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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曦渺又点点头,恍恍惚惚,早就已经选择了。
中午的阳光照耀在两个相对的人身上,那些眼泪和阴暗的恐惧渐渐被蒸发掉。
烟波浩渺第四十八章
顺理成章,秋日里偷闲出来的这一天时间本来就极为珍贵。何况黄叶覆地,鸟鸣于林中,清泉流于石上,虽然地老天荒是痴儿女的呆意,但是有时候,就是觉得这个时候就是那个时候。
相里若木鼻梁贴着景曦渺的鼻子轻轻磨蹭,感受着他拼命喘息的急促气流,品味着他热的嘴唇,微微地痒,景曦渺喘息着笑出来,眉目温柔,相里若木也贴着他的面颊低笑,嘴唇衔了他的耳垂邪魅地低低问他“再一次”
“不”景曦渺推在相里若木的腰跨上,可是他的衣服已经解散揉乱在身子底下,已经酸软了的大腿轻松地被相里若木抬起来,重复那个今天一再被重复的动作。景曦渺推他的手变成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无意识地叫出来。
“曦渺,我非常地喜欢你。”相里若木低喘着,气息不稳地说,景曦渺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头,红润的嘴唇不住地发出呻吟——在他怀里,纤细的小小的孩子——他吻上他的喉结,声音低沈着重复“我很喜欢你。”
“我也很啊”景曦渺双眼迷茫,周围燃烧的红叶,广阔天空的流云,他都看不清楚,虽然声音嘶哑,喘息得说不出话来,但是还是知道应该回应相里若木千载难逢的话,吸进来的空气怎么都不够“喜啊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到要疯了,喜欢到宁愿去死,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上送,虽然觉得被刺激的心脏都要裂开了,但是还是混乱地想要更多。
相里若木被景曦渺撩拨得近乎疯狂,不过虽说能看到赤裸的景曦渺因为亢奋而哭叫呻吟哀求很有意思,但是还是有点过分了。相里若木小心地看着穿好乱七八糟的衣服坐在地上不吭声的景曦渺,用手指戳了戳他绷着的脸蛋,景曦渺没有反应。
“喂曦渺,你刚才做的时候说的可是‘可以’。”相里若木看着他刚缓过来的脸又染上了绯红“你还能骑马回去吗?”
“站都站不起来。”景曦渺愁眉苦脸地说,根本不看他,脸蛋绷得还是很紧。
“那可怎么办呢,你刚才说你很喜欢我,喜欢死了我对你做这样的事,还说我不可以碰别人,别的男子或者是美女都不可以。”相里若木想想实在忍不住笑,景曦渺有一阵子忘乎所以紧紧攀着他着实口齿缠绵了一下。果然,他看着景曦渺哆嗦了一下,自己被自己吓着了。
景曦渺的脸向相里若木的反方向更加偏了一点,皱起眉头“我不记得有那样的事了。”
“早些时候说的喜欢我的话呢?希望我欣赏你的话?”相里若木问他。
“也不记得了。”景曦渺的脸更加严肃。
“喜欢我亲吻你脊背的话呢?”
“不不记得。”景曦渺哆嗦了。
“喜欢我抚摸你”相里若木突然有了无比的耐心,似乎打算一样样复述欢爱中景曦渺说过的所有的话。
“啊——”景曦渺大叫了一声,忍无可忍。脸上再挂不住了“我忽然记起来了,不用说了。”
相里若木纵声大笑,景曦渺灰头土脸地挪挪屁股想离他远一点,立刻痛的有点难受,相里若木伸过胳膊搂住他,不让他再动。
“虽然那天高烧之后确实有些头脑不清楚,但是后来渐渐的就恢复了吧?你记得什么?全部吗?”相里若木吻上他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睛,他没有避开他,那双黑亮的眼睛还是如同从前一样温柔澄澈。他看了进去——只是片刻,景曦渺立刻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瞪了他一眼。
“我记得我本来从没有当皇帝的念头,但是你把我拎上皇位。后来你答应带我出去玩,出去就把我弄丢了,丢在一个可怕的全是尸体的地方。然后你找到我了,对于我能丢很生气,要把我交给你手下人审问。”景曦渺说,相里若木听完他的总结就有点讪讪的,景曦渺察言观色,立刻附加了一个“哼”
“这么说你记得我对你很不好啊。”相里若木不习惯被景曦渺数落。
“比文妃对我好一点,至少你生气也不会叫太监煽我的耳光。”景曦渺想了一想说,又加了一句“当然我也不喜欢文妃。”
相里若木下意识地抚摸景曦渺的脸蛋,仿佛想抚摸掉上一个耳光的疼痛。“要是早点结实,在别处,或许会好一点。”
“不要,”景曦渺立即说,他的眼睛垂了下去“我对现在很满意,就算立刻死了我都心满意足”
相里若木皱起眉头,没有等景曦渺继续说下去,就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太尉大人,”远远的一声呼唤打断了这个吻,景曦渺战战兢兢地四顾。
“是相里一平,”相里若木笑了笑,抚摸着景曦渺的手掌心。
“哦,”景曦渺忽然留恋起来,往后的生活仍旧不可预知,相比之下,他更想紧紧抓着这一刻不松手。但是相里若木已经搂着他稳稳地站起来,景曦渺本能地紧靠着他,他想起檀心的话,不会忘记,但是他不是檀心,在这个或者哪个无边的荒野里,景曦渺都不想选择只有自己。在未来的无论是怎样的风雨飘摇或者晦暗无光的时候,他都想要相信相里若木,甚至远远超过相信自己。
烟波浩渺第四十九章
“太尉,让皇上待在议事的地方,这不是明智之举,皇上会对朝局了如指掌的。”李允之不能相信这个皇帝,永远都不可能相信他。太尉今天的突然失踪让他紧张了一天,他几乎以为太尉出了什么事情。他说这话的时候,太尉刚刚带着昏睡的皇上回来,他跟着太尉一看到太尉把皇上安顿在太尉的卧房,他就把相里若木揪到书房。
“李允之,公平一点,皇上他现在的样子病得不清,神智也不是很清楚,他想要待在我身边,而我也想要他待在我能看得见他的地方。就是这样,允之,你也见到了这些天皇上的样子,你觉得他还能做什么?他只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十五岁孩子,我们要不要对这样一个孩子还防备到那种程度?”相里若木没有不耐烦,他应该是很诚恳地在同李允之谈话。
但是,这件事的保密级别并不很高,也就是说太尉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件事。韩梦圭是这样想的,因为他就坐在书房的外边听他们说话。他来找太尉回话,太尉的侍从直接就让他等在这里。屋里的谈话他完完全全听得见。
这一局又是皇上赢了,韩梦圭看到李允之走出来的时候,尽力地向后缩,希望李允之不要看到他在这里。李允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走了,他喘了口气。
“太尉,”他看着李允之走远了,探头看见太尉正在喝茶。
“进来吧。”相里若木面色温和地对他说。太尉的心情很好,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太尉,臣——有个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您。”韩梦圭走了进来,顺手把帮刘公公抱来的折子放在太尉的案上。
“说吧。”相里若木微微笑了一下“想来你也不是问无聊问题的人。”
“太尉觉得皇上的病有几分真假。”韩梦圭犹豫了一下“太尉觉得皇上对太尉也用上了心思吗?”
“你说曦渺啊,”相里若木慢慢地说“是假的那是最好的,我想了很久,我还是喜欢一个聪敏健康的景曦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是真是假是太医的事,只要太医把他调养好了,那便好了。不过不管真假,他都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现在有了一个主意。我现在有了借口把他放在我的身边,我想要他学习的东西很多。他很聪明,不过还不够,远远不够。这个天下,还得他来坐,才坐得安稳。以前我想不透,现在发现我这种人,大概是离开了战场便觉得心里都不安分,全身都不通泰。这么久,内外主次我都忘记了。我们跟北疆的一战肯定不远了,我必须要培养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在这里,坐稳阵脚。”
“太尉深谋远虑,心怀天下,这是亿兆苍生之福,也是皇上之福。”韩梦圭深深地行礼下去,站直腰,不免诙谐之语“可我看皇上要太尉比要江山的心思重得多了。要是皇上听到你的话,不定多高兴。”
“我可一点都不高兴。”景曦渺的声音冷冷地从他身后传出来,天已经晚了,他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阴影里,两个人都没意识到。
相里若木有点慌神。
“我还以为你是原来就只是希望能笼络住我,帮你稳住天下,让你实现你自己的宏图大略。”景曦渺冷涩涩地说,向身后的阴影里又退了一步“也对,我也早知道你的心里装着天下,你不稀罕皇位,你稀罕的是成为第一个远征草原,灭掉那些蛮族的英雄。即使没有今天你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些的话,我也是对你忠诚不二的人,至少,我也是对天下黎民忠诚不二,你又何必要用那样的方法笼络我呢。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只想要用感情束缚我。怪不得,李允之不懂你,他哪里是你运筹帷幄的对手,你想得远,你看得远,哪里是普通人可以敌的?你觉得我得到你的回应,就会更死心塌地地喜欢你,在你征战草原的时候,就因为我姓景,我够聪明,除了我没人能给你看住后院,那时候我就能为你提供一个稳定的后方是不是?
呵呵,之后呢,你的梦是什么样的?做一个皇帝很没有意思是吗?做一个良臣留芳百世为天下楷模是不是更好,你想过给我找个皇后的吧,不然为什么方才月安来看我的时候说你要她留意刘丞相的孙女?你觉得有意思是不是,操纵着我,经过我的手操纵天下,天下人还要赞颂你,后世人还会跪拜你,你的人生就很完满了么?是啊,比篡权夺政更荣耀,比做臣子更有实权,一生的志向也可以实现。”景曦渺抽了一口气,韩梦圭不可能插嘴,相里若木看着他,甚至没有打断他。他接着说“为什么,就因为我姓景,我就没有我自己的一切吗?就是这个皇位,我感激它,因为没有它你都不会看我一眼,但是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你想把它给谁就给谁。”
“曦渺,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相里若木看着他,即使他站在阴影里,眼睛仍旧很明亮。
景曦渺忽然笑了,语气变的轻佻“是吗?那么你觉得我跟紫菀哪一个更好呢?”
相里若木猛地站起身,韩梦圭几乎摒住呼吸,他意识到他闯进了一个他不应该存在的空间。
“甚至不用你发誓,你就在心里想一想,你到底是因为爱我,还是需要我?”景曦渺轻轻地笑了,笑声很飘忽“你也有需要我的时候,这就是审时度势出来的结果,太尉就是太尉。”
相里若木没有反驳,他需要景曦渺来帮助他实现一个太尉的攘外而后安内的战略,这是事实,连韩梦圭都明白。他起先没有觉得这和喜欢景曦渺有什么关联和冲突,但是现在景曦渺逼问他的时候,他混乱了。
“从前第一次发生那种事的时候,月安告诉我说,是因为你爱慕我,我信以为真,以为你是真的喜欢看我,喜欢跟我做那样的事。”景曦渺不顾一切地说。韩梦圭后退了几步,希望能撤出这个会把他变成炮灰的战场,皇上的话说得太露骨了,他就要跟太尉决裂,而自己还在这里,太尉会刺聋他的耳朵。但是如果要撤出这件房子,就必须要从皇上的面前挤过去,因为他就堵着门口。
“别说了。”相里若木的话里已经带了恼怒。
“不要命令我,我才是你的皇帝。”景曦渺忽然厉声说,相里若木看着他,没有开口。景曦渺呼出一口气“我能不在乎那样的事,我能原谅你是因为我以为你至少喜欢跟我做那样的事,那种喜欢也是喜欢的一种。不管是哪种终归你还是喜欢我,将来你会很爱我。可是我现在知道了,我父皇,那个荒淫无度的皇上让侍卫强奸紫菀到死是吗?因为紫菀这个妃子不和他心意。你想要报复是吗?用同样的方法。”
相里若木觉得口干得说不出话来,胸口也胀着。
景曦渺似乎很热,他烦躁地看了周围一眼,喘了一大口气“我不怪你。我听侍卫们说民间有个说法,叫做父债子偿,虽然他不像个父亲,可我也是他的儿子。我替他偿还你,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我现在也偿还完了,这个皇位我不再坐了。太尉大人,不要以为你能左右一切。”
“你恨我吗?”相里若木忽然问他,打断了他那可怕的话。
“你想要什么答案?”景曦渺笑了,相里若木认识他这么久,第一次听他高声大笑,虽然笑声里带着颤抖。景曦渺笑够了转身就走“相里若木,你一辈子也得不到答案。”
烟波浩渺第五十章
韩梦圭今天算是撞上衰神了,在太尉的书房里僵了半日,被太尉皇上赏识本来正在春风得意,不想今日自己居然目击了这档子事,真是狗屎运用到了头。皇上走了,屋里就剩下他跟太尉,太尉还呆呆地看着门口,难道还寄希望于小皇帝后悔返回来跟他和好。
“太尉,下官告退。”就算韩梦圭再机灵多辩这会也说不出来个像样的借口溜走。
“唔”相里若木似乎听到又似乎没听清,视线从门口收回就投到了地上。韩梦圭再看太尉那模样,生生得就写着落寞二字。忽想到人生真是公平,凭你是王侯将相还是市井小民,平生该经受的种种说得出的说不出的苦处,早早晚晚老天一样不落都会给你。
相里若木这会心里面空空落落的,之前还在反复计划着几年内充实国库的法子,作战时的钱粮供应,兵源的选拔,藩国的处理,常是与人商议这些事的时候,每每气血上涌,巴不得立时完了这些事,可是现在——这些心思又都淡了,忽然变得没意思起来。
过了半日,相里若木才想起韩梦圭还杵在那,摆摆手让他下去。韩梦圭躬身施礼,慢慢倒退到门边,立刻转过身一溜烟似的跑了。
相里若木叹了口气,独在书房里坐了,心思越发灰了起来。忽然想到,天下后世如何评论自己又如何,远赶不上被景曦渺说这一堆话来的刺心。这个想法一出来,就把他自己吓着了。站起身,来来回回地在书房里踱步。人就是如此,没有这想头的时候,根本不会注意,哪一日突然有了什么想法,竟连压都压不住。
景曦渺心里的委屈,他多少明白,所以想知道他恨不恨自己,忐忑不安地想知道,却不知道自己这份不安从哪而来,拿不起放不下不像是相里家的人。他对景曦渺有情,景曦渺知道,所以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他恨不恨,那孩子也有那孩子的骄傲,保全了自己也折磨了他相里若木。所以,还是恨吧。
喜欢景曦渺吗?一定是喜欢。他抚摸着那孩子给他的玉,跟那孩子在一起,他没有一个地方不舒坦。可是过往依然是过往,活着的人,要用多久留恋死去的人呢?景曦渺聪明,那是对事,可是景曦渺也纯粹,那是对人;他真要较真会不会自己把自己撕扯开?虽然紫菀——自己知道,早晚会有人告诉他,有个女子叫做紫菀,是太尉心头的人。他不能说他最喜欢景曦渺,他不能说他不介意景曦渺是谁的儿子,因为紫菀是先来的,轻轻巧巧从自己的生命里滑过了,就刻在自己的心上。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心思抱他的,自己比景曦渺还要清楚。所以他不能反驳景曦渺的话。
景曦渺心头那一刀是自己砍上去的,之前景曦渺不觉得疼,他也装作没有伤,可是现在看见了,鲜血淋漓,想伸手去捂,捂得住,愈合得了吗?
何况,喜欢,能维持多久呢。因为他病着,安慰他的话很容易说出口,或者自己骗自己,那孩子正在害怕得要命中,要尽可能地安慰他才能保护他从恐惧里脱离开。将来呢?
因为对方是景曦渺,所以他相里若木早就没有了仇恨的必要。景曦渺是一片浩荡之水,早就吞没了他,也包容了他,自己再强烈的恨到了景曦渺那里,就被化解掉了,波澜不兴。
权力,他也并没有执着到完全不能松手的地步。韩梦圭的话一直是他琢磨的事,他不想让自己宗族的后代代替景曦渺,因为没有那样一个人。所以将来呢?早晚有一天,他跟皇上会退回到本该的位置上。彼此协调、制约,景曦渺只要亲政,就必须要结婚,他还小,早晚他会发现女人的好处。他如今这样的明丽、纯粹,都是因为他还没有长成形,他喜欢着的景曦渺也就是这样的现在的景曦渺。
可是谁能阻止未来呢,他会被教养成一个皇帝,他还会记得当初爱着人时候的那颗心是怎么样的吗?而他相里若木呢,还会喜欢一个不再纤细美丽的男人吗?未来,谁又能说得准呢?
他总以为,彼此的喜欢,总是会消散的。所以他在为最正统的未来做准备,哪一个成年人不是在理性地准备未来呢,何况是一个不但身上担着一个国家重担的人。景曦渺不知道这些,就会沿着这个方向走,他现在知道了,痛苦万分,可也会向着这方向走吧,大概。一样经过十五岁长大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人都是如此,最终难免殊途同归。
相里若木站在自己的卧房窗外,看着景曦渺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桌上点着一盏灯,可是并不怎么明亮。
“哭了吗?”他问刘公公。“睡了?”
“倒不曾哭,回来的时候看着气色不好,进了屋就趴在桌子上。也并不曾睡,刚才打发人进去看皇上烧了没有,还是醒着的,只是说不让人再进屋。”刘公公悄声回道,看着太尉站在窗外一动不动地看着景曦渺,便道“太尉不进去看看吗?”
相里若木沈默了一阵,缓缓地喘了一口气,听上去很像是一声叹息“不进去了。”可是想要离开,腿又迈不动,只是在窗外站着,看着里面那个趴在桌上连哭都不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