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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所有人都填饱了肚子,天黑的透透的,剪娘还是没醒来。
趁这个时候,衙役们奉命整理了过去的案卷,都是七夕与绛缘桥相关的案子。这桥的事儿,剪娘提了数次,不得不怀疑到桥姬的头上。山海翻看了一下,知府来的二十年间有五个桥姬的案子,都是悬案。里面有四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无一例外赤身裸体漂在江面,卡在桥墩边上叫人给发现。他们脖子上都有整齐的勒痕,肺里没灌满水,像是被掐死再投江的。
虽然可疑,但他们的确都有着偷人的证据。
看着山海皱着眉,衙役小心翼翼地说,他们老爷断案还是很聪明的,只是与桥姬有关的事儿,都没法子了。
“无碍。我只是在想,这位商人怎么就沦落到碎尸的地步,切口又仿佛非人所为,究竟有多罪大恶极……”
慕琬忽然开了口。
“只要尸块够多,施公子就能认出来么?”
“自然。怎么,你要下去捞?”
慕琬撇撇嘴,没说话。她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
“我乃役魔一脉,自然有式神相伴。除了血脉赋予的天狗,还有两位式神相伴。一个是我曾收服的,另一个是师兄赠予我的……名曰寒水姬,是精通水性的妖怪。”
“嚯,有这种好东西不早点拿出来?”
施无弃开着玩笑,慕琬没理她。阿鸾看着她,听见她说是她师兄给她的时候,就懂了大概。她或许是不想太高调,也不
想将师兄嘱托的式神随便显出来……这说起来有些复杂,但黛鸾竟觉得,自己确乎是能理解她的。
山海望着她,轻声说:“你若愿意,明天,再带着式神试上一试。”
“好。只是简姑娘,不知道何时能醒来……”
知府也正愁眉苦脸地嘀咕着。
“这不行啊,衙门也要关门儿的……”
这时候,剪娘忽然睁开了眼。
一群人赶紧围上来,她颤了颤嘴唇,僵着脸,半晌吐出一个字来。
“该。”
他们懵了。
阿鸾端了温水放到一边,小心扶她起来,再把杯子递给她。
“您这话……怎么说?”
剪娘接过杯子,眼神空空的。
“他该……死得好啊,真好……男人没谁是个东西。”
屋内数人膝盖隐隐作痛,但又不便说。
“我看简姑娘别是吓到了,心绪不大稳定。”
慕琬小声给山海嘀咕,山海微微点头,但追问下去:
“敢问您何出此言?是否知道些什么,也方便我们断了案,以慰您相公在天之灵。”
“屁!”剪娘漂漂亮亮的小脸蛋儿从苍白变得微红,怕是情绪有些激动,“他就该死。他骗我!这个狗东西,早就有家了,还有两个孩子!我他妈真是瞎了眼陪他睡!短命鬼,死得好啊!”
先前文弱温柔的姑娘,忽然就大骂起来,越骂越凶,吓得旁人不敢吱声。但没骂几句,她眼睛又红了,眼泪开始打转。她猛地拽过山海的衣摆擦起眼泪,泣不成声。阿鸾在旁边摸摸她的头,像给小动物顺毛似的。
“好哦好哦,都怪他,死得好,死得好,不哭了,不值,啊。”
“不行!你不能骂”剪娘忽然甩开衣摆,山海连忙抽回手臂,“我男人只能我骂,他负我,自然只有我能说!”
“好好好,你说,那你说啊。”
阿鸾确实厉害。她不仅擅长安抚动物,还能哄人。剪娘气消了点儿,又开始唉声叹气,一边还掉着眼泪。
“我自打好几天前,就盼着七夕快到。我们认识不到一年,去年,我上一个丈夫走了一年,我一个人过的。我觉得今年我不是一个人了,况且他从来没过过这儿的七夕节。我说我要穿那件儿带红花的衣服——他给我买的,料子可好了,我只会补,自己从来没有,所以就不舍得穿——我说要穿这个,还要买糖果儿,新的料子铺开了,我们能给未来的孩子裁小衣服,我们还要走绛缘桥……他突然就不说话,连着好几天避之不谈。直到前天,我给他洗衣服掉出了一个金子打的配饰——分明是一对儿。我质问他,他才吞吞吐吐告诉我,他其实有老婆了!还有两个孩子。他出门的时候,老二刚会走路……”
屋里鸦雀无声。
死渣男。
唉,确实死了。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愣是半晌也憋不出什么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