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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苍白的小脸登时涌上一片红潮,她赶紧垂下眼,接过水杯和药丸,呐呐地低语了句:“谢谢!”
谷清扬颇具兴味地盯着她绯红的脸蛋,抓过椅子又坐下来。
“你是不是常常生理痛?”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个很寻常的问题,他是以站在医者的立场上发问。
然而,黎羽纤却更不自在了。她的脸始终低垂,不敢望向谷清扬,面对他的问题;她的沉默便是她的回答。
“嗯,这种情形是可以改善的。”谷清扬径自说着“喝过四物汤吗?据我所知,这种中药汤对女孩子的经痛很有帮助,你不妨试试看,很多做母亲的都知道,还会为女儿熬这种汤。”
说到这儿,他忽然问:“你的母亲不会不知道你有经痛的毛病吧?”
黎羽纤清澄的双眸瞬间掠过一抹黯然;仍然默不作声。
见她没有回答,谷清扬不禁又皱了皱眉,他从未见过这么惜话如金、沉默文静的女孩,t大校园里举目所见净是活泼爽朗的现代女性,眼前这个小女人真可算是稀有动物。他叹了一口气“先把药吃了吧!”
黎羽纤依言服下药丸,将水杯递还给他之后,她微微挪动身子,想要下床,冷不防的却瞥见淡绿色床单上有一抹暗红色的血渍。她登时仓皇地睁大眼,僵住身子动也不敢动,心里慌得几乎要哭出来,她从没碰过这样教人尴尬、难堪的事,一时之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了?”仿佛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谷清扬弯下身,直视她低垂的脸。“还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头部被球打伤了?”说着,他靠向前去,正打算帮她检查一下头部时,她忽然挣扎地移动着身子,神情又慌又急。
‘你你别过来!”黎羽纤情急地喊了声。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比清扬也瞥到床单上那一抹血渍,他顿时明白她的脸色为何一阵红一阵白。
“没关系,床单弄脏了,大不了洗一洗就好。”他安慰她道。
黎羽纤羞窘不已地低垂着头;她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大人了,竟然还出这么大的馍,而且还是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暴露了女孩子最私密又难堪的事情!她忍不住眼眶一阵红热,眼泪忽地迸出来,像断了线的珍珠滚滚滴落。
这一哭,把她自己也吓坏了。她从不曾在人前哭泣过,何况是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更甚的是,自她六岁进人孤儿院以来,她哭泣的次数寥寥可数,早已忘却眼泪的温度;如今,却因为一件小事,她阔别已久的泪水竟像无法关住的水龙头般泉涌而出。
一看见她的眼泪,谷清扬整个人都傻了。哇!怎么会这样?他终于见识到女人说哭就哭的本事。唉!这人脸皮也真薄,一点小事就难过得掉眼泪,敢情是因为被他一个人男生看见了这让她难堪的一幕吧?
“别哭了、别哭了”他实在不会安慰人“这真的没什么,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黎羽纤哭得更厉害了,她真的觉得好丢人!包教她不知所措的是,她该如何走出这里?她的衣裤一定也弄脏了。
仿佛能透视她的心恩,谷清扬走进布帘后拿出一只人包包,从里面掏出一件浅黄色t恤和一条蓝色牛仔裤,接着从柜子里拿出保健室准备的女性用品,放在折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上头递到她面前,柔声道:
“别哭了!你先去换上我的衣裤吧,这衣服和裤子都是干净的,穿起来可能大了一些,只好将就点。厕所就在你的左手边。”
黎羽纤抹了抹眼泪,缓缓抬起头,眼睫上还悬着晶莹的泪珠;只见她睁着一双异常水亮的大眼睛,红唇微咬着,长发卷曲地遮住着她那张哭得红咚咚的细致脸蛋,看来出奇地惹人爱怜。
谷清扬不禁有些怔住,心跳蓦地加快了节拍
“谢谢谢你。”黎羽纤微微哽咽地说着,没留意他古怪的神情,接过了他手里的衣物和女性用品之后,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床,跑进厕所里。
谷清扬仍有些发怔地呆立着,对于自己竟会对个小家碧玉型的女孩产生心动的感觉,感到不可思议。他喜欢的女性类型向来都是高姚亮丽又活泼的甜姐儿,交往过的女人也都属于此种类型,可从未碰过像林黛玉这类弱不禁风的女子。一来是不想自讨苦吃,二来是这类的女生多半要求承诺,而他自认为年纪尚轻,还不想定下来,给不起任何承诺。
真邪门,他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伸手往自己头上敲一记,将晃了神的心思拉回来,开始扯下沾了血渍的床单。
才刚铺上干净的床单,他便听见厕所的门被打开的声音,不由得停下动作抬头一看。这一瞧,他史无前例地又晃神了!
他的t恤穿在她娇小纤细的身上,何止大了一些,简直大得离谱!袖长已经过了她的手肘,宽大的圆领露出她大半白细的肩膀;至于那件牛仔裤就更夸张了,裤管卷了好几层,裤头也松得不像话!只见她一只小手紧抓着裤头,不让它往下滑。
此刻她的样子是突兀又好笑,但不知怎地,看着她整个人被包裹在他宽大的衣裤里;那样小巧、纤细、脆弱的样子,还睁着圆亮的大眼无措又怯怯地望着他;他忽然觉得她像个不小心掉人凡间的天使、又像个迷了路的小女孩,让他的胸口陡地涌起一股莫名的、温热的情潮。
真是见鬼!比清扬在心里低咒了声。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善感多情?像个满脑子浪漫情怀的文艺青年。他一向自认自己是个再实际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潇洒男子。今天却怎么搞的,老是出现一些反常的情绪?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转过身开始翻找可以用来取代皮带的东西。一会儿之后,他找到一条白色麻布绳,勉强可凑合着用。
“拿去吧!别让裤子掉下来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调侃她。
黎羽纤无言地接过绳子,红着脸、低着头,将牛仔裤系紧。
谷清扬看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忍不住皱眉鸡婆地道:“你到底有没有吃饭啊?很少有女孩子像你瘦成这样的!”他自己是个强壮结实的健康宝宝,实在看不过去她没几两肉的瘦弱模样。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听听看,自己这是什么口气嘛,简直像个-哩八嗦的父亲。只听说过女人会母性大发,没想到男人也会“父性”大发,不由得自嘲地撤唇一笑。
黎羽纤锗愕又羞窘地怔立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很想赶快离开这里,但对方帮了自己这么多忙,她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好像太没礼貌了。可她实在没有过这种经验,又不善表达,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踌躇半晌,她终于开口:“谢谢你的帮忙,这衣服和裤子我洗好后再还你。”
谷清扬挑起眉,斜睨着她。“你知道我是谁吗?如果我不在这里,你要怎么还给我?”他忍不住又想逗逗她,想看看那张姣好细致的脸蛋上会出现何种表情。这种心情对他而言,是新鲜又有趣的。黎羽纤经他这么一提,一张小脸登时又窘得通红了,小手跟着无措地揪着宽大的牛仔裤。照理说,她应该问问人家叫什么名字、要怎么才能找到他,可她现在却窘迫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叫什么名宇?念哪一系?哪个年级?”见她呆怔又傻愣的模样谷清扬索性自己先问。“若来这里找不到我,只好换我去找你了。”
“黎黎羽纤。”她小声地回答“是中文系二年级学生。”
“把你的名字写在上面。”他拿出纸笔递给她。
黎羽纤接过纸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递还给他。
“黎羽纤”他看着纸上清秀的字迹,慢条斯理地念道,接着,他抬起头望向她,上下来回打量着她纤瘦的身材。
“这名字还真适合你!”他懒洋洋地挑高眉毛,唇角微匀地调侃道;“令尊令堂实在太有先见之明了。”
黎羽纤只是红着脸,低头不语,明亮的眼眸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你应该吃胖一点,现在的男生可不喜欢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纤瘦女子,小心交不到男朋友喔!”他再一次鸡婆的说。
黎羽纤的脸更红了,她知道自己太过清瘦,但从不曾为此伤脑筋过,交男朋友对她而言,并非必要更不曾渴望过。相反地,她喜欢自己单独一个人,从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然而,眼前这个高大的男生这样直接地和她谈论这种事情,还真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她只好垂着眼望着地面。
她的视线倏地瞥及落在地上弄脏的床单,她赶忙蹲下身子拾起它。
“放着吧,我会处理的。”谷清扬看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禁莞尔一笑。
“不不能再麻烦你了!这是我弄脏的,该由我带回去清洗。”说着,她慌慌张张地将床单折叠好,连同换下的衣物塞进一只塑胶袋里。
处理完毕后,她抬起头来,却冷不防的迎上谷清扬那看似优闲,实则专注凝视的目光;那双异常漆黑的眼眸精光炯灿,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仿佛她的脸上有什么教人玩味、深思的地方。
黎羽纤心口登时怦怦地用力跳了起来,她心慌意乱地避开眼,不敢看他,更不懂刚才那一瞬间,胸口的悸动代表着什么。在她二十年的生命中,她从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她的感情一向淡如水,许多人事物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却从不曾驻进她心里;虽感困惑,但她决定不去理会方才那股异样的感觉。
尽管如此,她依旧感受得到那两道炯炯目光。
他若有所思地瞅着她,他发现自己的视线无法不被她吸引。她看起来是那么害羞、文静,甚至是怯生生的;然而,他总觉得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和她的外表不大相称的清冷气息,隐密而幽微。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对她的好奇又增添了几分。
正当黎羽纤被他专注的凝视弄得不知所措时,一阵敲门声陡地响起,接着,保健室的门被打了开来
“嗨!比学长,我来了!”朱芸妮清亮的嗓音跟着传来。她笑眯眯地望着谷清扬问:“我同学还好吗?”
谷清扬朝黎羽纤的方向抬抬下巴“她好多了。你不妨自己看看。”
朱芸妮顺着他的视线,这才瞥到蹲在床边的黎羽纤,她立即高兴地喊:“羽纤,你醒了,没事就好!突然那样晕倒,你差点把我吓死了!”她的用词一向夸张,但话里真心的关怀却是不容置疑。说话间,人已蹦到黎羽纤面前,一把拉起她,像媒人婆物色对象似的,圆圆的眼睛上上下下、来回仔细地瞧着她。
一会儿之后,她难得蹩起眉,认真严肃地点头.“嗯,气色好多了!”
忽然,她的眼睛陡地瞠大,仿佛看见了什么怪异现象,小嘴张得大大的。“哇!羽纤,你怎么换衣服了?这身衣服也太不合身了吧?”
被她这么一嚷,黎羽纤脸色又是一阵潮红,她不自在地瞥了谷清扬一眼,发现他双手环胸、唇角隐隐带着一丝谑笑,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赶忙别过脸,朝朱芸妮道:“我们走吧,待会儿我再告诉你。”说着,她一手抓起塑胶袋,一手拉着不明就里的朱芸妮,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哎呀,等等嘛我还有话要和谷学长说呢!”朱芸妮身不由己地被拉着往前走,嘴里一边呼喊着,脑子也没闲着,什么时候羽纤的力气变得这么大?而且反应还这么奇怪!她一向极能动心忍性、八风吹不动,可今天,她的神情却怪异得紧,居然还脸红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尽管心里满是疑问,可她根本没机会开口,因为她已被拉着走出保健室。
谷清扬哂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直到朱芸妮的呼喊声渐渐远去。他的手上仍握着写有黎羽纤名字的纸张,清秀的字迹仿佛具有魔力,让他不自觉地低喃:“黎羽纤”胸臆中墓地又升起一股温热的悸动。
他和她之间,会有什么吗?这个念头倏地闯进他心中。随即,他甩头一笑,确信自己今天真是中邪了!竟会对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产生不该有的遐想,她甚至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自嘲地轻笑了声,他将纸张折叠整齐,放进上衣的口袋里,关掉电灯,随后离开保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