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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苹理不出她到底是如释重负还是惭愧羞耻的成份多些,她尽量不让他听出她在哭泣。
“谢谢谢谢你们。”
“不可以食言哦!”奕霆殷殷交代着:“我们都会在人界等你,你记好,是我们大家都在等你,有什么心酸一定要告诉我们,看你爱哭湿哪个怀抱都随你,就是不许你躲起来偷哭!”
芝苹无声的泣音只能吞下腹中自己尝,心情的激动造成她数次抽搐。
奕霆叹息,最后提醒她:“芝苹,遇事多想想我们,多珍重自己,你有我们这群朋友,千万别忘了,知道吗?”
芝苹拚命点头,纵使他看不到。
“那我们走了。”奕霆牵着笄月的手,朝浓密的叶林大喊:“再见!”
虫呜鸟语自四面八方涌来,耳旁已没有他们的声音。
“他们走了。”无识走向她,蹲了下来:“为什么不跟他们走?”
“我不能,我不能”芝苹终于放声号啕,扑进无识的柔情中:“识哥!”
无识无语,抬望林荫上的光芒,不禁要自问:命运究竟要怎么折弄人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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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要我陪?”
她摇头:“你只要在外面等我把话说完,不可以中途跑进去,也不可以扰乱我,直到我出来,可以吗?”
他深深地看着她,顺了顺她的头发:“笑一个!”
芝苹闻言会心一笑,笑得率直自信:“你放心,我不会再哭了。”
是的,她不会再懦弱地躲着哭泣了,该是事情说清楚的时候了,不论是命定还是缘分,她都要作个了结。
朝他展绽她最美的笑颜,对无识,她的感激大过一切:“识哥,我想告诉你,今生能认识真的是我二十五年来最幸福的事。”她踮起脚尖,轻啄了他的脸颊,在他还来不及说话时就快步跑开。
“识哥,谢谢你。”
她甜甜的言语仍飘荡风里,她的人就已闪进情居,无识痴立原地,手指抚碰着她留下的吻,浑然不知他的眼瞳已蓄落了晶盈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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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居仍然是情居,浮游的空气呼朋引伴地招来尘絮,坠降在每寸平面积。
他还是坐在那张竹椅里,就像她初醒来见到他的瞬间,随意的姿态雍合著旁人不能及的天生威仪,她彷似平常地合上门朝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他没应回,甚至连她的到来都看不出是否注意。
芝苹笑柔了眉,打开窗户,让一束光亮投奔进来:“怎么不开窗?房里很闷的。”
“为什么要回来?”他还是副冷冷的面具脸,连嗓音听来都比平常清肃沉哑上三分。
“为什么不回来?”她反问,眼睫眨的是她惯有的俏皮:“虽然这里不是我的房子,好歹住了三个多月,临走时总不好留给别人收拾。不然岂不是太对不起你这个屋主?”
“你可以走的,为什么要回头?”他微低着头,暗阴偏袒地挡去了他的神色,声中冷漠的直述句也猜不出几分喜忧。
“我平白无故在此借住了三个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全是你们一手包办,多少得付些房租,不然怎么过意得去?”芝苹坦然地坐在他对面:“我可不是白吃白住了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的人。”
“你明知道留下来的代价。”
“是呀!就是信任你呀!”芝苹说得理所当然,因为她没有忘记过他曾告诫她的话。
人还是别太信任他人,一旦错信了人,很可能要以生命做为代价。
“只要是心甘情愿,就算是付出生命又何妨?”芝苹重诵一遍她当时的回答,嬉皮笑脸的她完全不像在谈论严肃的生命之题。
他,似乎也没入了重重心结中。
“我知道你算准了奕霆他们会来接我,也预测到识哥的挽留,但你独缺一份判断。”芝苹指指自己的鼻子:“对江芝苹的,你可能低估了江某人的韧性,也可能是故意不去探讨这个问题,反正眼下的局面,就是本姑娘非常死皮赖脸地想请教你几个问题,你是否有此间情逸致不吝赐教?”
“用不着戒慎,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纯粹想断了自己的妄念,如果你要我彻底死心,就请你回答我,好吗?”
他的僵直犹如是件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的艺术品,高贵却又淡离地摒绝情绪的触近。
“微雅娜葬在这里?”
他合动着唇形,使他性感的唇变化出许多醉人的调曲:“她的骨灰撒在情居每块泥土里。”
“你后悔吗?”她列出尖锐的问题。
“不!”
也许心碎,也许情灭,但他从没后悔过以这种方式结束他和她的曾经,因为他没有后悔的权利。
“很好,那么我相信你能够再作一次不会后悔的决定。”芝苹敛起了轻浮,正色而问:“把我带来魔界是你们的预谋?”
“不是。”她一问,他一答:“无意发现你就是四异之一。”
芝苹释怀地放松了神经:“那还好,我并没有输得太惨。”
无情不想听也不想回答,但她就是莫名地牵缠着他,让他乖乖地像个考场里的小学生静待她出题。
“最后。”芝苹的脑海闪过许多画面,从幼年起与母亲、父亲、慈宁生活的种种,到她挤进大学窄门结识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至来魔界邂逅了他和无识的点点滴滴,皆一一像绿影带般快转掠过;严格来说,她是幸福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生存的真谛和使命。
“我想知道,你对我有没有一点感觉。”芝苹特别强调:““感觉”是包括讨厌与欣赏,凡能引起你丝毫情绪的都在内。”
他默默自怀中取出一把锥型匕首,匕首在光的照耀下显得血红。那是把式样非常奇特的匕首,通体赤红,不知是何物铸冶而成,柄身比剑锋来得长厚,上面雕琢着炫目的火焰。
他还没有所行动,她就先站了起来。
“难道你不肯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芝苹略略失望,视线随着他起身而挪换角度,他还是高大英挺得不像人类,俊美的恶魔永远是人类的致命伤,不过她很安慰,她的眼光毕竟不差。
他一直没有抬头,她掬起他的脸庞,就这么凝视他灵魂的窗口,不晓得是谁先倾动,两个人的唇贴合在一起,没有热情如火,没有惊魂动魄,只有无悔无憾的感激。
她自吻中找到答案,眼中的他恍惚中变得模糊。
“你走。”他吐露出他的感情:“和无识远走高飞,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阿情。”芝苹的柔和浅淡,却已非往昔带刺的江芝苹:“这个十字架,你背得太久了,该是你放下的时机了。”
她的手依然掬着他的脸颊,只是她的情和爱却满溢在她和他的眼波交流里:“我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你受到唾弃,这是我的命,我江芝苹不会怨怪谁。阿情,别再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为自己开创你的生命吧!”
她的手,缓慢地垂下:“真的真的谢谢你们丰富了我的生命。”
倏地,他感觉到他握着匕首的手往前用力一送,狂骇地看向她,她踉跄地往后退去。
“宇剑啊!”血液的炽热包里着她的手以及手中的剑。
“如果你有灵性,请破除你的封印,祭品江芝苹献上我的血,请你见证我的爱情!”
火焰,自鲜血中燃烧起来,芝苹如风吹草絮般朝后倒了下去,留着那把血匕首,浮在空气里。
无情只能目睹着宇剑的火焰越烧越旺,目睹着火焰冲上天际,目睹着火焰烧开情居的星宇,烧出魔界千万年来向往的正常轨迹,烧掉分明线,烧去黑暗和光明!
大地起了震动,飓风吹起,火焰所到之处俱剧烈更动着定律。
无情失了神魂,失了自己,手中的血液由温暖转为冷冰,他愣愣地跨出一步,又一步,眼底的她委靡无力地昏倒在地,他正想要伸手抱她的时候,她却倚进别人的怀里。
无识早就猜到她之所以留下来的决定,但是他怎么也料不到芝苹可以爱得如此义无反顾。
“芝苹,你好傻”
芝苹仅剩的一缕神识凄迷,她转头朝他张开她的手,看似要他握紧,无情还没接到,她的手又像流星般坠落。
“阿情!”芝苹如愿地以笑容说出这铭骨刻心的一句:
“我爱你。”
火焰啊!你可能代表我的心?如果可以,那么请你燃我的血液,向寰宇的生命宣告我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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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仍持续扩大中,魔界风云变色难测凶吉,烧红的天空不再是黑白两立,满布着诡谲光焰蔚为奇景。
她走了。
无识把她带走了。
他还是呆立,双手的血迹已凝干,她的手猛然垂坠彷似还是刚才的事,怎么现在就已人去楼空?
我不会让你为难,更不会让你受到唾弃
真的真的谢谢你们丰富了我的生命
他的水晶碎了,再次碎在他手里,可笑的是他还没有捧在手心,水晶就已鲜血淋漓。
“刽子手”
血染了他满胸满襟的红,像是诅咒般黏在他身上。
“我是刽子手!”无情仰天长啸,凄厉犹如丧子野兽,地震似配合他的啸声地动摇魔界的天地。
“为什么?”他撕肝裂肺地吼:“为什么?”
情居在他震天的狂哮与山河的震撼中摇摇欲坠,而宇剑,仍高傲地散着它染血的风采,一柱火焰直冲青天撑盖住魔界,逐步将阴阳融合于炎空中。
他的身躯开始发光,暗蓝色的沉芒聚集在他的双掌。
“宇剑”
恨!恨!恨!
什么叫做恨?恨是一连两次失去生命意义的不甘心!
毁天灭地的不甘心!
“啊!”光芒撞上了火焰,两方溅起星火点点撒落大地,无情被冲击的力量辗扣在壁。
“这是怎么回事?”
“是宇剑解开了封印”无受回答无觉的错愕,两人飞快地朝火柱所在——情居幻移。
震幅愈来愈烈,大地像只困睡已久的巨龙,沿着火焰的叫唤而沉呜,不知情的魔界人惊惶逃窜以为魔界末日来临,风声鹤唳。
“怎么会这样?”无觉远望见情居时,理识瞬间消失怠尽,因为他看到的是楝火屋。
着火的情居。
无受不理停下的无觉,使尽能力挪移到情居内,他必须赶快,封印既解,那她
“烧吧!全都烧光,不要留一抹灰烬!”
“王!”无受大骇,那浑身灼伤犹挥舞手臂的人是无情吗?火舌逼近,欲蚀尽他们的肉躯,无受当机立断,抱着无情就往窗跳去
火屋中,蓝青色的焰心正饱食着没有合上的杂记。
阿情,有个算命仙说过我情劫深重,若钟情于人必招死厄,但是他说错了,为了爱而死并非厄灾,而是一种心甘情愿的升华。
即使要用生命去爱你,我也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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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 台湾
急诊室内灯火通明,匆忙来去穿梭在病菌和病患之间的医护人员脸上只有千篇一律的公事化表情。
除了此起彼落的病痛呻吟,就只有机械跳动的刺耳音波,人夜后的医院,是没有生气的灰寂。
“什么叫做你们无能为力?”
咆哮声沸腾了急诊室的气氛,惊搅了许多休息的病者、亲属。
“江先生,我知道您爱女心切,但请你放低声量,急诊室还有很多病患。”
“二十三年前你们无能为力,二十三年后你们还是只有一句无能为力,你们医生是干什么用的?”
急诊室内私议并起,所有人都在找寻发声地。
白袍医生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江裕可是医院的赞助者之一,如果惹恼了他,此家病院前途甚虑:“江先生,并不是我们不救你女儿,而是令千金的伤,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医,我服务三十年来头一回碰见这么奇怪的伤口,又似被火灼烫,又似坏死腐败,伤口流血不止,令千金身强体健并无血友症,我们实在想不透是什么原因”
“少跟我废话!”江裕气急败坏地撂下狠话:“如果我女儿有个什么意外,你们就准备另谋生路!”
“江先生”
“对不起,打扰一下。”无识走来朝江裕说:“江先生,芝苹要见你。”
江裕狠瞪了医生一眼,飞快离去。
医生只差没感谢得五体投地:“不是我们学艺不精,而是我们真的没有见过这种病例”
“我知道。”无识勉强一笑:“医生,谢谢你。”
医生受宠若惊地颔首,无识进去后兀自嘀咕:“如果每个病患家属都这么明理就好了。”
“陈医生快来,又有人送进急诊室!”
“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