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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抢了一票,又给宣武花用不少,元气大伤。
咱卢龙才缓过一口气,你家再闹,又得便宜外人。实话说,为甚俺将家眷搬来山北吃风,不是怕镇里又乱嘛。你我相识有年,刘大我看是个宽厚性子,别争了,闹起来都是咱卢龙吃亏。此次河东抢走多少?我没数你还没数么。再有大乱可如何是好?李大将平州让你,正是不想再闹,叫外人看笑话,占便宜。”
“且住且住。莫给李大脸上贴金。他是看父帅坐得稳,没有机会,想要坐山观虎斗。哼,若我军胜,他当然在山北规矩。若我军败,你道他能无动于衷?哼。”刘守光才不信郑守义的鬼话,咬牙一拍大腿,恨恨道:“我不甘心呐。
当初在安边,我便说来山北发展,彼辈皆曰不可。如今怎样?哼,大兄是忠厚,奈何方今乱世,他一守护之犬,护得住卢龙吗?方今天下有如汉末,乃大争之世,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卢龙之地,退守必死,唯有进取,你想关起门过日子可能么?门呢?我观河东残破,汴州四战之地,成德衰微,魏博内乱,平卢颓丧,天平、泰宁覆亡在即,义昌、义武贫弱,卢龙凭甚不能一争?明明担不起这副担子,却无让贤之心,我能怎样。
独眼龙一沙陀胡种,你看这厮将河东搞成什么鬼样子?亡日不远。王师范、卢彦威、罗弘信、王处存,有一个算一个,哪怕将李茂贞之流亦算上,纵观天下,英雄何在?我看也就汴州朱全忠是个人物,以四战之地能开拓进取,确实不凡。不过,汴州不占地利,他要成事难上加难。也不说你我强过这厮多少,叵耐朱全忠已四十有六啦,还有几岁好活?他死后,子侄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么?”
刘守光越说越兴奋,两眼闪闪冒光,无比殷切地鼓动道:“二郎!这天下豚犬当道,你我难道还不如彼辈?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我若能做主,必使卢龙发扬光大,二郎助我!”
小刘如此鼓动,二哥有些难为。他对刘守文没有感情,只是觉着为人比较宽厚。至于刘守光的能力,二哥还是非常认可,摸着良心说,他郑守义在战阵上真正成长主要得益于小刘。胆大心细,敢想敢干,身先士卒,待下公道,若非如此,岂能入得黑哥法眼。然而,郑守义的根毕竟是在豹军。刘二志向远大,李家兄弟同样目光高远,若一定要选,不论怎么取舍,他也只能站在豹军这边。对于小刘的好意,就只好辜负了。当然,那是后话,给他搞些马匹对营州有利无害,能帮就帮些吧。
众人继续西行,两位二哥都沉默下来。感觉气氛有点沉闷,老郑回头瞅瞅,招呼几人过来,道:“郭郎不介绍了,右营副将。牛副将你头次见,此乃昭义勇士,我这步军甲士皆赖牛兄操持,随我塞外破敌,勇悍绝伦。”
老黑借着扩军的机会拆了中营,虽然仍由牛犇统带,但是分成三个营头,毕竟不同。此次出来,他周富贵、王有良不带,却专门将这位哥带上,就是为了加深感情,免得彼此生出嫌隙。
咳,这年头将军不好干呐。有威无恩,大头兵直接造反。有恩无威,那就是罗六哥。想想罗六哥,还有什么不知足,该哄就哄吧,又不掉一两肉。
对于郑二拆营头这事儿,老牛心底肯定有怨言,他心情不好,家里三个婆娘最近就很辛苦,承受了牛副将不少怒火。可是难受归难受,扪心自问,也并非不能接受。毅勇都一共战兵二千,他就占了一半多,确实有点……嗯,说不过去。周富贵、王友良还是郑哥铁杆,才占了四百兵,他老牛不也是难受得够呛么。
郑哥这次带他出来是什么意思,老杀才心知肚明。但有些话吧,心里明白各有分寸就行,摊开了说,还真没法开口。郑守义这上官不错,能对他老牛如此用心,确实抚顺了他稍稍有点狂躁的内心。
刘守光不知毅勇都里的这些事,不过既然郑二亲自引荐了,那小爷就得接住。向后张望,招呼李小喜过来。这厮身后牵着几匹空鞍马,驮着不少物件,小刘解下一柄陌刀递给牛犇,道:“宝刀赠英雄。这柄断马剑随我多年,赠予牛副将,他日阵前立功,勿忘今日赠刀之谊。”
陌刀是步军阵战利器,不单斩敌,还斩己!每战,队副都是抱着这玩意在队尾督战,谁胆怂剁谁,那杀起人来,真是让人胆寒呐。牛犇双手接过,诚恳道:“谢将军赠刀。”
刘守光又解下腰间佩刀,随手丢给郭屠子,嬉笑道:“不必客气。”郭哥与他厮混得久,知道小刘脾性,也随意接了刀,拱手微笑就算谢过。
气氛这便又松快起来,反正对于刘二来说,能挖走老黑是大赚,挖不倒也是小赚,里外不亏。再行一段,前面有一群牧骑赶来,打头是个圆滚滚的牧人,身后还跟着一串小弟模样的。别都鲁隔着数步就跳下马,几步跑到老黑马前,牵住缰绳,一脸谄笑道:“郑帅如何有暇?”身后大小郎君们则已匍匐了一地。
郑将军跳下马,这硕大的身躯踩得大地一颤,对自己这个亮相十分满意。让众人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扶刀,调笑道:“不欢迎么?”
别都鲁道:“这是哪里话。郑帅莅临,蓬荜生辉啊。”
“哈哈哈,你这狗奴,还他妈会吊文了。”郑哥儿黑胖的大手拉着别都鲁的胖手,笑眯眯道,“有好事。来,我与你引荐。”看刘守光已下马,将他让出来,道,“这是赤列部俟斤别都鲁,在义从军任副将,去岁数战,皆有大功。此乃刘节帅家二公子。别都鲁,刘公子欲买些马匹,好事吧?”
你要说早个一年半载,别都鲁未必信他们是买,不过如今嘛,豹军还是很有信誉的,至少,跟他们这些顺服的部落,那买卖都很公平。说是买,那一定是好好给钱的。至于这个刘节度?卢龙节度使的儿子?大人物啊。别都鲁小眼一亮,心说何止买马,买人也行啊,比如把咱买到幽州安置?那可是祖坟冒了青烟。大概是这个意思,其实别都鲁哪有什么祖坟呐,都在鸟兽肚子里。忙给刘守光躬身行礼,道:“贵人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小刘道:“取甲来。”李小喜捧过一领崭新的铁札甲,刘守光接过,亲自交到别都鲁手中,道,“初次见面,无以为敬。宝甲赠英雄,勿谓礼薄啊。”别都鲁两眼眯成一条缝,道:“岂敢受此厚礼。走走走,帐中叙话。”双手抱着沉甸甸的铁甲在前步行领路,老黑看他走不两步已是额头见汗,这还有四五里路呢,走到天都要黑了,不怕累死。自上马道:“速速上马,洒家饿了。”
看看表演得也差不多了,主要这铁甲确实扎实,抱着几十斤铁走路真不成,胳膊都快垮啦。别都鲁借坡下驴,将甲交给随从放上马背,矫健地上马领路。觑此胡儿一脸狡黠,小刘暗暗为李大郎拘了一把汗。天下武夫,从南到北,无论唐蕃,都他妈不是省油的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