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中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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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公桌上平躺着一封刚邮来的信。展开，密密的字迹过于纤小，费力辨去，一颗一颗述说着一个少年成长的心事。

    十五岁，含苞待放的年纪，却被萌动的多角情事困扰着。落笔处留下“寒冰”两字作为寄信人的名字，十分扎眼。呀，人生才刚刚开始，便感凄冷。

    想起前不久在电视上看见作家张贤亮作客鲁豫有约的情景。张贤亮曾在劳改农场里过着与世隔绝的囚犯生活，孤独苦闷中一呆就是22年，从二十一岁血气方刚的少年到一位四十三岁的中年人，把青春岁月全部交付了那个特殊的年代。不知是年少的苦难成就了张贤亮还是张贤亮以超乎常人的承受能力逾越了那份苦难。倒是觉得他不管在顺境或是逆境中都十分坦然和乐观。

    彼时，心路上，自己也是一路泥泞，一脚高一脚低地在浑浑噩噩中和自己日复一日纠缠了整整六年的中学时光。小小年纪便为人世间的爱憎美丑暗自神伤，为自己不能左右的世事忿忿不平。作为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后的第一代独生子女，内心的孤寂、悲愁、空虚、无助与考试成绩的患得患失构成了青春年少精神世界的全部。每天披星戴月，盲目地在两点一线间奔波，跟随同龄人的脚步前行，在繁重的科目间躲闪逃避，和大多数人一样，青春时光被安排好了，由不得挣扎反抗。很难说幸抑或不幸。我向来是个在文理之间、文体之间顾此失彼的学生。最要命的是难于为学业安分，喜欢为未来做无谓的担心，对未来的一点点幻想足以给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一番绵长的慰藉。张望未来的时候，呆滞的目光中总会迸出耀眼的火花。

    日后和朋友每聊到此，都不禁慨然：中学时代是自己人生中一段暗无天日沼泽般的记忆。

    奇怪的是自己在校并不曾犯下大过，也无不良记录，相反却有些风光的经历。比如在全校师生面前作的精彩演讲，主持校运会开幕式，参加年级卡拉ok大赛等等。留下阴影的除了十分严格的家教、繁重的课业，还有现实和梦想间极大的落差带来的极端不自信。人如果得到的是找不着自信的生活，该是多么的狼狈。

    事实证明那段灰暗的日子威力巨大，事隔多年还是影响到如今的生活。如果不幸和当年的班主任老师在路上偶遇，竟会像犯了过错般面红耳赤，小心翼翼地打声招呼后便急急地夺路而逃；不愿被提及中学同学的名字，更惧怕参加同学会。

    如果时光能够被裁剪，我会迫不及待地把中学六年连同里面的人事物一起卡嚓卡嚓麻利地剪去，并焚成灰，然后从此忘记。虽然那是一所自己拼命考取但很难找寻到快乐的省级重点中学。

    细想来，日后爱上并从事的电台dj的职业和自信心的攫取不无关系。仿佛唯有声音能充分让自己获得自信并由此享受快乐。为自信乐此不疲成了工作的强大原动力。

    如今，爱好加劳动获得的衣食无忧的生活更让人懂得精神上的苦难比肉体的苦痛更甚。落莫、凄清、与人世的疏离能更快地摧毁一个人的幸福。

    和张贤亮不同的是：张贤亮后来作为杰出校友被邀请回母校时，在留言簿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感谢母校，给了我一个艰难的起点。而我，少了直面苦难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