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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来,仰起头望着天。云朵慢悠悠地荡过,他看得出了神。
然美傻傻地抬头望着他,整整两分钟了,男孩一动不动,她的脖子都跟着僵了。
良久,传来男孩浅淡的声音:“如果我跟你说,我没有名字,你是不是会和他们一样?”
男孩当时的语调让然美有种奇特的感觉,她从来没有听见别的孩子用这种缥缥缈缈的嗓音说话。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种奇特的感觉其实叫做寂寞。
“他们?”她纳闷地问。
男孩低下头来,目光投射到那群玩游戏的同伴们身上:“因为没有名字,玩起游戏来就不方便。”他们每次都说“你当‘稀饭’好了!”稀饭、稀饭那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然美愣了半晌,破天荒地说:“那,我送给你一个名字,好吗?”
男孩怔怔地转头。
“陆然猎。”她很郑重地说“这个名字好不好?”
“陆然猎?”男孩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表情有点不可思议。
“嗯,我听妈妈说,在生我之前就给我想好了名字,如果是男生的话,就叫陆然猎,是女生的话就叫陆然美,不过你看,我现在是女生了,所以陆然猎那个名字便空下来了。”
“”男孩不发一语。
“不是随随便便起的代号!是有很认真思考的名字哦,这个名字里有我爸爸和妈妈的祝福!”然美很快活地说“你喜欢吗?”
男孩顿了顿,腼腆地点头。
两人相视而笑。
夜晚。
“上来啊!”“很危险的!”
“没关系!”
“可是”
“啊,女孩子就是麻烦!不要怕啦!”他拉住她的手,一脸不由分说的嗔怒。
于是然美就这样战战兢兢地爬上高高的灯塔的窗台,听到迅速袭来的波涛汹涌的声音,让她吓得不由闭上眼。在身边男孩的牵引下,好不容易坐上窗台,面朝起伏的潮声。
“你干吗闭着眼睛?睁开啊!”“不要!我这样就很好”然美抖抖地说,两只脚就这样悬在窗外,风很大,大得让她无所适从。
“哎呀,服了你了!真的没关系的!”他按住她抓住窗沿的手,牢牢握在手中“如果你不小心掉下去了,还有我陪你啊!”她终于簌簌地张开眼——刚开始,惊吓于眩晕的高度,然后隔了一会儿,忽悠悠地,便看清夜空下的大海,广阔得令视野都显得狭窄。一抬头,神话中的星座就在头顶闪耀,星光洒落海面,幽蓝的视野里到处都在闪闪发光。静静地听,仿佛可以听到天体的音乐,叮叮咚咚的,伴着风笛的悠扬。她忘了先前的恐惧,很崇拜地仰起头,这才发觉夜晚不是黑色的,而是很深很浓的蓝,海是蓝色的,连天空也是,越靠近宇宙,就越来越蓝
“没骗你吧?”男孩的声音有些骄傲“即使掉下去也很值得!”
那天的景象还时常浮现在梦中,仿佛整个夏天的夜晚,都被深蓝的海洋覆盖着。
那个时刻,才相信老师在地理课上所说的——地球,是颗蓝色的星球。
blue,好听的颜色
即使在夜晚,也是这样。
噔噔有脚步声自下而上传来。
“糟了!巨人回来了!”他连忙将她连拖带拽地拉下窗台,躲到门后。没多久,就有人很粗暴地推开了门,眼见那扇门吱呀一声朝躲在后面的他们扇来,两个人都不由闭上眼。
蓦地,是某个大伯震怒的吼声:“该死,又有谁来过的吗?!”
趁欧吉桑站在窗前摸不着头的时候,他迅速拉上她奔出门去!
“小子!又是你!”
他们沿着旋转的楼梯一路逃下去,脚步如飞,就像在梦里,被可怕的怪兽追赶时,可以很神奇地咻咻地跃下一连串高度。
做了坏事,然美的心不由怦怦直跳,而他偶尔地回头,一闪而过的兴奋笑脸如星辰般灿烂,让她也跟着无所顾忌起来。
一个星期以后。
离开的时候,孤儿院的孩子都来送别,然美坐在车窗边,因为没看到男孩的身影而难过。
明明说好了的,他为什么不来送她呢?
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她送给他珍爱的笔记本,原本是因为漂亮而从妈妈那里要来的东西,现在当做是某种信物转送给别人,才觉得它变得沉甸甸的,格外珍贵。当时,他因为没有可以回馈的礼物而有些沮丧,她便信心十足地安慰他只要有那个日记本就够了,就算他们因为长大而“十八变”她也能一眼认出他来。
这一刻,她守在车窗边,眼睛兜兜地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车子启动,她怏怏地缩回脑袋。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再来啊?”
“然美想来的话,下次放暑假的时候我们再来啊!”“嗯!一定哦!”两分钟后,车子在乡村路上轻快地行驶,她郁郁的心情被寄予未来的希望取代。
没关系的,反正,还会再来的啊!
她难过地咬住嘴唇,记忆中许多无逻辑的片段终于都有了确定的位置。
“陆然美,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名字。”
“果然都忘了”
“你现在是不是在看星星?”
“流光,你是不是怕我会认不出你?”
对不起,流光,我竟然没有遵守约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然美,”沈涵的声音打断然美的回忆,美丽的妇人显得六神无主“我现在该怎么办?”
然美抬眸:“当然是去找他啊!”她的声音陡然提高,眸子里有坚定闪动的光,好像瞬间恢复了神智。
“已经通知警察局了,我也派家里的人出去找了,可”
“为什么要拜托别人?那些人,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流光啊!能够找到流光的,不是只有最了解他的沈阿姨你吗?”
沈涵怔住,女孩的话是不容置疑的,如此简单又真实的逻辑,让身为母亲的她惭愧不已。她终于点头:“嗯,我们去找他。”
然美随沈涵坐进车里,天空阴沉得很快,司机急急地赶来,一面开门,一面询问夫人要去什么地方。
想不出一个具体地点,沈涵只得无奈地吩咐:“先去风华学院吧。”
司机转过身去,正要发动车子,动作却突然顿住。
第一滴雨水落在挡风玻璃上,透过那抹淡淡拂落的水渍,然美望见一名陌生俊俏的少年一脸愠怒地站在大门口。看清心力憔悴地坐在车里的沈涵,他甩掉手里提着的书包,径直奔了过来。
“妈!你要去哪儿?!开门!快开门!”他蛮横地对着车门又拉又拍,司机忙不迭地开了门。
沈涵下了车,面对情绪激动的儿子,不知该说些什么:“流水,我”
“不许去!我不许你去!”这个年纪的少年有着敏锐的洞察力,根本不待沈涵把话说完,他死命抱住她的腰“你是我的母亲!为什么我要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母亲?!”
最末的话震耳欲聋!沈涵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流水将她抱得很紧,明明是单薄又娇嫩的十四岁少年,不晓得是从哪里来的这么可怕的力量。
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和着流水带着哭腔的声音:“如果他要走,为什么不放他走?!他留在这里谁都不快乐!”
流水的话像尖刀捅进沈涵的心。雨水打湿流水的头发,她痛心地埋下头,对亲生儿子的怜爱和愧疚顷刻间占据了她彷徨的心。一个人的心,终究是容不下两个人的吗?
“啪”的一声,身后的车门突然打开!
“啊,小姐!”司机吃惊地望着毅然冲进雨中的少女。
弱不禁风的,却也是义无反顾的——没关系,流光!我会找到你的!不会让你再一个人!
去了学校、去了医院、去了两人曾一起去找roofband的那栋楼最后,来到他们多年后重聚的那个公园。
如果这里再没有的话,她该到哪里去找他呢?
绕过一丛丛树木,那块堆着沙的空地一点点呈现在眼前。
空空的沙地变得泥泞,秋千架和滑梯湿淋淋地立在那里,除此以外,只有四周寂寞的树群。
然美站在树下,隔着雨帘,远远地望着那块沙地。当时,流光就蹲在靠近第三个秋千的位置,低着头,在沙地上写下那首诗:沿着鸽子的哨音我寻找着你高高的森林挡住了天空小路上一颗迷途的蒲公英把我引向蓝灰色的湖泊那首迷途,小小的她曾抄在那个笔记本上的第一页,唯独落下最后一句。所以,流光才总是无法完成。
在微微摇晃的倒影中,我找到了你,那深不可测的眼睛。
原来如此,迷途从来就不是偶然,而是某个人的执著。
唰唰的雨声一直持续,然美在其中失了神,直到短信铃突兀响起。
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信息,她惊愕地瞪大眼:——然美,不要再找我了。
是流光!她四下张望,公园里除了她以外依旧一个人影也看不见。难道因为她的马马虎虎所以中途错过了?她迫不及待地回复:——你在哪里?
没有反应,无可挽回的遗憾在然美心里横冲直撞开来,快要沉下去变成绝望时,跳跃的声音终于姗姗来迟。
隔了仿佛有一个世纪之久的短信,上面写着四个字和一个微笑:
——我在天堂^^
然美呆住。
我在天堂
心中垮下一半,又被缓缓支起。
——天堂,好吗?
她平静地问。
——嗯,很好,不用被家长整天唠叨,还顺便见到了上帝他老人家。
——这么好的话,那我也来陪你吧。
——不要啦,你要是来了就只有嫁给我了,很划不来啊!
——是因为那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娓娓的交谈因为她不和谐的提问断了线,幻想空间里起了一阵盲音。然美拿起手机,踯躅着按下那个号码。
电话通了,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嘟嘟的声音断断续续。她全神贯注。
雨中突然传来细小的喷嚏声。
像是走失的小动物,倦缩在野外,一哆嗦,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那声音捅破一层膜,近得仿佛只隔了两棵树的距离。然美紧张不安地循声走去。
第二棵树干后露出黑色的衣角。竟真的只有两棵树的距离
流光蹲在树下,头挫败地埋在胳膊上,缎子般的黑色鬈发被时而滴落的水震得簌簌地抖,手里的手机还在闪着微弱的光。
总算找到了
“傻瓜,天堂有什么好啊?”她哭着蹲下来,抱住不敢抬头的男孩。
流光一动不动地任然美搂着,蓦地,手机掉落在地,空出来的两只手有点僵硬地拥住她。高大俊秀的男生在这一刻化身成小动物,蹭蹭地挤进少女怀里,头疲惫地搁在温暖纤细的肩上。浓密的鬈发浸着雨水,变得沉重,需要依靠。
感觉到流光身体的颤抖,她努力将他搂得更紧。
我终于发现了,为什么常常遇见你都是在雨天。
其实,是你在哭泣你在哭泣,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