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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可至关重要啊,你要是错过这次机会,说不定以后永远也去不了总公司了”

    “这我清楚,我的决定是考虑了这个因素之后得出的”

    青地长叹一口气,哗哗挠着头,弄乱了梳整齐的发型“是什么原因呢?”

    “因为私人的问题”

    “你父母反对吗?”

    “不是理由一定得说吗?”

    “不,倒也不是”青地双手放在会议桌上,十指时而交叉时而松开。很明显,我会拒绝这件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青地仰起脸“我觉得你肯定会后悔”

    我没有回答,和他对望着,也知道自己在干傻事。然而,这已经是我扪心自问‘究竟什么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之后,得出的最后结论。

    “没法子,我们只能再找其他替补候选人了”他似乎认识到了我决心已定,话语里夹杂着惋惜“真是可惜啊,我觉得太可惜了”

    “这是价值观不同的问题”我说,青地的表情略显意外。

    这天晚上,我坐在自己房间里等着智彦的电话,我拒绝去美国一事肯定会传到那家伙耳朵里。他听到之后一定会来弄清我的本意,我该怎么跟他解释呢,我绞尽脑汁思考着,然而却怎么也想不出不让智彦起疑心的理由。曾有多次,我因低估了他敏锐的洞察力而被他识破谎言。

    时间在流逝,我依然想不出合理的说辞。结果晚上电话却没有来,我心里的石头暂时落了地。难道他想在mac见面之后问我?不管怎样,这只是个时间的问题。

    没想到第二天我和智彦没有见着面,住处也没来电话。莫非他们没有把我拒绝的事告诉智彦么?如果是这样还真是万幸。

    然而,到了第三天——

    我在研究室里写报告的时候,书桌上的电话响了。听筒里传来麻由子的声音,是内线电话,她好像也在mac。幸好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无需担心被偷听。

    “你能出来一会儿么?我有话要跟你说”她说道。

    “好啊,你在哪儿?”

    “资料室,不过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到天台上去好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我坐着电梯来到了最高层,麻由子主动提出有话要说,这种事与其说是少见,不如说从未发生过,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呢?我猜想着各种可能。难不成她改变了心意,又愿意去美国了?想到这里,我突然心潮起伏,电梯的运作似乎异常缓慢。

    我从最高层的楼梯走上了天台,只见麻由子背对护栏而站,身穿淡蓝色短袖夹克衫,相同颜色的裙裤下伸出两条纤细的腿。她怎么不穿以前的那件白大褂了呢,我有些好奇。

    走近一看,发现麻由子似乎正对我怒目而视,我刚想张口问,你怎么啦,她却先开口了。

    “你为什么拒绝了?”

    语气像是在责备一样,她这句话足以让我意识到接下来她要跟我谈话的内容,同时我深感意外,为什么麻由子会知道呢?

    “今天早上,我去了一次vitec,是被人事课叫去的”

    “你?”我胸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清水里滴入了墨汁。

    “他们问我有没有兴趣去洛杉矶”

    “什么”我顿时一阵耳鸣“这怎么可能,你明明今年刚进mac啊”

    “我也这么对他们说的,然后他们说这次是特例”

    “特例?”

    “赴美的一个名额已经决定了,但还需要一名辅佐那个人的助手。其实这个名额已经有了候选,只是他放弃了,他们这么告诉我。所以破例找我来谈了话”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脑袋里一下子涌现了各种事情,它们就像洗衣机里面的洗涤物一样打着转。辅佐的助手?我的角色只是智彦的助手吗?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事儿的时候。

    “已经确定的那个人,应该是智彦吧,这样的话,那放弃名额的就是敦贺了。我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难道是真的吗?”

    我右手捂着额头,走近了护栏。然而楼下的景色却完全没有映入眼里,‘我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对我而言,刚刚麻由子的话就是这些。

    “是我”我呻吟似地说“放弃的那个人就是我”

    “果然”麻由子在我身边摇头晃脑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个人的理由”

    “但这可是百年一遇的机会啊”

    我两手紧紧抓着护栏的铁丝网,手指用尽全力,拼命忍住想叫喊的冲动。

    “是吗,原来是这样,我放弃了之后就找你谈话了”胸口顿时一阵翻涌“真是愚蠢啊,太可笑了,我到底在干什么呢”我试图笑出来,取笑一下滑稽可笑的自己。不过看起来可能只是脸部在丑陋地扭曲而已。

    “对了,敦贺君”麻由子说“莫非,和那天我说的话有关系?我不打算跟他一起去那番话”

    我低头不语,手指陷入了铁丝网里,但我没有松劲。

    “是这样吗?因为这个而放弃了机会?”她再次问道,这个问题让我无法回答。

    我低着头,把脑袋顶住铁丝网。

    “我想在你身边”我回答“长此以往的话,或许能够获得你的芳心。可能早就蓄谋要从智彦那里横刀夺爱吧。虽然你说空间上的距离没有关系,可我不这么认为,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深呼口气“我不想离开你”

    “你居然”

    “但这种龌龊的事却是想不得的,立刻就遭到惩罚了不是?我不去而换做了你,真是太戏剧性了”

    “只要拜托他们取消就好了,应该还来得及”

    “不可能了,而且,我也不想去了”我摇摇头“这是自作自受”

    “别说这种傻话,这可是影响你一生的大事。但你竟然为了我这样的人,连生活方式都改变,你不觉得太傻了吗?”

    “我只是在做真实的自己”

    “可是,这也做得太过分了”

    意识到麻由子的声音在颤抖,我转头看了看她,她眼里的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眼眶也红红的,双唇紧闭,仿佛在强忍悲伤,我立刻有点手足无措。

    “真伤脑筋啊,你别哭啦,没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啊。只是我自说自话爱上了你,最后自食其果,仅此而已。你完全没必要当回事的”

    “但我不能视而不见啊”

    “真的没关系的”

    我抬起右手,慢慢伸向麻由子的左脸,她一动不动地用真挚的眼神望着我,眼里布满血丝。我立刻触碰到了她的脸颊,不过她依然没有动。我用大拇指为她擦去了眼睛下方的泪水,简直就像被电到一样,体内燃起一阵火辣辣的痛。整个身体都僵硬了,并变得滚烫起来。

    麻由子用左手握住我的手指,问道“为什么,会是我?”

    “我也不知道”我回答。

    楼梯那边开始喧闹了起来,可能是到了午休时间。因为害怕有人上来,我们俩都松了手。

    “去美国的事什么时候需要答复?”我问。

    “他们说最晚明天”

    “是吗你对智彦说了吗?”

    麻由子摇头“还没呢”

    “还是尽早告诉他为妙,他一定会欣喜若狂的”我强作出快活的语气“那回头见”说完,转身向楼梯口走去。刚巧碰到两个男人拿着高尔夫球杆走了上来,好像打算做挥杆练习。但愿这些家伙不会注意到麻由子的泪痕,我默默祈祷。

    带着这样的精神状态,下午继续在书桌前办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我跟小山内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假,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并非是装病,我真的痛苦到了无法站立的地步。在洗手间的镜子前一站,发现自己灰头土脸的,顿时理解了小山内为何会立即批准自己休假。

    我很想喝酒,想让自己醉到不省人事,但我还是直接回到了家。一方面不知道白天开放的酒吧,主要是不想出现在大家面前,想尽早一个人呆着。

    房间里还有瓶喝到一半的芝华士威士忌,还有两只没有开封的野山鸡。把这些都灌到胃里的话,应该就会醉得失去意识了。可我只是往床上一躺,根本懒得动弹。非但没有喝酒的力气,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劲。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却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只是躺在床上痛苦的扭动着身子。是因为自己痛失了良机而后悔,还是因为彻底失去了麻由子而悲痛,我自己也弄不明白。脑子里甚至会想,死了倒省心了。

    就这样到了晚上,我慢慢地站起身,开始喝起带点热气的威士忌来。什么都不想吃,只是一味的灌着酒精。到了黎明时分,走往厕所的途中我在门口吐了一地,也只是一些黄色的胃液。而那种想吐也吐不出的苦涩,依然在我体内翻滚,连窗户里射进的太阳光此时也显得如此令人生厌。

    结果这天我也向mac请了假,实验也好报告也罢都无所谓了。

    过了晌午,电话铃响了。虽然设置到了最低,但铃声依然使我的头痛加剧。我像青虫一样扭曲着身体从床上爬了下来,抓起放在地上的电话子机“喂,我是敦贺”发出的声音如同患了感冒的牛一样。

    停顿了一下后“是我”传来了麻由子的声音。一瞬间,我忘记了头痛。

    “啊”本打算说的话也想不起来了。

    “生病了吗?”

    “身体稍微有些不舒服,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她像是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刚才,我去了vitec公司”

    “嚯”

    顿时,各种杂念在我脑袋里打转,为什么要特地打电话给我?难道是最后通牒的意思?这时候智彦一定高兴得手舞足蹈了吧,一切都结束了——

    “我拒绝了”麻由子说。

    “嗯?”

    脑袋一时处于真空状态。

    “什么拒绝了?”

    “就是放弃了啊,去美国的事”

    我手拿电话,语塞了。她也一言不发,听筒里只传来紊乱的呼吸声。

    “为什么啊?”我问她。

    “因为我觉得我没理由去”她说。

    我本想继续追问原因,可是没问出口。

    双方又沉默了一会儿后,我问道“智彦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他们问我赴美意向这事我都没告诉他”

    “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

    “是吗”我咽下一口唾沫,嘴里苦苦的“这次的事情对智彦保密?”

    “是的”

    “我想跟你见面聊聊”

    麻由子犹豫之后,回答“以后再说吧”

    我并未因此而沮丧“我知道了,那以后说好了”

    “注意身体”

    “谢谢”

    我们挂上了电话。

    第二天,我去了mac。

    我此刻的心情依然无法平静,并由于魂不守舍而犯了好几次低级错误。别人和我说话也心不在焉的。

    “你怎么啦,这段时间你可有点异常哦,是不是到了夏天容易疲劳?”

    小山内终于忍不住做出了指责,连续的请假再加上这样的工作状态,责备几句也无可厚非。

    我回答没什么,回到了座位上。刚开始工作,又想到别的事上去了。你振作一点!到底有什么值得庆幸的?我斥责自己。

    庆幸,用这个词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再恰当不过了。我简直高兴得手舞足蹈,麻由子不去美国了,而且一想到原因是为了我,心里就洋溢起一股喜悦之情。这种心情,就像一直处于黑暗中的人发现顶上突然射入了光芒一样。

    当然,我无法确定麻由子是否从此就会爱上我,但她非常尊重我对她的一片痴情这点是不会错的,这对我而言是个很大的飞跃。

    不可否认,对于智彦我是深表歉意的,然而我尽量做到无视这种心情。我根本没资格来考虑这种事,我告诫自己。

    我现在最希望的,是尽快见到麻由子,看着她的脸,听她说话,并且想尽可能准确地掌握她的心意。然后思忖着是否存在这种机会的时候,就无法集中注意力工作了。不过说实话,心情并不算坏。

    “记忆加工组的那些家伙,现在干吗呢?”坐在我边上的柳濑,用唠家常似的随意口吻说道。“这段时间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呢”

    柳濑研究完小山内布置的模拟程序,脸上一副疲惫的表情,冲我歪起了脑袋。

    “最近一直如此啊,有传闻说,须藤和三轮都住在了实验室呢”

    “住在实验室?真厉害啊”

    “依我看,他们一定是加急赶着什么。可是又没有当面发表会,要真有什么紧急的研究,vitec公司应该会给予支援才对啊”

    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个叫筱崎的,最近你见到过吗?”

    “筱崎吗?不,完全没见到。那家伙难道不是和三轮他们在一块儿吗?”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嗯,应该是派对的时候”

    听我一说,柳濑直点头。

    “我也是啊,那次的印象还挺深。不知道后来是不是还那么贪杯”说着,偷笑了起来。

    这天晚上,我打了个电话到麻由子住处,到七点家里还是没有人。我边看着美式足球的录像边吃完了再简单不过的晚饭,之后又打了一次电话,但依然没有人接。过了八点总算打通了,此时电视里正出现达拉斯小牛打进制胜一球的画面。

    听到我的声音,麻由子并未感觉意外“晚上好”声音依然如同往常一样沉着。

    “昨天不好意思”我说道,技巧比较拙劣,声音略显激动。

    “嗯”

    “你好象还是很忙啊”

    “今天倒还好,下班比平时早很多,因为顺便去了几个地方回家才晚了”

    “这样啊”

    早知道如此就来等你下班了,本想随口说句俏皮话,还是忍住了。我不想让她感觉从昨天到今天我的心情转换得如此之快。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我说“说句俗话,想听听你的声音”

    然后,她呵呵地乐了“还真是很俗的话呢”

    “你对智彦说什么了吗?”

    “今天几乎没有,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而我在座位上做数据分析”

    “听说他晚上还住在实验室呢”

    “嗯,他有点急事”

    “是筱崎的事吧?”

    这话正中靶心,麻由子在回答前停顿了一会儿。

    “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不过我心里清楚”

    “是么,你说的是派对上发生的事吧?”

    “算是吧”

    “发生了异常情况呢”

    “筱崎的记忆发生混乱,是因为实验的影响吧?”

    唉,麻由子一声叹息,似乎没有打算继续隐瞒。

    “是有点小麻烦,不过已经没问题了。你不用担心,正因为如此我今天才能早回来呢”

    “你是说已经解决了?”

    “嗯”

    “那就太好了,这样智彦的研究就完成百分之90了吧?”

    “怎么说呢,应该算百分之80吧,只是还差一口气”

    “真了不起”我说,调整一下呼吸后继续问道“能够做到对记忆修改了吗?”

    麻由子没吭声。过了几秒钟,这点时间用来下决心已经足够了。

    她终于开口了“能够做到”

    “真的吗”

    我的心头涌起五味杂陈,挫败感、憧憬、惊叹、当然还有嫉妒。

    “智彦真是个天才”我说,说这话能使我得到自虐式的快感。

    “我也这么认为”麻由子也同意。

    “你难道不想跟着这样的天才吗?”

    这句话当然是针对去美国一事而说的,但我立刻后悔了,表达方式实在有些令人不悦。果然,麻由子回答道:

    “你要这么说,我的决定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她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不知如何来回应。

    “智彦今天晚上也住在那里吗?”

    “今天应该不会,这事告一段落之后,可以久违地回到公寓去睡了”

    “那说不定已经到家了咯?”

    “是啊,你要打电话给他?”

    “我想打一下试试”

    “应该没问题,不过”

    “放心好了,我不会说多余的话的,只是想关于研究的事问问他”

    拜托你了,麻由子说道。她依旧竭力守护我们俩的友情。

    挂断电话后,我立刻拨通了智彦家的电话。不过他貌似还没到家,铃声响了七下之后,我放下了电话。

    第二次拎起电话,是在夜晚十一点刚过的时候,我倒上了一杯威士忌,不过电话依然没有接通。

    过了十二点,我又打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他应该还在mac吧,虽然麻由子说麻烦圆满解决,难道又发生了什么意外么?还是说解决这个小麻烦需要费一番功夫呢?

    换上睡衣钻进了被窝,可心里还是一直想个不停。到了凌晨一点,又拿起子机按下了重拨键。然而从电话里传来的,依然只是单调的铃声。

    我站起身换上了牛仔裤和棉衬衫,穿上运动鞋,走出了房间。然后从公寓的停车场取出自行车,向mac骑去。

    mac研究大楼的窗户基本都已经暗了下来,我向睡眼惺忪的门卫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

    “我有东西忘在里面了,明天出差一定要用到的”

    门卫不耐烦地点头应允。

    我走上楼梯,快步来到智彦的研究室。门关得严严的,我侧耳倾听,但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声响。不过这里的研究室都做过特殊的隔音处理。

    虽然心存犹豫,但还是敲响了门,如果被人怀疑起来,只要说打了无数电话没人接所以不放心来看看就行了,毕竟这是事实。

    但没有反应,我又敲了几下,同样如此。我果断地转动了把手,可是上了锁,门打不开。

    也就是说,他不在这里。

    正纳闷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有人把车停在了大楼边。我通过走廊上的窗户向外张望,一辆灰色的大篷卡车停在了网球场边,火也没熄。驾驶座的门开了,走下一个男人。他穿着工作服,但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脸,似乎是个不认识的男人。

    我把脸贴近了窗户,那个男人打开了卡车后方的升降口。

    两个男人向那里走了过去,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尽管离得很远,但还是意识到了那是须藤教官和智彦。

    接下来出现的物体,比他们的身影更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只横放在两辆推车上的长型的大箱子。从形状上看,像刚好可以装入一个冰箱的瓦楞纸盒。

    卡车司机和须藤教官一前一后把箱子抱了起来,而智彦为了不妨碍到他们,走到了推车的一边。司机和须藤教官慢慢地把箱子搬到了卡车的载货台上,这幅场景简直就像葬礼上的出殡一样。

    箱子稳稳地放上载货台后,司机关上了升降口。他和须藤教官交谈了几句后,坐进了驾驶座。大篷卡车就这样驶向了出口。

    须藤教官和智彦目送着卡车奔驰而去,等它消失不见后,两人推着手推车迈开了脚步。

    为了不和他们碰上,我往走廊另一边走去。不一会儿便加快了脚步,飞奔起来。

    一种莫名的恐惧开始在心里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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