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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扬没好气地说完,堂内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朱老头收起嘻笑,缓缓道:“还有呢?”自己一时大意说漏了嘴,那个朱重八朱元璋,恐怕这会儿还没有出生呢。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还能有什么?老头,你把我骗到这儿,安的什么心啊?”殇侯拿起茶盏。
忽然长声吟道:“碧玉瓯中翠波起,黄金碾畔绿尘飞!”声音刚劲有力,带着杀伐决断的金石之音。
程宗扬心头剧震,长吟声落入心底,使他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那一刻,对面的老者流露出王侯般无尽的威严气度。他神情肃然,没有半分嘻笑之态,完全是与生俱来的骄傲与高贵。
程宗扬终于相信,对面这位是真正的帝王贵胄,而不是那个一脸欠揍的朱老头。程宗扬完全收起心底那点轻视,挺直身体,正视面前的殇侯。
镌刻着龙纹的银壶在炉上发出“滋滋”的轻响,白雾从壶口袅袅升起。竹帘外,雨点从檐角和竹叶上滴落,传来淅沥沥的雨声,堂中光线渐渐暗了下来。殇侯泼去残茶,用竹匙从纸囊中取出浓绿的新茶,放在一张白纸上,拂去细碎的茶末,投入紫砂壶中。
然后拿起银壶,湖入沸水。他手极稳,湖入的沸水正与壶口平齐,卷紧的茶叶微响着舒展开来,丝毫没有溢出。
殇侯拿起紫砂壶盖,撇去壶口的细沫,盖好,用沸水淋在壶上。茶沫顺着壶身冲下,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随即飘散出来,片刻后,壶身水迹干涸。殇侯用沸水淋过茶盏,重新斟了两杯,递了一盏给程宗扬。
举止从容不迫,显然有大把时间等待他的回答。程宗扬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苦笑道∶“知道我身份的两个人都死了,殇侯确定要听吗?”
光线愈发暗淡,殇侯的身影彷佛墨色的剪影一样模糊不清,只有指上翠戒一点碧绿的光泽,不停流动。程宗扬叹了口气。
“我来的地方,确实跟你们这里不太一样,”对于自己的经历,自己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犹豫片刻,程宗扬道∶“但殇侯把我当成天命之人,那就错了,我确实知道一些事情,可这个世界和我所知的相比,几乎完全改变了。
比如六朝,我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秦、汉、晋、唐、宋与昭南,是为六朝,”殇侯淡淡道∶“共奉汉室为天子。”程宗扬偏着头想了一会儿。
“和战国七雄有点像,我知道的是秦后有汉,汉后有晋,然后是唐、宋,一个接一个。那个昭南,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殇侯道∶“你可知六朝兴亡?”
程宗扬摇了摇头“知道一点,但不那么详细,而且我说过,这个世界和我知道的几乎全然不同。就好比一盘棋,我看过一场终局,知道那一局谁胜谁负,但现在这局有太多落子和我所知的不一样。
殇侯想知道这局棋谁胜谁负,我可一点忙都帮不上。”“世事如棋,兴亡过手。棋局虽然不同,棋子总是那些而已。”殇侯慢慢饮了口茶“你当日看到我手下的秦桧与吴三桂而色变,他们是什么人?”程宗扬老实答道∶“史上数一数二的大奸贼。”
殇侯拿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后皱起眉头。“秦、吴二人追随本侯多年,一个机敏灵动,一个忠直耿介,如何会是奸恶之人?”程宗扬笑道∶“一直跟着你当然是好人,他们想作奸人都没有机会吧。”殇侯沉吟片刻。
“秦吴二人秉性本有不足,秦桧灵敏有余,志浅易变。三桂血勇性激,易走极端。时移事易,不足为怪,但志节不移者,也大有人在。”程宗扬连连点头,人的作为与环境息息相关,没有人是天生的大奸大恶。汴京城陷时,秦桧曾冒死上书,请求金军保全赵氏。
吴三桂年轻时带着二十名家丁就敢闯入万军之中,血战救父,时称勇冠三军,孝闻九边。这两个人如果当时就死掉,留下的肯定是忠孝之名。不幸的是他们两个都活得长了点,曾有的忠义之行完全被后来的奸恶作为掩盖。
易地而处,把自己换到秦桧和吴三桂的位置上,未必会比他们做得更好,但如果换作文天祥和史可法,绝不会像他们一样为后世唾弃。英雄之所以为英雄,是因为能经得起考验的人太少。说到底,自己只是个凡夫俗子,难以抗拒太多的诱惑和欲望。殇侯往银壶中重新添入泉水,用铁箸拨动炉内的炭火,似乎陷入沉思。
程宗扬游目四顾,堂外夜色渐浓,墙内一丛翠竹犹如浓墨绘成,廊外种满兰花,绿叶蕨萝。从外面怎么也难以察觉这个看似荒蔽的山村,竟有这样幽雅深邃的景致。
程宗扬一拍额头,从背包中取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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