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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不小心,我的头发又长了一截。我看着它顺着被制服撑出坚硬棱角的肩膀流淌下来,暖暖的阳光如同破碎的镜面般散落在灰色的发梢,细小的闪光恍若银色的光屑。我没有想到,自己再一次踏入格里姆海默的城门时,竟然还保持着跟当年相同的心情。
忐忑与期待交织在一起,好像带刺的蔷薇藤缠绕在胸腔,随着心脏的鼓动,带来有节奏的刺痛。但与此同时,花朵也受到了甜腻血液的滋养,一点点地绽放开来。
真是个不符合我人设的比喻。
我不知道其他人在步入这道门的时候,心中都有些什么想法。不过,大家的脸上都挂着显而易见的笑容,似乎回归的喜悦早已冲散了其他的情绪。奎尔一直缠着要和拜伦共乘一骑,这个任性的要求终于在最后一段路程得到了满足。紫色头发的青年人因此显得有些窘迫,但是始终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
“大人。”
站在门口两侧的卫兵朝我们身上的这套银蓝色的制服躬身行礼,也因此,他们没能看到一马当先的莱恩维特正向他们有礼地点了点头。这两个人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相信罗伊德他们也是同样。不到十年的时间,在同一位王上的统治之下,骑士团先是从典伊被驱逐到了边境,然后又从格里姆海默被召回帝都,完后又因为决心反叛的原因,主动从新建的屯所转移回了老对手的领地。这种流浪式的迁徙,不仅仅象征着第一骑士团终于在时光的侵蚀下,逐渐凋零,并且也意味着人员的流动。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拿起武器的理由。为了光荣名誉的人没有跟着骑士团离开帝都,为了保卫家乡的人没有跟着骑士团回归帝都。而现在,尽管我们的队伍中也吸纳了新血,但是仍旧没有离开的人数多。
我们的剑,即将第一个斩碎的东西,名叫和平。
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难以容忍的罪恶。
春日的和风越过河流的粼粼水波,干净整洁的街道两旁摆放着零卖的铺子。小孩子们追逐奔跑着从马身侧掠过,而他们的母亲则快步跑来,数落着将自家孩子牵走。母亲们一边点着孩子的额头,一边小心地抬起头来观察我们的反应。
好像是突然间变成反派了啊。
那种防备的眼神,就如同面对的不是与自己平等的人类,而是什么可怕的灾害一般。腰间的长剑不再是朝向东北方向的敌人,而是帝国的中心……这样的变化,不仅是他们,就连我们自己也曾感到过难以是从。
我看到奎尔偷偷伸出手来,覆盖了拜伦紧握缰绳的手,没有人会把这种艰难的自我调适当做软弱。罗伊德倒是和以往没什么两样,比起聚拢在一处缓慢前行的我们,前辈却表现得仿佛久违归家的游子,活泼地驾着马左右窜动,时不时游离在我们的队伍之外。他的制服皱巴巴地披在肩上,内衬的白色衬衫也半捋着袖子,黑色的皮靴耷拉在马腹两侧,似乎是根本就没有踩在马镫上的打算。
“嘿!好久不见了啊!”
罗伊德夸张地伸着手和两旁相熟的居民打着招呼,爽朗的笑容还是和以前巡逻是一般无二。只可惜这一次,再没有人会随手扔一个洗净的水果过来,也没有人会热情地跟他搭话。生活在帝国边缘的人才不会在乎帝王是否昏庸,他们只知道自己平静无忧的生活将被打破:如果夏天来临之前,战事仍没有结束的话,将再没有人能负担起将魔兽挡在城外的战斗。
因为这种仿佛是被背叛了一般的情绪,他们没有回应罗伊德的招呼。客气点的,也只是尴尬地点了点头;而更多的人,则是权当做没有看到地忙活着自己的事情。
罗伊德就这样招呼了一路,也不管有没有人真的搭理他。我难得看到他固执地坚持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但是却没有吐槽的心思。格里姆海默对于罗伊德来说,可能比我还要更有意义一些。当年那个鼓足了勇气从家里逃出来的少年,也正是在这里遇见了那么多能够并肩奋战的同袍,在这里度过了不需要严守家门训导的一年又一年。街道终有尽头,罗伊德挥舞了一路的左手缓缓垂落,拜伦驱马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城镇,他们什么也没有解释,什么也不需要解释。
英雄总是在事情过去很久之后,才能被胜利者结果的荣耀。但是在这一切开始之前,所有知其所为的参与者都是阴谋家;而当这一切正在进行时,所有手上染血的战士都是凶手。面对每一个无辜而平等的牺牲者,不存在正义和邪恶。
反而是我,作为引起这一系列变化的玩家,经过如此长久的时间的磨砺,也总能习惯于肩负着这些压力,坚持自己的道路了。然而这样的压力,对于莱恩维特来说,也许是第一次吧。想到这里,我有些担心地跟了上去。
莱恩维特还是以往那副平静的表情,他用一种教科书般标准地姿势坐在马背上,骑行的速度也仿佛是经过精密测量般均匀。因为察觉到我的靠近,他微微侧过脸来,深蓝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如同深夜的璀璨星辰,而他的余光却还是严谨地关注着道路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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