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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李克宁,你李老三的屁股也不干净吧。
不怪大李心黑。
晋王有困境,难道他李正德就没有么?
他也奔五张的人了!
儿子在军中资历同样不足,虽说秦郎是表舅舅,可是靠人不如靠己呀。让长子在毅勇军、射日军来回历练,就是想让他在军中扎下根基。奈何时日短浅,且射日军重建后总无机会表现,儿子也未得立下功勋。
关键是他李大早年忙于军旅,子嗣有点单薄。这些年倒是生了一堆,可是年纪更小,更指望不上。就这么一个长子,或许早年跟着阿翁太久,性子也弱了点。
辽王知道郑二的几个兄弟儿子都在军中,其实他也想让长子更多历练,奈何因为子嗣单薄的问题,他又不敢让儿子浪得太过。
这就成了个自相矛盾。
反观眼前这个弟弟,与李克宁相比,虽不同,亦不远矣。
从安边城至今十七八年,李三倒是不曾统管全军,可是他统管全军辎重钱粮啊。他那个辅军足足二万,除了少部分做买卖,大部拉出来能当牙兵用,自己又不瞎,看不到么?
打仗嘛,倒是没看出老三有甚过人之处。不过,在山北这一战,至少中规中矩,而且他敢放权让郑二为主帅,这份胸襟还是很让大李认可。
而且这小子会搞钱啊。
钱钱钱,命相连。
又能搞钱,手下也有万多可用的辅军,在镇里,老三妥妥的一个小山头。
李大郎忍不住设想,若现在自己嘎了,儿子接不接得主?
答案非常灰心,肯定接不住。
心念流转之间,却见弟弟还在侃侃而谈,可惜后面说了什么大李全没听见。
这弟弟是真聪明还是真傻?
李克宁这事,谁说也不该你说吧,一点都不别扭么?
别扭么?
再看弟弟言辞坦坦荡荡,李大郎又觉着自己是否小器了。
三郎一份赤心君子,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或许是,或许不是。
这乱世的兵头,难做啊。
据说当时匡威为匡筹所逐后,曾与人言,虽有此事,然卢龙终不出我家。当然后面还有一句,说匡筹无识,恐怕不能保全基业。
平心而论,自家这个老三显然是能够保全基业的。
不论是从李家看,还是从卢龙看,若在此时自己有个闪失,让弟弟接位可能都是最佳的选择。
咳!李匡威倒是豁达,经跑去成德搞王镕。
阿耶也是。
什么前汉后汉,前唐后唐。
光武帝倒是恢复了汉祚,但他大哥刘演呢?我他妈就是老大。
各种思绪萦绕心头,辽王神游天外。
看自己说了半天大哥也不答语,“大兄?大兄?”李三郎在大李面前挥挥手,将他拉回现实。
“啊,啊,说到哪里了?”辽王打个哈哈。
李三道:“我是说,大兄你也是晋王义子,按礼法亦能争这位置。当然,你不能轻身犯险,可是郑二能去啊。那黑厮也是拜了义父地,让他去探望病情,带些滋补之物,如山参、辽参之类。
不必兵多,有个千多精锐即可。
不必硬干,见机行事即可。”
“他?能成么?”大李回想刚刚李三所言,完全记不起来。
李三道:“我同他一道去呀。”
反正刚才说了什么辽王也没听到。
心想,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自拿下义武多年,未有寸进。想在河北打开局面,目前看完全没戏,若能拿下河东倒是不差。
能差得了么,河东就是大唐的龙兴之地,山河表里。
可是让三郎去么?
兄弟一心,其利断金。
李大郎在心里将这八字箴言默念三遍,道:“你先将镇中事务安顿好,明日再议。”说罢起身拉了弟弟的手,道,“走走,过新年,去给阿耶敬杯酒。去岁放了那个孔明灯甚好,过几日上元节,再放一个……
……
正月十九日。
汴京喜气洋洋,卢龙彩灯高挂,晋阳宫,则是一片愁云惨淡。
伴随着大唐落幕,大唐晋王李克用,也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回首前尘,曾经的种种如画片在脑海中穿梭,盘旋。
他这一生,戎马倥偬。
沙陀人本是西域小族,属突厥之一部,在吐蕃、唐人与回鹘中间夹缝求生,最终选择归附唐朝。作为唐人的打手,一代又一代沙陀勇士抛头颅洒热血,直至他这一代,沙陀人终于鱼跃龙门,取得了河东这片膏腴之地。
对唐朝,李克用自觉问心无愧。
早年庞勋作乱,他父子就为朝廷出兵征讨。
他杀段文楚造反,那是因为段大帅克扣军粮……
好吧,确实是有意为之。可是,天下藩镇哪个不是如此?
后来,他不是帮着天子扫平了黄巢、报答朝廷了么。
否则,这个河东节度使是怎么来的?
李茂贞几个欺负天子,是他李鸦儿从幽州一路南下,将昭宗迎回长安。
当时他十万精锐屯于渭水,本欲入京拜见天子,可是天子呢?给点钱就打发了他离开,不让去。嘿嘿,当心爷爷挟天子令诸侯么?连盖寓这老匹夫都这么想吧。可是,如果爷爷真有此心,谁拦得住我?
我为大唐立过功!
我为大唐流过血!
爷爷不过就是想将这份基业传之子孙,让部众生活安逸,何错之有?
老子就想做个齐桓公,何错之有?
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步?
凭甚朱温这没羞没臊的老猪狗,竟能如此欺我!
思绪至此,晋王只觉着一股血气上涌,不住地猛咳,惊得众文武皆慌。
有人高喊:“御医,快传御医。”
不片刻,几个杏林高手飞来近前,又是把脉,又是灌汤。众人颠来倒去,落在李克用的眼里却是如此荒诞。
这躯体痛也罢,苦也罢,似已与他无关喽。
众人忙碌半晌,也不知是否真的有用,“哈!”李克用长出一大口气,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晋王的目光扫过掌书记卢质,义儿李存璋,监军使张承业,弟弟李克宁,最后落在儿子李存勖的身上。突然,他感觉身体又充满了力量,一扫颓唐,道一声:“扶我起来。”
声音清晰,中气十足。
李存勖忙将一个靠枕垫在父王背后。
喘匀了气,李鸦儿拉着爱子之手,谓众文武道:“亚子,便托予诸位了。”
李克宁一个箭步率先拜倒,道:“王兄何出此言?且安心将养,必能康复。”
李克用挤出笑容,目光与弟弟相接,道:“时日无多,我岂不知?诸位,我等有此基业,甚为不易。正所谓祸起萧墙。今强敌在侧,切不可自乱。我死后,以亚子继我。此子志气远大,必能成事,你等当善教导之!”
转头对李存勖道:“嗣昭厄于重围,我不及见矣。俟葬毕,汝与德威辈速竭力救之!”又谓众文武道:“以亚子累汝!”双目,死死盯着弟弟。
李克宁与李克用目光相接再三,拜伏在地,道:“必不负王兄之托。”
众文武亦拜曰:“必不负大王所托。”
飞虎子李鸦儿见状,展颜而笑曰:“善哉!且勉之。”
言罢,一代枭雄李克用放下肩头重担,驾鹤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