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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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女儿的母性的关怀而起来辩护“你的过去有什么可以使他烦恼的?因为弗龙斯基追求过你吗?那种事每个少女都有过的哩。”
“啊但是我们不是说那个”基蒂说微微涨红了脸。
“不听我说吧”她母亲继续说“那时你自己不让我去和弗龙斯基谈。你记得吗?”
“啊妈妈!”基蒂带着痛苦的表情说。
“如今不能管束你们年轻人你们的关系并没有越轨的地方要不然我一定会亲自去和他说个明白的。可是亲爱的你兴奋可不行的呀。请记着这个镇静点吧。”
“我非常镇静哩maman。”
“那时候安娜到来结果对于基蒂反而是多么幸运”多莉说“而对于她是多么不幸啊。适得其反”她说由于她自己的思想感到震惊。“那时安娜是那么幸福基蒂感觉到自己不幸。现在适得其反。我常想着她呢!”
“你倒想着一个好人哩!一个可怕的、讨厌的、没有心肠的女人”她母亲说对于基蒂没有嫁给弗龙斯基却嫁给了列文始终耿耿于怀。
“你何苦要谈这个呢?”基蒂恼怒地说。“我不想这个我也不要去想我不要去想”她听到她丈夫踏上凉台台阶的熟悉的脚步声说。
“你不要想什么呢?”列文走上凉台说。
但是谁也不回答他他也就不再问了。
“我很抱歉我闯进了你们女人的王国”他说不满地朝大家望着觉察出她们在谈论不愿在他面前谈的话。
一刹那他感到他和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抱着同感对于不加水去煮制果酱这件事以及一般地对于外来的谢尔巴茨基家的影响很不满意。但是他微笑着走到基蒂面前。
“哦你好吗?”他问她用现在大家都是那样看她的那种表情望着她。
“啊很好哩”基蒂微笑着说“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货车可以装旧大车三倍的东西。哦我们要去接孩子们吗?我已经吩咐把车套好了。”
“什么!你要叫基蒂坐马车吗?”她母亲责备说。
“是的慢步走公爵夫人。”
列文从来没有管公爵夫人叫过maman像一般人叫他们的岳母那样因此使公爵夫人很不高兴。但是虽然列文喜欢而且尊敬公爵夫人他却不能够那样叫她他如果要那样叫她就一定会感觉得亵渎了对自己死去的母亲的情感。
“和我们一道去吧maman”基蒂说。
“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轻举妄动。”
“哦那么我步行吧。走走对我是好的。”基蒂站起来走到她丈夫面前去挽住他的胳臂。
“也许对你是好的但是一切都要有节制”公爵夫人说。
“哦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果酱做好了吗?”列文说对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微笑着想使她快活起来。
“新法子好吗?”
“我想很好。照我们的办法这煮得太久了。”
“这样更好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即使我们的冰已经融化我们没有地方贮藏它它也不会酸”基蒂说立刻觉察出来她丈夫的用意怀着同样的心情对这老管家说。
“可是你的腌菜真好极了妈妈说她从来没有尝过这么好吃的呢”她补充说微笑着理了理她的头巾。
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愤怒地望着基蒂。
“您用不着安慰我哩夫人。我只消看着你和他在一起我就觉得高兴了”她说在“和他在一起”这句粗鲁而亲切的话里有什么地方打动了基蒂。
“和我们一道去采蘑菇吧你可以告诉我们最好的地点。”阿加菲娅米哈伊洛夫娜微笑着摇摇头好像是在说:“我真想又要生您的气了可是我不能够。”
“请照我的话做吧”公爵夫人说;“拿纸盖上果酱用甜酒浸湿这样就是没有冰也决不会霉。”
三
基蒂特别高兴有机会和她丈夫单独在一起因为她注意到在他走进凉台问她们在说什么却没有得到回答的时候在他的脸上闪过一种痛苦的神色他的脸总是那么迅地反映出他的一切情感的。
当他们在别人之先步行出走到看不见房子走上了那踏平了的、多尘的、布满黑麦穗和谷粒的大路的时候她更紧紧地挽住他的臂膀使它紧贴着她的身体。他已经忘记了那一时的不愉快的印象和她单独在一起现在一心想着她快做母亲他感到了和自己所爱的女人相接近的一种完全脱于形骸之外的、新的美好的幸福。本来没有什么可说的可是他渴望听到她的声音自从她怀孕以来她的声音也同她的眼睛一样地变了。在她的声音里像在她的眼神里一样有一种类似专心致力于某种心爱的事业的人所常有的温柔而严肃的神情。
“你真的不会疲倦吗?再靠近我一点吧”他说。
“不我很高兴有机会和你单独在一起我应该承认虽然我和他们在一起是快乐的可是我老是怀念着只有我们两人在一起的去年冬天的晚上。”
“那样好这样却更好。两样都好呢”他说紧握着她的手。
“你知道你进来的时候我们在谈什么吗?”
“谈果酱吧?”
“是的也谈了果酱;可是以后就谈到男子怎样求婚的事情上面来了。”
“噢!”列文说与其说是在听她所说的话毋宁说是在听她的声音尽在注意着现在正穿过树林的道路避开她也许会摔交的地方。
“而且谈了谢尔盖伊万内奇和瓦莲卡。你注意到吗?我非常希望这成为事实”她继续说。“你对这个怎样想呢?”说着她注视着他的面孔。
“我不知道怎样想好”列文微笑着回答。“在这点上谢尔盖伊万内奇在我看来是很奇怪的。要知道我告诉过你”“是的他和那个死了的女子恋爱过”
“那是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的事;我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我记得那时候的他。他非常可爱。但是从那时起我就观察过他对女人的态度:他很亲切有的他也很喜欢但是我感觉得好像对于他她们只是人并不是女人。”
“是的但是现在和瓦莲卡我总觉得有点什么”
“也许有不过我们得知道他的为人他是一个特殊的、奇怪的人。他只过着精神生活他为人太纯洁太高尚了。”
“怎么?这难道会贬低他吗?”
“不但是他是这样过惯了精神生活因而他是脱离实际的而瓦莲卡却是实事求是的。”
列文现在已经习惯于大胆说出自己的思想不费心思去推敲词句;他知道他妻子在像现在这样情意缠绵的时候只消他稍加暗示就会明白他所要说的意思而她也真的明白了。
“是的可是她恐怕还不如我实际哩;我知道他是决不会爱我的。但她却是彻头彻尾凡脱俗的。”
“啊。不他倒非常喜欢你呢当我的亲人喜欢你的时候我总是非常高兴的”
“是的他对我很亲切但是”
“这不像和可怜的尼古连卡那样你们彼此才真是喜欢哩”列文代她说完了。“为什么不说起他呢?”他补充说。
“我有时责备自己没有说起他结果就会把他忘了。噢他是一个多么可怕又多么可爱的人呀!是的我们在谈什么呢?”列文沉吟了片刻说。
“你想他不可能恋爱吗?”基蒂换成自己的语言说。
“也并不是一定不可能恋爱”列文微笑着说“但是他没有那种必要的弱点我总是羡慕他就是现在我这么幸福的时候我也还是羡慕他。”
“你羡慕他不能恋爱这一点吗?”
“我羡慕他比我强”列文微笑着说。“他不是为自己生活。他的全部生活都服从于他的义务。这就是他能够平静和满足的理由。”
“你呢?”基蒂问带着一种讽刺的、充满爱意的微笑。
她不能够表达使她微笑的那一连串的思想;但是最后的结论是她丈夫在赞扬他哥哥贬低自己这一点上是不十分真实的。基蒂知道这种不真实是由于他对他哥哥的爱是由于自己过份幸福而感到的羞愧心情特别是由于他那种不断要求改善的心而来的;她爱他这点所以她微笑了。
“你呢?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她问还是带着那同样的微笑。
她不相信他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这使他很高兴他不自觉地竭力逗引她说出她不相信的理由来。
“我很幸福但是不满意自己”他说。
“你既是幸福你怎么会不满意自己呢?”
“哦我怎么说好呢?在我的心里除了要使你不跌交以外我什么也不希望了。啊呀可是你决不能像那样跳啊!”他叫着中断了谈话去责备她因为她在跨过横在路上的一根树枝的时候动作过分迅。“但是当我反躬自问拿我自己和别人特别是和我哥哥比较的时候我简直觉得自己不好。”
“可是在哪一点上?”基蒂还是带着同样的微笑追问。“你不是也在为别人工作吗?你的田庄你的农事你的著作都不算数吗?”
“不但是我觉得特别是现在——这都是你的过错”他说紧握着她的手。“觉得那一切都算不了什么。我做那些事是并不热心的。要是我能够爱那一切工作像爱你一样就好了!
可是最近我做那些事简直好他是应付差事一样。”
“哦关于我爸爸你怎样说呢?”基蒂问。“难道因为他没有做公益事业他也不好吗?”
“他?不!但是人应该具有你父亲那种单纯、坦白和善良的心地:这些我有吗?我什么也没有做我为这愁。这都是你搞的。在没有你——以及这个以前”他望了一眼她的身子说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现在我不能够了我感到羞愧;我做那些事好像应付差事一样我假装着”
“那么你现在愿意和谢尔盖伊万内奇对调吗?”基蒂说。“你愿意像他那样从事公益事业热爱分派到自己头上的差事除此以外再也不需要别的什么吗?”
“自然不!”列文说。“但是我是这么幸福我什么都不明白了。那么你想他今天会向她求婚?”他静了一会之后补充说。
“我是这样想又不这样想。只是我真非常希望他这样呢。等一等。”她弯下腰摘下路旁的一朵野甘菊。“来数吧:他会求婚他不会求婚”她说把花交给了他。
“他会求婚他不会求婚”列文说把狭长的白花瓣一片片扯下来。
“不对不对!”基蒂抓住他的手止住他她一直在兴奋地注视着他的手指。“你一次扯了两片哩。”
“那么我们就不要数这片小的了”列文说扯下一片还没有长完全的小花瓣。“马车追上我们了。”
“你不累吗基蒂?”公爵夫人叫着。
“一点也不。”
“你要是累就坐上车来马很驯顺而且走得很慢哩。”
但是用不着坐车了他们快到地点了于是大家一道步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