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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变化好大,我们最后一次分手时,你还矮兮兮胖嘟嘟的,大概就这么高吧?现在变得这么漂亮,我差点儿都认不出你来了。”醒冬感慨地道。
宁昭阳听他夸奖,心里十分高兴,提壶把醒冬面前的酒杯斟满,笑着道:“你难道没有一眼就认出我来?我啊,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呢!虽然你变得这么黑这么丑,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了哦!”醒冬哈哈大笑“昭阳,你这嘴巴啊,到进棺材都不饶人呢!”
宁昭阳抿嘴一笑,他那样眼一低唇一抿的样子,透露着道不尽的妩媚勾人。
“你呢?还不是到现在都怕电闪雷鸣?好意思说我!”
醒冬脸一红。这么多年过去了,变化这么大,也只有这个老毛病总是克服不了,他越是努力想要压抑,就越是压抑不了。只是他一直隐藏得好,没有人发觉,但却瞒不了昭阳。
“醒冬哥哥,你这心病,还是再被雷电打一次才能治愈呢!”
“又损我?”醒冬故作生气板起脸“好啊,从小就知道欺负我,现在这么大了还不放过我,是不是要欺负到入土?”
“我欺负你还是给你面子呢!换了旁人,送我欺负我都不屑!”宁昭阳冷哼道,惹得醒冬的脸怎么都板不起来。
“你怎么这么多年也不来看我?”醒冬忍不住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娘身体不好,经不起舟车劳顿,爹忙于朝事,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去过年,娘又不肯让我一个人回去。你好意思问我,你呢?你自己还不是不来看我?”
醒冬哪里走得开?这次若不是来京城做买卖,还不知哪年兄弟俩才能见上一面呢。但是醒冬不想对昭阳诉苦,他早就有了觉悟,他之所以会被宁老爷带入宁家,是上苍冥冥中的安排,所以他现在担下了三老爷留下来的摊子,再辛苦都没什么好埋怨的。
“那么,至少写信给我呢?”
“哼,你都不写给我,我为什么要先写给你?”
醒冬张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说出话来:
“就这样?你就这样跟我怄气怄了这么多年么?怄到我们兄弟间那么深厚的感情都不顾了?”
宁昭阳咬着嘴唇不说话。醒冬见他倔强的样子,跟年少没有丝毫改变,忍不住叹口气“我给你写过信,你难道没有收到么?”
宁昭阳抬起头,他的眼睛惊讶地睁得大大的 “当真?当真给我写过信?为什么我会没有收到?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海上,回家后,都给你写过,但都不见你回复。”
“我没有收到,真的都没收到过!”
醒冬见他那么激动,连忙安抚他:“没收到就没收到,没有关系,可能是驿站送信出了问题。算了,都见面了还说那些干什么?”
“你都写了些什么给我?”宁昭阳热切地凝望着醒冬,望得醒冬有些尴尬,微微侧头避开他的视线,道:
“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那时写了些什么?”
“如果是我的话,是我写给醒冬哥哥的话,过多少年都不会忘记。”
“是啊是啊,你那过目不忘的记性,哪个比得上你?说起来,还记得当年你教我背千字文吗?真是奇怪,先生教的书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就是千字文怎么都忘不了,好像有人拿刀刻在脑子里似的。”
“可不就是拿刀刻在脑子里了么!”宁昭阳笑着道。
“唉,早知道当年跟着昭阳念书,现在肯定能够记住许多吧?”
“啊哈,你饶了我吧,像你这么笨的学生,全都教会你,我可是会死的呢!”
“有这么严重?”
“当然,很伤元神呢!”
醒冬看着宁昭阳,宁昭阳看着醒冬,都不说话。过了片刻,醒冬先笑出来,宁昭阳也跟着笑起来。
“顽皮!”醒冬捏捏宁昭阳的脸颊笑骂道,就好像小时候宁昭阳捉弄他时,他无可奈何地捏着他的脸颊骂他一样。
“这次你会呆多久?”
“十几天吧。”家里事情多,他不能离了太久。其实他这次来,是有件事情必须亲自禀明爹和娘,考虑到宁昭阳小时候对那人的抵触情绪,醒冬决定不要一见面就说给他听,若是他发起脾气来,坏了好心情可就不好了。
“这么短?”宁昭阳失望地轻拧柳眉,难得见一次面,感觉太匆匆了。
不短了。这些时间还是醒冬没日没夜做事方才挤出来的,要做好宁府的当家人,实在不易,宁三爷当年若是因为太过辛苦而离家出走,醒冬是最能谅解的人,醒冬只做了三年,已经常常觉得身憔力悴,宁三爷却支持了整整十年。想起来,宁三爷当年主事的时候,也跟醒冬当年一样只有十七岁呢!
“你倦了吗?要不要早点儿歇息?”宁昭阳见醒冬满眼血丝,眉目间掩饰不住的疲倦,问出来的话不由得带着浓浓的心疼,醒冬怎会听不出来?五年没见,原以为多少会有些生疏,但现在才发觉,小时候的很多亲昵和默契,其实一点儿都没有变。
“不倦。”他一笑,心里十分开心,有宁韶阳的这一句体己话,再多的疲倦都烟消云散。其实他赶了那么多天路,到这里后见过老爷夫人又到处拜访,好不容易才将杂事处理完毕,安安心心来见宁昭阳,怎么可能不累?只是他和昭阳这么多年没见,想好好跟他叙叙旧,哪里舍得早早休息?
但他怎么瞒得过宁昭阳?
宁昭阳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地道:“闭上眼睛,我帮你捏捏。”
醒冬依言闭目,宁昭阳在他肩膀上揉捏起来,他的力道不大,但恰到好处,轻重缓急按在肌肉上,仿佛有股股热流从那纤细的指尖透进身体里来。
“唔”醒冬情不自禁发出舒服的低吟,身体逐渐放松。他的身体疲倦得太久了,久得他都快忘了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下来。他的肩膀和脖颈因为过度疲惫而常常酸痛不已,如今在宁昭阳的手下,却舒服得好像化作了糖水的麦芽糖。
“醒冬哥哥,你太紧张了,肩膀的肌肉这么僵硬,还有这里”食指按进了穴道里,醒冬痛得几乎跳起来,但随即而来的酥麻的感觉又让他全身松弛下来“你若是再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下去,这颈椎可是要废了呢!到时候你就是想要转一下头,也会让你痛不欲生。”宁昭阳责备道。
醒冬的确有这毛病,有时候早上醒来时,剧烈的颈椎痛楚会让他根久都起不来床,只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有这个毛病,他自己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总以为是睡姿不好落了枕罢了。
宁昭阳的手指沿着背脊一路向下按捏敲打,弄得醒冬嘴里不时发出享受的低唔声“昭阳,你是从哪里学来这招的?”
“什么学?像我这么聪明的人需要学吗?当然是我自创的!”宁昭阳骄傲地哼道“再朝下按摩就不方便了,你躺下来。”
醒冬趴在床上,宁昭阳揉捏着他的腰部,在那上头轻轻画圈拍打,好温暖,好热,被按捏过的地方都舒服极了,睡意止不住朝眼皮袭来,醒冬渐渐地、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醒冬哥哥?醒冬哥哥?”宁昭阳轻唤他,回应的是醒冬均匀的呼吸声。宁昭阳有些失笑,还说不累?他溜下床,趴在床沿打量醒冬,他睡得好熟好放松。他之前说醒冬哥哥又黑又丑都是假话,醒冬哥哥其实是非常非常的俊帅,他的皮肤被海风吹黑了,但是却使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不像时下那些贵公子,细皮嫩肉娇生惯养。宁昭阳这样想着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自己也是那种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贵公子。
他的手指忍不住爬上醒冬挺直的鼻子,再摸摸自己的,奇怪,一样是鼻子,为何醒冬的鼻子线条好像石头刻出来的一样坚硬,跟他的完全不一样?还有下巴?为什么醒冬的下巴看上去那么有力坚毅,而他的就是尖尖小小的呢?还有嘴唇,还有眉毛,还有脸颊都不一样呢!宁昭阳一路摸过来,他的手指发烫,脸也发烫,心也发烫。
怎么办?怎么会这么喜欢醒冬哥哥?光这样看着他,心就痛得不得了。怎么办?他好想将醒冬哥哥据为己有,这么多年了,这种占有欲非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在乍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宁昭阳盯着眼前丰润的红唇,口干舌燥,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缓缓凑近醒冬的脸,心跳得好快,好紧张,他小心翼翼地吻上醒冬的嘴唇,他屏住了呼吸,过了片刻,见醒冬没有反应,方才敢轻轻移动嘴唇,两片唇瓣一摩擦,轰!起火了!
醒冬被奇怪的巨响惊醒,睁开眼睛,看见宁昭阳坐在地板上,双手捧心,脸红得仿佛在滴血,嘴里还微微喘着气。
“你怎么坐在地上?刚才是什么声音?”
“你、你、你醒了?”宁昭阳赶紧爬起来。
醒冬失笑着起身下床,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只觉得通畅到骨髓里去了。“啊,好舒服。昭阳,你很有一套呢!唉,可惜我们隔得太远,若是能够在一起,每天都让你按捏一下,弄不好能够活过百岁呢!”醒冬开着玩笑,发觉宁昭阳的神色很是怪异“怎么了,跟你开玩笑的,当真啦?我怎么敢让你每天给我按摩呢?”醒冬习惯地伸手过去想要捏一下宁昭阳的脸颊,却被他猛地闪过。醒冬的手悬在空中,愕然而有些尴尬。
“你你早点儿睡吧,晚安。”宁昭阳落荒而逃。
“怎么了?”醒冬对他那一闪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伴着那一闪,宁昭阳的脸上竟带着惊惶的神色,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醒冬摇摇头,他还是无法了解宁昭阳的想法,他这个弟弟啊,可不是普通人呢!
醒冬一来京城,见过宁老爷,禀告过家里情况后,宁老爷便向他抱怨说,宁昭阳已经十五岁了,却不务正业,明明依照他的天资,他可以成为朝中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官员,而他却无心仕途,死活不肯去应试,到现在仍是布衣一个。
若是这样也罢了,他不知怎地竟然成了大仙,帮人相面测字看风水,名气极大,城中许多位高权重的人都是他的客人,他也不是随便就给人看,很多人求都求不到他小爷的大驾。他这样做法,虽然对宁老爷在朝中颇有助益,但宁老爷一点儿都不高兴,想他宁家涛礼治家,宁昭阳从小就被誉为神童,两岁识字,三岁吟诗作对,五岁熟读易、书、诗、礼、春秋,这种天资居然浪费在歪门邪道上,宁老爷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
“你劝劝他,醒冬,他一向听你的话,你劝他的话他一定会听。”宁老爷像当年拜托醒冬照顾宁昭阳一样恳求醒冬,醒冬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地应下来。他心里明白,这可比当年的托付要难得多得多了。即使宁昭阳很听他的话,但醒冬知道,那是他肯听,不肯听的话,他说干嘴都没用。
* * * * * * * *
“怎么了醒冬哥哥,你这两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没什么,只是生意上的事情罢了。”
醒冬不说,宁昭阳便去问跟醒冬一起来的王掌柜。
“还不是路家的事情。大少爷跟路家老爷子约好谈首饰生意,谁知路老爷十几日前暴病去世,路家现在的生意都由路大少爷路长洲接管,大少爷递过两次拜贴,对方都不予理会,大少爷恐怕是为此在心烦吧?”
路老爷为人不错,没想到他的儿子如此倨傲。
“这样吧,你带着我的拜贴再去一次路府,帖子给他你就回来。”
王掌柜于是带着宁昭阳的拜帖去了路府,给了帖就朝回走,没多久路府的人便追了上来,追得气喘吁吁。
“王掌柜、王掌柜,大少爷请你千万要回去一趟,他有话要亲自对您说。”
王掌柜随那人回去,路长洲亲自见他,十分客气:
“不知是宁少爷的大哥,路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王掌柜转告宁少爷,今晚路某在万鹤楼设宴向宁兄赔罪,请他们二位赏脸光临。”
王掌柜受宠若掠,一路腿脚打飘跑回府里,直奔小少爷处,进门便嚷:“小少爷,小少爷,您的面子可真是大啊,路当家的见了您的拜帖立刻将小的追回去,还要小的转告大少爷,今晚在万鹤楼设宴款待啊,大少爷,您在呢?”
“你先下去,待会儿再说这事。”
“是。”王掌柜见醒冬脸色不对,连忙退出去。
“怎么,你不高兴?”宁昭阳软软地坐在椅子上,头搁在手臂上对着醒冬说话。
“昭阳,我虽来没几日,也知道你在城里的名气很大,但是,我并不希望你用这种方式帮我,让我觉得”
“觉得路长洲对你态度改观,是因为我的缘故?怎么?我不能帮你?我不是宁家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醒冬哥哥,你这些年下来做得那么辛苦,我却没能帮得了忙,现在能够帮你点儿什么,你却不让我帮,我心里不知会有多难受。”
“昭阳,有你这份心,我就是再辛苦也值得了。”醒冬十分欣慰,昭阳小时候任性肆为,从来不为别人考虑,现在说出这番话来,是真的长大懂事了。“昭阳,可以给醒冬哥哥抱抱吗?”
宁昭阳闻言心跳不止,他垂下头,有些扭捏地靠进醒冬怀里,醒冬将他紧紧抱住。昭阳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抱起来肉嘟嘟的,他的腰肢好纤细,柔弱得不像男孩。醒冬发出满足的叹息声。抱着昭阳,他全身僵硬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抱着昭阳,才会允许自己去怀念那些无忧无虑的过往;抱着昭阳,他又欢喜又伤感。
“昭阳,醒冬哥哥没有几年可以这么抱你了。”
宁昭阳在他怀里抬起头,双眸如日月星辰晶灿剔透,
“醒冬哥哥喜欢的话,昭阳一辈子都可以给你抱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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