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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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第一只飞禽或者走兽没有被放过那么一天都会万事如意猎人这种说法果然不错。
又疲倦又饥饿又快活列文在早晨十点钟跋涉了约莫三十里的光景带着十九只血淋淋的野味腰带上还系着一只野鸭(因为猎袋里已经没有容纳的余地)就返回寄宿处去了。他的同伴们早就醒了并且早就觉得饥饿已经吃过早餐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记得是十九只”列文说第二次又数起那些山鹬和松鸡它们已经没有飞翔时的神气活现的姿态缩作一团干蔫了身上凝着血块脑袋歪到一边。
数目是对的斯捷潘阿尔卡季奇的嫉妒使列文非常高兴。他一回到寄宿处就现基蒂派来的信差已经送信来了因此更加高兴。
我十分健康很快活。若是你为我担心现在你可以比以前更放心了。我有个新护卫就是玛丽亚弗拉西耶夫娜(这是一个接生婆在列文家的家庭生活中是一个新的重要人物)。她来探望我现我十分健康我们留她住到你回来的时候再走。大家都很高兴都很健康你千万不要太着急如果打猎很顺利那么再逗留一天也行。
这两桩喜事他的成功的游猎和他妻子的来信使他非常痛快以致后来生的两桩煞风景的小事列文也就马马虎虎地放过了。一桩事情是那只栗毛副马昨天显然是劳累过度了不吃草料显得无精打采。车夫说它累坏了。
“昨天把马累得精疲力尽康斯坦丁德米特里奇”他说。“啊哟毫无道理地赶了十里路!”
另外一桩扫兴的事——最初曾破坏了他的愉快心境可是随后又使他笑了很久的——是这样:基蒂准备得那么丰富的、似乎一个星期也吃不完的食物居然一点不剩了。列文打完猎又累又饿地回来历历在目地想着肉馅饼以致他走近寄宿舍的时候仿佛已经闻到香味尝到了那种滋味——就像拉斯卡嗅到了野味一样——立刻就吩咐菲利普去拿来。哪知道不但没有肉馅饼连烧鸡都没有了。
“他的胃口真大!”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含笑指着瓦先卡韦斯洛夫斯基说。“我并没有食欲不振的毛病但是他的胃口可真惊人哩”
“嗯没有办法!”列文说一面不高兴地望着韦斯洛夫斯基。“菲利普那么给我拿些牛肉来吧!”
“牛肉吃光了骨头喂了狗”菲利普回答。
列文气得火说:
“哪怕给我留下一点也好啊!”他像要哭出来了。
“那么收拾点野味放上点荨麻”他用颤的声音对菲利普说极力不望着韦斯洛夫斯基。“至少得给我要点牛奶。”
后来他喝足了牛奶的时候觉得对生人露出厌烦很不好意思开始嘲笑自己饿得那副凶相。
傍晚他们又出去打猎韦斯洛夫斯基也打了好几只飞禽夜里就动身回家了。
归途上他们也像来的时候那样兴高采烈。韦斯洛夫斯基一会唱歌一会津津有味地回忆他在农民家里的猎奇事件他们请他喝伏特加而且对他说“请多多包涵”;一会又回想起那一夜的猎奇事件、游戏、使女和一位农民那农民问他结过婚没有听说没有就对他说:“不要羡慕别人的老婆还是自己想办法娶一个好。”这些话使韦斯洛夫斯基觉得特别有意思。
“总而言之这趟旅行我非常满意。您呢列文?”
“我也非常满意哩”列文诚心诚意地说他尤其高兴的是他不像在家里那样不仅对瓦先卡韦斯洛夫斯基不怀着敌意而且反倒对他抱着很大的好感。
十四
第二天早晨十点钟的光景列文巡视过农庄就敲敲瓦先卡寝室的房门。
“entrez!1”韦斯洛夫斯基大声说。“对不起我刚刚结束ab1utions2哩”他微笑着说只穿着一件衬衣站在列文面前——
1法语:请进!
2法语:淋浴。
“请不要客气”列文坐到窗口。“您睡得好吗?”
“睡得就像死人一样。今天是多么好的打猎的日子啊!”“您要喝什么呢茶还是咖啡?”
“两样都不要。我要吃早点。我实在很难为情我想夫人们已经起来了吧?现在去散散步就好极了。让我看看您的马吧。”
他们绕着花园走了一圈参观了马厩甚至还一齐在双杠上做了一会体操以后列文陪着客人回到家里同他一齐走进了客厅。
“猎打得好极了有那么多新的感受!”韦斯洛夫斯基说向坐在茶炊旁边的基蒂走过去。“可惜妇女享受不到这种乐趣!”
“嗯这又有什么呢他总得跟女主人寒暄几句”列文自言自语。他又觉得这位客人同基蒂说话的时候流露出的微笑和得意扬扬的表情里有点蹊跷
同玛丽亚弗拉西耶夫娜和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坐在桌子那一头的公爵夫人把列文招呼到自己跟前同他谈着为了基蒂生产迁移到莫斯科去住和准备房子的问题。对于列文正像结婚时各种各样琐琐碎碎的准备破坏了正在进行的事情的庄严性反而使他很不痛快那样现在为了那屈指就要来临的生产而做的准备使他越不痛快了。他总是极力不听她们谈论用襁褓包裹未来的婴儿的最好方法总是极力扭过头去不看多莉所特别看重的那种神秘的、没完没了的、编织绷带和麻布三角巾的工作以及诸如此类的事。已经有了希望的、而他却还是不能相信的儿子(他确信是个儿子)的降生这件事是那么离奇以致他一方面觉得是莫大的、因而是不可能获得的幸福;而另一方面又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因此这种对于将要生的事情的强不知以为知因而把它当作人间的什么平凡的、人为的事情来作种种准备他觉得这是一种岂有此理和侮辱人的事。
但是公爵夫人不了解他这种心情认为他的不闻不问是粗心大意和漠不关怀因此不容他安静一下。她委托斯捷潘阿尔卡季奇去看一幢房子现在就把列文招呼过来。
“我什么也不知道哩公爵夫人。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说。
“你得决定一下什么时候搬家。”
“我真不知道。我知道千千万万的婴儿没去莫斯科也没请医生但是也生下来了那么为什么”
“哦假如这样”
“噢不!照基蒂的意思办吧。”
“但是这事不能跟基蒂谈呀!你到底想怎么样要我吓坏了她吗?今年春天纳塔利戈利岑娜就是因为请了个庸医死掉的。”
“您说怎么着我就怎么办”他愁眉不展地说。
公爵夫人开始对他讲但是他并不去听她的话。虽然同公爵夫人的这场谈话使他心乱如麻不过他闷闷不乐倒不是因为这场谈话而是由于看到了茶炊旁边那种情景的缘故。
“不不可能的”他沉思着有时望望瓦先卡后者正带着动人的微笑探着身子凑近基蒂说些什么有时望望满面绯红、神情激动的基蒂。在瓦先卡的姿态上在他的眼色和微笑里有些不纯洁的地方甚至在基蒂的姿态和眼色里列文也看出一些不纯洁的地方。他的眼睛又黯淡无光了。他又像以前一样突如其来地丝毫没有变化他觉得自己从幸福、宁静和尊严的绝顶被扔到绝望、怨恨和屈辱的深渊里。他又觉得一切人和一切事情都是讨厌的了。
“那么公爵夫人您以为怎么好就怎么办吧”他说又扭过头去观察。
“莫诺玛赫冠是沉重的!”1斯捷潘阿尔卡季奇跟他开玩笑说显然不仅暗指公爵夫人的话而且也针对他观察到的列文激动的原因。“你今天多么晚呀多莉!”——
1引自普希金所著的鲍利斯戈东诺夫。莫诺玛赫冠即王冠。一站带着现代青年人所具有的那种对待妇女缺少礼貌的特色只欠了欠身就又说笑起来。
大家都起来迎接达里娅亚历山德罗夫娜。瓦先卡站了
“玛莎可把我折磨坏了。她睡不好今天早晨淘气极了。”多莉说。
瓦先卡和基蒂所谈的话题像昨晚一样又涉及安娜以及爱情是不是然物外的问题上去了。这种话题基蒂很不喜欢使她心烦意乱一方面由于话题的本身一方面由于谈话的腔调特别是因为她已经了解这对于她丈夫会有多大影响。但是她太单纯太天真了不知道怎样来打断这种议论甚至也不知道怎样来掩饰由于这位年轻人的露骨的殷勤而引得她流露出来的欣慰神情。她想结束这场谈话但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无论她做什么她知道她丈夫都会注意到的都会往坏处想的。果然当她问多莉玛莎出了什么问题而瓦先卡等待着这场他觉得索然无味的谈话快快结束漠不关心地望着多莉的时候列文觉得她的问题是不自然的狡猾得使人作呕的。
“怎么样我们今天去采蘑菇吗?”多莉说。
“去吧我也要去哩”基蒂说脸涨得通红。为了礼貌的关系她想问瓦先卡去不去但是忍住了没有问。“哪里去科斯佳?”当她丈夫迈着坚决的步子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她带着羞愧的神情问。这种愧疚的神色证实了他所有的猜疑。
“我不在的时候机修工来了我还没有见着他”他说望都不望她一眼。
他走下楼去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走出书房就听见妻子的熟悉的脚步声迈着不小心的疾步伐紧跟着他出来了。
“什么事情?”他冷冷地问她。“我们忙得很。”
“对不起”她对那位德国机修工说。“我有几句话要跟我丈夫谈谈。”
德国人刚要走开但是列文对他说:
“请放心好了!”
“火车是三点钟吗?”德国人问。“我决不能误了车。”
列文不答腔就同他妻子走出去了。
“嗯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用法语问。
他不望着她的面孔也不愿意注意她处在怀孕的状况下整个脸都在抽搐流露出逗人怜爱、不知所措的神情。
“我我要说再也不能这样过下去了这简直是受罪!”她低声说。
“饭厅里有仆人”他怒冲冲地说。“别大吵大闹。”
“那么这边来吧!”
他们站在过道里。基蒂想要走进隔壁的房里去但是英国女家庭教师正在那里教塔尼娅功课。
“哦到花园里去吧。”
在花园里他们碰见一个打扫小径的农民。也顾不得那位农民会看见她脸上的泪痕和他的激动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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