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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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是北魏有名的点灯节,这天北魏都城的盛况几乎可以用万人空巷来形容。
可对鲁老爷来说,这却是他有生以来最悲惨的一天。
因为就在两天前,他收到了孝文帝的诏书,他的一个女儿被选为贞洁秀女,成为文明太后的殉葬。
就在几个月前,他带着鲁记旗下所属的商号秘密北投,为的就是想在孝文帝统治下平平安安地生活,可谁知
小女仲玉年仅十六,又何忍见她红颜早逝;而大女儿,一想到姬冰玉,鲁老爷就想起姬蓝临终时的叮咛。他宁愿自己死,也不愿让冰玉去做那个见鬼的秀女!
看看桌上仍然空白的名册,鲁老爷的手抖了。什么建朝以来对汉人最大的荣耀,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为一个死去的老女人做陪葬!要他的女儿去为太后殉葬,他做不到!
“老爷”一只手攀住了他握笔的手。
鲁老爷回头见到妻子淑敏一张哀愁的脸。
“就不能再想想办法了吗?”看到丈夫绝望的脸,鲁夫人攀住丈夫的手终于滑了下去。
两个女儿,一个是她十月怀胎的结晶,而另一个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十几年的抚育情深,她也割舍不下呀!
“老爷,不要呀”她哀哀地哭倒在丈夫怀里。
鲁老爷无可奈何地叹气,他也曾为这明知不可为的命运抗争过。这两天里,他送了无数奇珍异宝给那些北魏权贵,只求他们能在孝文帝前说句好话;也曾冒雨去佐政王府,希望那最有权威的佐政王能网开一面。可是
眼见着最后的期限就要到了,名册若不按时交上去,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名呀!即使他不在乎他们夫妇的性命,可姬家对他有再造之恩,而冰玉是恩师唯一的血脉呀!
鲁老爷推开妻子的手,用尽了全身力气颤抖地在名册上写下几个字。
这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爹爹”一个娇小的身影“飞”进了书房。
“原来是仲玉呀,这么早就回来了?点灯好看吗?”鲁老爷爱怜地问着这个娇憨的小女儿。
“还说呢,挤死了,走得我脚都肿了。”鲁仲玉扑进父亲怀里撒娇“都是您不好,不陪我们去!”
“玉儿”鲁夫人正要开口责备,却忽然想到这个承欢膝下的小女儿就要永远地离开自己了,忍不住垂下泪来。
“娘,您怎么了?”鲁仲玉急了“是玉儿不乖,惹娘生气了吗?”
“不是,是娘眼里进了沙子。”鲁夫人拭泪掩饰“冰玉呢?”
“女儿给爹娘请安。”姬冰玉正好走进书房。虽然奇怪不识字的母亲居然会在书房里,但却不露声色。
“累了吗?快去歇着。”鲁夫人忙着拭泪,而鲁老爷则急着把墨迹未干的名册收进书桌。
“是,女儿告退。”姬冰玉收回目光,以大家闺秀该有的典雅退了出去。
“非得回房吗?”鲁仲玉舍不得离开母亲温暖的怀抱。
“你这孩子”鲁老爷正想训斥小女儿的不懂规矩,却黯然想起了书桌里的名册。也罢,就趁着还能纵容,再纵容一回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 。*。c
才五月而已,小荷已显出了它尖尖的小角,现在正有一只淡绿的蜻蜓在上面驻足。
五月的平城风和日丽,可鲁家却不如外表一般平静呀。
姬冰玉斜倚着栏杆,对着那只蜻蜓出神。
难道正如外界传闻的,皇帝真的要她们姊妹中的一个,去做老太后的殉葬品?而那份写着“鲁仲”二字的名册,是不是代表父亲最后的抉择?
虽然仲玉的娘亲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她又何忍见她们骨肉分离?
姬冰玉怔怔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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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天来,登门道贺的人接连不断,同几天前鲁老爷求告无门、四处碰壁的窘境截然不同。
“殊荣”每个来道贺的人都说这两个字,可有谁知道他要的只是一家骨肉团聚?
唉天妒红颜呀!在南边,冰玉的美色让那个权倾当朝的狂人不择手段地想要夺取;好不容易来到了北边,却又
虽然心中悲戚,可鲁老爷仍强打起精神去应付那些造访的达官贵人,因为得罪了哪个,鲁家都承受不起呀!
好像捱了一辈子才捱到晌午,络绎不绝的宾客少了。把一切交给他的弟子兼管家宫奇后,鲁老爷终于能喘口气地坐在他的太师椅上,然后他想到怎么一整天都没有看见仲玉那野丫头?而且连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冰玉也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鲁老爷重重地叹了口气,往后再想看见她们姊妹一起承欢膝下,恐怕是难了
“老爷。”
鲁老爷抬头,是宫奇。
“有事你处理了就是。”他疲惫地道。
“可是”宫奇面有难色“是那位萧爷”
鲁老爷又惊又怒,这个狂人怎可能会追到平城来?
“赶他走!赶他走!”他失态地叫道。他绝不允许这个狂人像以前那样追猎他的女儿!
“难道你就不想救女儿了吗?”门帘掀起,进来的是南齐梁侯萧启远和他的贴身保镖萧南。
“你这个登徒子”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鲁老爷恨不得冲上前去扼死这个曾想强娶冰玉的无耻之徒!
“听说尊夫人急病了。”萧启远表情泰然。齐魏之间的邦交是鲁家唯一的生机,这回她一定逃不了了!
“不劳阁下过问!”鲁老爷嫌恶的话才出口,听到消息的鲁夫人就在丫鬟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萧爷,求你”看见萧启远,鲁夫人似乎看见了希望,情急之下,她挣脱了搀扶她的丫鬟,扑向萧启远。“你是唯一能救我们女儿的人了!”
“淑敏,别这样。”鲁老爷扶住妻子。
“可是”鲁夫人泣不成声“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呀!”
“淑敏!”鲁老爷责备的话,因为一声意外的碎裂声而停止了。
所有的人也因这破碎声而回头
冰玉!
气氛一时凝住了。
原来原来在她视为母亲的这个人心目中,她和仲玉还是有区别的!
姬冰玉无力地靠在雕花的门柱上,泼了一地的是她想要端给母亲的补药。
她的心好痛!
“是你!”萧启远再次迷失在她的美貌里,忍不住回想起初见她时的情景那是一年前,在江南的一场庙会里,她的容光醉了他的心。从此他不可救药地陷入了对她的迷恋里,顾不了自己已有三妻四妾,执意地要她。
谁知她却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更在三个月前全家演出了一场失踪记。
再次打量姬冰玉高挑的身子,萧启远露出一抹满含欲望的微笑。这个女人该打上他的烙印!
不过一如从前,他这曾迷倒无数江南佳丽的醉人微笑,在姬冰玉面前再次失去了杀伤力。
“侯爷说完了吗?如果侯爷已经说完了,就请离开吧。”姬冰玉不带一丝表情地下逐客令。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萧启远的脸色一沉,不过他立刻就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哼!等她成了他的,她就会学会该怎样尊重他!
“要我走很简单,只要鲁夫人开口。”他是吃定了鲁夫人的爱女心切。
看看丈夫,又看看长女,想起命在旦夕的小女儿,鲁夫人终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冰玉,娘求你了”
“娘,”鲁仲玉正好跑进来,一见娘亲直挺挺地跪在姊姊面前,一下慌了神“发生什么事了?您别跪着呀!”
“玉儿,我们一起求你姊姊!”鲁夫人不由分说,拉着女儿一起跪下。
“淑敏,不要为难孩子”鲁老爷唉声叹气的。
“姊,你就先答应娘吧!”不知情的鲁仲玉急得直喊。
闻言,姬冰玉一脸的惨白。
只有萧启远微笑看着这一屋子的混乱。
“女儿不孝。”沉思了片刻,姬冰玉缓缓地跪下,无言地卷起左臂的衣袖,洁白的上臂有一颗娇艳欲滴的龙形守宫砂,这是贞洁秀女的标记。
“冰玉”在场的人无不震惊。
“小妹与佐政王府的统领宇峒大人真心相爱”姬冰玉的声音云淡风清,只是她的嘴唇已被自己用力咬得鲜血淋漓“请爹娘原谅女儿擅作主张,爹娘就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冰玉,娘也不愿失去你”鲁夫人再次泣不成声,鲁老爷则傻住了。
只有一头雾水的鲁仲玉不解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可谁也没有心思解答她的疑问。
“我们走!”愣了片刻之后,萧启远带着保镖拂袖而去。
“请原谅女儿暂时告退。”虽然如愿赶走了萧启远,可姬冰玉心里却没感到快乐,她勉强挤出的笑容显得无比惨淡。
“姊姊,你等等我”鲁仲玉急着追了出去。
“老爷、夫人”不久后,宫奇再次传讯“宇家来提亲了!”
这一天正是五月二十一,鲁二小姐的婚事就在一片愁云惨雾中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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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佐政王拓跋扈狩猎归来,已经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拓跋扈的手轻轻抚过横于鞍上的赤狐,脸上掠过一丝满意的笑。为了追猎这只赤狐,他足足奔驰了四百里,甚至在最后关头被垂死的赤狐咬伤了手,不过当手触到这柔软的皮毛时,那种满足感立即化解了他先前的不悦。
先前他曾一度想把这只赤狐驯作宠物,不过
得罪他的东西岂能安然存于世上?
跨入佐政王府后,拓跋扈发现他这一天的忙碌仍未结束,孝文帝下召宣他入宫。
听到拓跋宏的宣召,拓跋扈一向冷峻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一丝堪称温柔的笑意。
他只比当今皇帝大了一岁,可辈分却大了一辈。二十六岁的孝文帝拓跋宏与二十七岁的他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
早在文明太后掌权时,拓跋扈就深得太后信任,而今更在孝文帝驾前隐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势。他不但掌握着财政大权,更一手训练了骁勇的白虎军,成为北魏的军事支柱。
就在三天前,有密报说:大魏派出的两队沟通丝路的商旅,遭到了盗贼的洗劫。
当时,他就决定亲自去会会,这已经让大魏商旅折损数次的大漠盗匪绿云寨。也就是说,再过几天,他就可以抛开挑选贞洁秀女这件烦琐且无聊的事,尽情地驰骋在沙漠上。
一想起即将成行的征讨,拓跋扈觉得全身满溢着一股力量。
靴尖在马腹上轻踢,疾风中,他忍不住大呼:
“绿云寨,你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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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的行宫里,孝文帝拓跋宏正埋头批阅奏章。
“元宏。”拓跋扈轻轻地道。
孝文帝一向崇尚汉学,平时不但穿汉服、说汉话、作汉诗,甚至还给自己取了个汉名,要求亲近的人以汉名称呼他。
“原来是元扈,”拓跋宏相当欣喜“快来看看!”
这是一幅新都洛阳的建设规画图。在新都的布局中,甚至考虑到那些北归南人的安置问题,还随图附有迁都的细则,详细地归纳出了迁都洛阳的几大原因。
拓跋扈知道拓跋宏想早日看到大魏在他手里兴盛,不过他仍务实地指出时机未到,要摆平那些因循守旧的鲜卑贵族们,并不是短期可以搞定的事。
闻言,拓跋宏低低叹息一声。他也明白要改变那些目光短浅的贵族大老爷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奈何挡不住内心的雀跃。
沉默了一会儿,话题被引到了截断丝路的大漠悍匪绿云寨,和拓跋扈的大漠之行上。
“有进一步的消息吗?”
“可能是柔然人做的手脚。”拓跋扈简单地汇报。
“柔然人?”拓跋宏皱紧了眉。
柔然是鲜卑的分支,生性骠悍好斗,一直以来都在骚扰他们的北方边境。为了防御柔然,多年前曾在平城以北修筑了一道二千余里的长城,可不但费时费力费财,收效也不大。想不到这次在大漠,居然也发现了柔然人的踪迹。
“大漠之行可能很危险,你真的不打算带白虎军去?”拓跋宏关切地询问。
拓跋扈一向自信,何况在他的计划里,他只打算以商人的身分去探探绿云寨的虚实,并不打算与他们正面冲突,如此带了大队亲兵,岂不招摇?
拓跋扈笑了“我带宇峒他们几个就行了。”
“噢。”拓跋宏与他一向默契十足,他信任拓跋扈,一如信任自己,于是他决定不再干涉他的行动了。
这时,他注意到拓跋扈猎衣上,那被撕裂的衣袖和已干涸的血渍。
“你这是”他记得有好多年没见拓跋扈这样狼狈了。
“这是一只赤狐留下的纪念。”拓跋扈毫不在意自己的狼狈,迳自笑道。
让侍从拿来金创药,拓跋宏亲手为他上药,一如他们少年时那般。
“可有心仪的女人了?”拓跋宏寻思着拓跋扈这撕破了的衣袖,也该有人替他补补了。
拓跋扈笑了,在生活中他并不缺女人。
“你觉得若兰怎样?”拓跋宏热心地建议。他最大的孩子已十岁了,可比他还大了一岁的拓跋扈,居然仍没有专属于他的女人。
以鲜卑的风俗,弟娶寡嫂或异辈之间的婚嫁,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所以当拓跋宏提出要把公主拓跋若兰嫁给他时,拓跋扈并不意外。他们之间门当户对,以后生下的子嗣一定也血统纯正,不过
对于拓跋扈来说,女人就像狩猎一样,只是生活的一种调剂,有固然欣喜,无也无伤大雅。而妻子,只是为他生下子嗣,延续他拓跋一门血脉的工具罢了。
至于拓跋若兰,若她能改掉骄纵的脾气,做他妻子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不过拓跋扈务实地想,那该是他征服绿云寨之后的事了。
“再说吧。”
拓跋扈的反应不出他的意料,拓跋宏忍不住微笑。他常在思考这个不愿让自己专属于一个女人的伟岸男子,该有怎样的女人来配他?
若兰当然不错,不过——拓跋宏怜悯地想,以若兰的任性,嫁给拓跋扈后恐怕有苦头吃了。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已经十六岁的拓跋若兰,该有个男人来管管她的脾气了。
“听说鲁家商号新近来了一批丝绸?”拓跋扈随意说道。
拓跋宏知道,这表明有关婚事的讨论已告一段落。于是他把桌上的入关清单推给拓跋扈“不光是丝绸,还有瓷器以及一些南方特产,我刚下令免除这批货物的税款。”
鉴于拓跋宏鼓励南北贸易的一贯做法,拓跋扈并不意外他会舍得放弃这一大笔税收。而让他意外的是,清单里列出了一件不可能在平城出现的东西太湖鲤鱼。
“太湖鱼?”迢迢千里的,鲜鱼怎可能从太湖运到平城?拓跋扈微讶。
“是真正的太湖鲤鱼。我已经品尝过了,果然是名不虚传。”能够让“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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