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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没想到我堂堂锦田伯的公子,竟然沦落到无床可睡。”韩雍先在地上铺了一层竹席,又铺上一层厚褥,躺上去却仍然觉得肩酸腿疼。他哭丧着脸,不停叨念:
“又当挑夫、又当书僮,现在还要打地铺,这一趟真是折腾死我了,我为什么如此命苦”
李十三从它处走来,手上拿了几只香气四溢的烤肉串,她笑着先递给了韩雍。
“来吃烤猪肉吧。有个猎户猎了一只大山猪来给大伙儿打牙祭,他们那里正用火烤着吃呢,好热闹,又暖和,你们要不要过去坐?”
南延芳撇过头,不屑李十三递给她的肉串。“脏死了,我才不吃。要不是-半路乱认亲朋好友--什么于夫人的,咱们就不会没地方睡了。”
“我也是为你们好,那于夫人是陕西七劫寨寨主的爱妻,我与她有些渊源,她可是-得罪不起的,况且她又有孕在身,最后一问房自然是给她睡。”李十三笑嘻嘻的,依然把猪肉串塞进南延芳手里。
“我觉得害咱们没地方睡的罪魁祸首应该是二哥,都怪你不记得那个银筝姑娘,蓝老板大动肝火,才会连半分情面都不给地叫咱们睡地板,连王府令牌都没用。”韩雍一边抱怨,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猪肉。“偶尔来点野味也挺新鲜的”
“结果那银筝姑娘到底是谁啊?”李十三把肉串递向李子遥,佯装随口问问。
“怎么?”李子遥伸出手,碰触到她的手指,却没接过来。“-想知道吗?”
李十三一愣,不知该不该缩回手。她笑道:“好奇嘛,你刚才被蓝老板抓进去和那银筝姑娘谈了那么久,喏,他们两个也想知道啊。”
“我还好啊,瞧她那副模样,一定又是以前跟二哥相好过的痴情女子。这场面我见多了,早就习惯了。”韩雍满不在乎地说着,却让李十三听得想一把夺回他手上的肉串。
“-在意吗?”李子遥由下往上注视着李十三,她甚至能看见他深潭一般黑的眼里有着她的倒影。
“在意?”李十三倒退一步,紧张得手一松,手上的烤肉串便落到李子遥手里。“我干嘛”
“她干嘛在意啊?”南延芳冷冷打断他们两人间的暧昧气氛。“她又不是明逍姊姊。”
李十三看向南延芳,忽然觉得无法再待在她面前。“我过去--再帮你们多拿几串烤肉来。”她说着,连忙转身离去。
“顺便拿壶酒来好了!”韩雍嘴里嚼着肉,口齿不清地吩咐。
而李子遥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勾勒出一抹笑。
李十三走到酒馆前厅,一群人正在门口生火烤着山猪肉,弄得酒馆内满是香气和热气。有几个不像是汉人的女子围着面纱,在火堆旁牵手跳舞,白眉老人弹着中原不曾听见过的胡乐,月夜之下听来分外有趣;背上背着弓、扛着剑的武林中人正举杯畅饮,十分豪气;留着小胡子的江湖术士和清秀的书生则是以茶代酒,议论天下奇事,风雅许多。
春来酒馆里的确是龙蛇混杂,大家今晚虽然都没床可睡,却也能尽欢。李十三深吸了一口气,那种夜里带着烤肉香、酒香、茶香,和异族女子特有香味的欢愉气息,她不禁闭上眼想着,若能不理会凡俗杂事,一直这么逍遥又快乐的话,那就太好了
“啊,对不起。”背后被轻轻一撞,女子温柔的声音跟着响起。李十三睁眼一看,正是刚刚那个楚楚可怜的银筝姑娘。
“没事没事。”李十三摆摆手,忍不住问:“-是银筝姑娘?”
“是啊,-是福琳道姑的弟子李女侠?”银筝浅浅一笑,柔弱的模样令李十三不禁想伸出手帮她端酒瓶。
“我帮-吧--”
“啊?不用,这我还端得了,多谢-了。”银筝也是一阵惊慌,连忙谢过她的好意。“李女侠,听姐姐说,-要带小李爷去拜见福琳道姑吗?”
“是啊,他那个难缠的家伙”唉,有的时候,她都快忘记为什么要带他去找师父了。旅途上有他相伴,她竟然觉得时间好象过得比往常还要快些
“真好。”银筝将酒瓶送上几个刀客的桌子,轻轻说道:“希望福琳道姑大恩大德,能早日帮助小李爷完成寻找爱妻的心愿。”
李十三见到她脸上那由衷的祝福,有些讶然。“银筝姑娘,不知道能不能问--和小李爷是什么关系呢?”李十三忽然结巴了。“呃因为刚刚-一看到小李爷,整个人就好象是”与情郎久别重逢的模样。
“小李爷是我的恩人。”银筝说着,脸上淡淡一笑。
李十三和银筝相对而坐,开始聊起银筝与李子遥认识的经过,她们俩身边也渐渐聚来了不少凑热闹的人。
“那时候传出小李爷偏爱病女的癖好,竟在苏城的富贵温柔乡里带动了潮流,青楼妓院莫不将自家的姑娘打扮成病西施,只要是看起来愈瘦弱、命薄的女子,价码就愈高。一时间,看来命不久矣的病女竟然蔚为潮流。”银筝慢慢说着,脸上表情始终很温柔。“我年幼丧亲,交由舅家抚养。我天生体弱,那时候舅父正好缺银子,见有暴利可图,便将我卖入妓院,还好我幸运,因为我第一个遇上的客人,就是小李爷。”
李十三听得眉心一皱,心里跟着揪出一股醋意。李子遥竟然是她的恩客!
“其实大家都误会小李爷了。他每次到妓院,就招来一堆病妓,在他身边喝酒跳舞、夜夜笙歌,就这样闹到天亮,然后就离去。依我看,他并不是真的来寻花问柳的,而只是为求一醉。我常常在旁边观察,发现小李爷喝酒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很落寞,好象是牵挂着什么、想忘却忘不了,才会那么煎熬。”
牵挂着什么、想忘却忘不了,如此煎熬,只求一醉李十三忽然心头一阵揪紧!难道,他是这样想尽办法堕落自己、逼自己忘怀于她,却依然徒劳无功吗?
李十三心绪翻涌,方才的醋意一下子全化成了水,似乎就要夺眶而出
“我虽然已是青楼妓,他却不曾冒犯过我,他见我真的是体弱多病,便帮我赎了身,给了我一笔银子,要我回乡下去。”银筝顿了顿,像是沉醉于往事。“那真的是很大一笔银子,足够我自力更生了。而我来到陕西,又遇到了好心的蓝老板,结拜为姐妹,才能过这几年安稳的日子。所以我一直很感谢小李爷,一直很想再见他一面。”
原来、原来没想到她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银筝,更误会了李子遥李十三悄悄转头看向李子遥那边,他依旧慵懒地侧卧在地铺上,嘴里咬着方才她给他的烤肉串的竹签,正伸手拨开韩雍放在他肩头上的狮毛。
李十三转回头,闭上眼,挤掉眼眶里的水气,笑了出来。
这个李子遥,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让她又恨又爱,她以为躲了六年就能对他忘怀,结果一见他还是立刻破功
“谢谢大伙儿听得那么专心,我说完了。”银筝笑着举起茶向众人致意,又建议道:“既然大家今晚那么有兴致,不如各自说说自己的遭遇吧,或许同是天涯沦落人,就在这春来酒馆遇到知己也不一定。”
银筝此话一出,立刻引得众人一片闹哄哄的。都是出门在外,或许是满腹卒酸、或许是满腔热血,趁着今晚月色动人,心有所感,大家都想举杯尽倾心事。
“小弟敝姓张,乃忠臣之后,世代忠孝报国,如今却遭小人诬陷,丢了官职、抄了家产”一个携家带眷的中年男子先说道。他衣履俭朴,道貌岸然,眉目间有的只是忠孝仁义,却无野心。“起先忿忿不平,难以释怀,但看开了以后,又觉得像这样两袖清风也没什么不好,索性便带着妻儿回乡归田了。官场生涯我是看透
了,也不求我儿将来替爹亲平反。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只求他将来能洁身自好,不去沾染到官场的乌烟瘴气。”
“舍得下权势钱财,还宁可儿子也跟你一样两袖清风,你也真是看得透彻了。”一个满脸胡子的大汉扛着一把金刀,豪迈地举杯笑道:“好样的!大伙儿敬你一杯。”
这一边一大群人举杯喝酒,另一头的李子遥则是等不到李十三回来,忍不住起身走来,看看他们究竟在聊什么,看到的却是群集在一起的一群怪人和酒客。
“喔。”李子遥轻哼了声。“原来是下等平民和流浪汉的聚会。”
现在轮到那个大胡子说话了。“你们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又满脸胡子、又拿刀的,铁定看不出来我就是当年陕北第一大富庄聚财的儿子!”
“你是庄聚财的儿子?不会吧?”背着剑的侠士惊讶道。“我听说庄聚财家财万贯,他儿子一定也是穿金戴银,可老兄你--我说实话你可别见怪啊,不但粗鞋粗衣,浑身无一处是好的,还破破烂烂的,怎么会是他儿子呢?”
“纵有万贯家财,也有花光的一天。”大胡子笑呵呵的,声音宏亮又爽朗。“我老子他就是太有钱了,不知节制、挥霍成性,才会还沦不到我享受,他自己就先败光了他的家产。如今我老子他也病死了,树倒猢县散,富贵一时也都成了过眼云烟。为求生存,我也就-下了公子哥儿的身分,到处闯荡。还好如今练就一身功夫,在江湖上我庄大刀也占了一席之地。”
“没想到庄兄胸襟如此广阔,自知上进,完全不会怨天尤人。儿子,以后要跟这位大叔学习。”
此时李子遥站在人群外围默默听着,双手抱胸,面无表情。
“我跟前面那位张兄一样,也曾当过官。”说话的是一个看来不修边幅的文人,他摇着酒瓶笑道:“但是读书人最重气节,宁可没饭吃也不能把尊严踩在脚底下,若要我为五斗米折腰,我宁可仿效五柳先生弃官归隐,固穷守节,老而益坚。”
“陶渊明先生只当了八十多天的彭泽县令就罢官了,请问先生您呢?”一名相貌清秀的书生问道。
“惭愧惭愧,我比他多做了两三年。也许这就是写得出归去来辞的才子与在下这种不成才的落魄文人的不同啊。”他笑着自贬,众人也笑了。
那书生起身道:“各位前辈看来都是看破荣华富贵,不求官位、不求钱财,只求能心安理得、安乐过一生,晚生相当向往。不过我自小就有宏愿,将来一定要尽忠报国,光宗耀祖。寒窗苦读十年,现在准备赴京赶考,希望能金榜题名,若能谋得一官半职,不论薪俸多少,只要能为国家尽一分心力,我就感觉十分光荣。”
“好!像你这种年纪的青年就是该胸怀大志,跟咱们这些经历过风霜的自是不同境界。”大胡子哈哈笑着,拍了拍书生,跟着转向了李十三。“这位女侠,-也来说说看自己的经历吧?”
“我?”李十三原本听着大家说自己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却没想到该轮到她说故事了,不禁呆了呆。
李子遥这时也是一愣,连忙往前挤些,站到了李十三身后不远处。
“是啊,-年纪轻轻,又是盛名在外的福琳道姑的弟子,真不容易。不过女大当嫁,不知女侠可有归宿?”大胡子为人豪爽,说话也很直率不避讳。
“我啊”李十三脸上淡淡一笑。“其实我本来是有夫君的,我爹娘在我小的时候曾给我定下一门亲事。不过后来”
“后来如何?难道是-那夫君负心,所以-才会孤身一人闯荡江湖?若真是如此,这男人也太没担当了!”大胡子说得愤慨,李子遥也听得一身冷汗。
“不不,他没有负心。只是后来发现我与他门户不对,无法匹配,所以”
门户不对?李子遥听得一头雾水,这是她离开的原因?为什么呢?她爹是大学士,她又是正妻的女儿,怎么会不配?除非除非她不是?
李子遥猛然抬头看向李十三,心中有个连自己都觉得太过荒唐的猜测--
是了,难怪在婚宴前两天她与他们三兄弟的聚会上,她会问他那些古怪的问题!而听了他的回答后,难怪她会一声不响地逃跑
可是不可能啊!小南怎么看都是个大家闺秀、千金小姐!她在他眼里不管是外在内在,她都完美极了。但若真的是那样她不是南夫人的亲生骨肉,可能只是个路边捡来的孤儿,以南家千金的名义养大,那他该如何是好?指腹为婚这算不算数?
“门户不对?这倒挺严重的。家道中落后,我妹妹嫁给了一个有钱商人,结果老是被亲家母嫌弃,说她高攀了她儿子,日子过得可不好。”大胡子摇头道,方才那位忠臣之后的张兄也跟着附和。
“门当户对,彼此的想法才能融洽。才好一起过日子,就像我娘子跟我一样。将来我儿子虽然不用娶个将门之后,但毕竟也要是个大家闺秀,两口子才合得来。”
“是呀是呀”李十三点头笑道,却觉浑身无力。
“其实这也未必,男女结为夫妇,贵的是情深意重,门户不对又有何妨?”那不修边幅的文人灌了口酒,呵呵一笑。“只要-夫君不介意-的出身,别人怎么想都不是问题了。”
李十三苦笑。如今问题就在于他正是个十分讨厌穷人的公子爷啊银筝瞧见了她眼里的落寞,伸手扶了她一把,跟着笑道:“我也听说,苏州大茶馆宛在轩的卫当家,身价非凡,不但是苏城第一美男子,还家财万贯,多少名商富贾前去说媒都没成,最后他竟然娶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厨娘为妻!”
“而且他们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听雍弟说那任小厨娘还已经怀胎三月了。”李子遥的声音忽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让李十三猛然一惊。他不疾不徐地走出人群,来到她面前。“没想到大哥动作那么快,希望我赶得及回去喝他儿子的满月酒。”
“是吗?任姑娘她有喜了?那卫大--”李十三雀跃不已,却又立刻警觉现在可不是兴奋的好时机。
“是啊,她跟大哥可幸福了,想当初她还曾经落魄到在妓院当厨娘呢,大哥可从不计较这个。所以,谁说一定要门当户对才能幸福?”李子遥注视着李十三,当她又忍不住想躲开他的视线时,李子遥忽然咬牙低喝:“不、准、低、头!”
李十三一怔。“啊?”
李子遥凤眼微-,狭长却深黑的眼眶看来很危险,看得李十三心里怦怦猛跳!“三个兄弟里面,我明明是最早定有婚约的,我明明六年前就该娶妻、就该幸福了!现在大哥眼见都要抱儿子了,-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这么可怜地孤身一人、夜半空虚?”
呃他夜半空虚吗?“我不知道,为什么啊”“因为有个家伙胆小如鼠,遇到问题自己不肯讲出来,又不想办法解决,就只知道要躲避--不准低头!”李子遥再次喝道,目光紧紧锁住李十三愈来愈心虚的面容。“害得我费尽心思、千辛万苦地要把她追回来,她却还是不负责任,一见我就只知道要逃!-说可不可恨!”
李十三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他明明没用手抓住她,更没有用绳子绑着她,此刻她却动弹不得,就连呼吸都快停了--
“真是不应该啊-”李子遥很不高兴地摇摇头,盯着她沉默好久,久到她以为他是气到无话可说了。
可是,他生什么气?他又不知道--
“好吧。”李子遥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声宣告:“我告诉-,不管-是不是真的南家千金,只要-是从小苞我牵着手长大的那个南明逍,我就要定-了!”
什么?李十三脑中一片混乱,错愕地看向李子遥,他此刻又换上那副风流俊美的邪美笑容了。他笑得那么得意、那么开心--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
“小心。”李子遥及时扶软了腿的李十三一把,气定神闲地取出象牙扇为她-风。“是不是太闷了头晕?我扶-过去歇会儿。”
“不用了!”李十三一被他碰触,就像碰到刺猬般几乎要跳起来。她连忙把银筝推到前面挡着,遮住她乱了阵脚的狼狈模样,阻挡他信心满满的胜利眼神!
“李女侠?”银筝被夹在李十三与李子遥之间,完全摸不着头绪。“怎么了?小李爷,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不行!这样太窝囊,她可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堂堂侠女一名!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轻易认输!
“我没事,我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有,你你刚刚又对我毛手毛脚了!你再这么是非不分、胡说八道,南二小姐她听了又要生气--”
“没关系,她生不生气我不在乎。不过我可没胡说,我刚说的句句都出自肺腑之言。”李子遥扇子一收,迷人一笑。“我可是认真的,李女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