,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会出来后面这许多的事,因着对皇甫家的反感,对于面前这个曾与皇甫闻人私交甚密的段天枢也没有多少好感。听了我的话,段天枢并未接话,只是自袖中掏出折扇轻摇起来,扇面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千岁风流”早年陪着爹爹练字,自是认得那扇面上的便是“张狂人”的狂草,且不论这扇子的来头,纵是那千岁风流四个字世间又有多少人敢担,再看那扇面上还沾着零星几点血迹,该是在遇袭时沾上的,想这扇子也必定是随身之物。他轻摇折扇朗声笑了起来:“你未免也想得太多了些,段某只不过一介商人,但有句话叫做朝中有人好办事在京都想做大买卖的谁不都得找个靠山吗,我与皇甫先生之间或者远非你所想的那般,先生既对段某多多关照,段某自然也是要为先生他做点事的,不过你真的不用疑心。段某此回落难真真是个意外,不然难道你以为这里还有什么值得段某谋算地吗?”
我一时哑口,却又听他继续道:“昔日小姐男扮女装跟随了伊犁大人一道出现在醉梦楼。而你们身边那位怕也是声名显赫之人吧,倘若真如小姐所言皇恩浩荡。依小姐的地位和身旁两位贵人相助又怎会被留在此处罚抄经文呢?”
对于段天枢的敏锐观察不得不佩服,而正当我欲再与他辩驳时,却听得大享殿外一阵喧哗,佛门清静之地怎会忽地如此慌乱,原本我留在皇觉寺时连勿念大师都甚少见到。而今却见得他步入殿内,只见他躬身向我一合手:“阿弥陀佛要施主受惊了,但请施主无需担忧老纳自会处理好这些。”转而又向段天枢一颔首“累得易安居士无辜受牵其中老纳也是有愧在心,只是你我相交多年老纳还有一不请知情,烦劳居士在事态平息前照顾这位女施主,老纳自会另外再派座下弟子一并护送二位暂避于后山。”
皇觉寺乃是皇家寺院,究竟发生了什么需要我们暂避,与我一般疑惑的段天枢却没再多问什么。只是随着那十二名僧人护着我往后山地藏经阁去,没曾料想藏经阁会坐落在这样偏僻的一个地方,听那些师傅们说这里原是不准许任何人进入的。大概也正因为这样,勿念大师才会觉得这里对我们来说是最安全的。
当藏经阁的朱门开启。一股浓浓地书卷香便溢了出来。书架上放慢着经文,有的封皮上还是用梵文写着的。有的经书甚至已有些泛黄,我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对于神明也只是存着敬畏之心,而对于佛经更是一窍不通,尽管如此,方置身于藏经阁时便只觉得灵魂仿佛也透明了许多。
一边的段天枢则是蹙着眉向护送我们的僧人打探,起先那小师傅闭口不言只是为难的摇头,也许看着段天枢是勿念大师的旧识,又实在拗不过他一遍遍的询问。
“其实昨夜就发现山下涌现了大量暴民,方丈大师只是遣人去跟皇城禁军通报,哪知道今日一早那些暴民竟都向山上来了,这些暴民大都也是自南边来地难民,原本我佛慈悲自当收容了他们,但毕竟是皇家祭天之地,又因为女施主的身份,方丈顾虑甚多一时也没了主意。”
段天枢踱至门旁,这一刻谁也猜不透他面上为何流露出那样的忧愁:“如果不是打仗,如果不是男人们都战死了,她们何以会成为流离失所地难民,如果能够吃饱穿暖谁愿意做暴民,段某所认识的勿念大师绝不是因为顾虑甚多而见死不救地人。”说着便不顾僧侣地拦阻执意朝着门外去了。
像他那样势利的商人,又怎会有这样地菩萨心肠,那些难民们给不了他想要的回报,那么他为何还这样义无反顾呢,也许仅仅是因为这都是他家乡的百姓吧!虽说是皇家祭天之地神圣不可侵犯,但神灵日日享用人间香火难道不应当在他的信徒们遭受苦难时,给予庇护与安慰吗?如果勿念大师要顾虑这些,那我就替景桓来做一次主吧。
越走近山门外,越能清晰的听到那些绝望的呼喊声,皇觉寺的大门微微合着只露出一道缝隙,透过这小小的缝隙却是见到勿念大师与段天枢如同天神般的立在暴民前头,那些暴民看来十分激动,手里还挥舞着木棒铁器,而好些个僧人手臂上都已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无论怎样这里都是佛门圣地又岂容你们在此胡闹,我段天枢也是南边的人,你们都是我的父老乡亲们,这样长途跋涉的来到北方无非也是要混口饭吃,勿念大师乃佛门中人本就不会见死不救,你们又何苦这样来为难他。”暴民们的呼喊声渐渐低了下去,段天枢说得没错,若人人都能吃饱穿暖又有谁人愿意起来造反,一旁的勿念大师并未言语只是低低的吟了声阿弥陀佛,便是差人将寺里头的存粮悉数拿了出来,为首的几个暴民接过大白馒头都是哽咽了起来,只不过是几个馒头而已,门内的我也撇过头去再不忍看着这些苦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