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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宫。
银啻苍舒服地浸泡在一泓碧水中,他长长的发丝悉数披散开来,沿着金子雕成的台阶垂坠下来,丝丝缕缕的飘浮在水里,蒸气袅袅间,他精壮的身子,半裸露水面,点滴的水渍顺着他胸前的线条蜿蜒坠下,一条丁香软舌慢慢地将这些水渍悉数地舔去,随后,一径地舔到他的下颌,银啻苍略偏了脸,一手握住女子的柔软,肆意揉捏着,道:
“纯纯,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被唤做纯纯的女子只披了轻薄的玫纱,正是随他前去夜国宸宫的六名女子之一,那时,她在六名女子中,有的,不过是美艳,然,此时,她卸去浓妆后的脸,却是让人心动的清纯。
妩媚和清纯在这张脸上矛盾地同时得到了统一。
她,就是斟国唯一陪同银啻苍前来的嫔妃,瑟妃妩心。
当然,妩心只是她的名字,金册上的名字。
银啻苍在初次临幸她后,仅唤她一个字,纯纯。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样看似没有特点,甚至带着点呆傻的名字赐予她,她只知道,她活着的唯一日的,就是取悦眼前这个男人。
哪怕,在他的身下,死去一个又一个女子,她相信,她如果要死,也是最后一个死去的。
闻听银啻苍发问,她的指尖在他的胸前兀自打着转,莺声细语地道:
“圣上,既然,夜帝存了这份心,您不如就成人之美罢。”
银啻苍眯起眼,伸起手,抬起她的下颔,低声,带着足以让女人痴迷的暖昧嗓音:
“怎么说。”
“巽国的醉妃,竟会穿夜国宫女的服饰,难道,圣上也以为,是那醉妃一时的任性么?抑或是——”她刻意顿了一下,清纯的笑容背后,说出的话,却带着鹫毒噬骨“不论是否抑或,只消变成抑或就好,这世上,没有一个男子可以容忍女子的背叛吧?何况,还是帝王之尊。”
“纯纯,你果然,越来越懂男人的心了。”银啻苍松开手,将她赤裸的身子搂向他。
他下体的灼热在向她昂首示威,妩心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羞红,从很久以前,她就不会脸红,纵然脸红能惹人更为垂怜,可她不需要这些小女人邀宠的伎俩。
她的手如蛇一样缠绕住银啻苍,血色的唇,贴在他的耳边,低吟:
“让一个女子失贞,很简单,只看圣上怎么去做了。”
银啻苍蓦地拽住她的发丝,猛一用力,将她的身子紧紧靠贴在金砖的池边,他的身子从后面进入她的,狂野的律动,带出一波一波的水纹。
水,最能带给他刺激,不论是感官,还是其他。
妩心承受着他的冲撞,哪怕喉口痒到要发出一声低唤,她都克制在她紧咬的贝齿后。
这是圣上的禁忌,任何人在欢好时,不能发出一点的声音,否则,就是杀无赦。
她不愿意去试探自己在圣上心里的底限究竟在哪里,是否于这禁忌会有所例外。她只知道,圣上欣赏她的,就是聪明,因此,在斟国的后宫里,她才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点与众不同。
聪明的女子,不会做愚蠢的事,譬如,不知天高地厚地去试探一些事,来显出自己的不同。
在帝王的心里,要不同于其他女子,很难,她清楚。
所以,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不同,都好。
她的手撑在金砖的阶上,那明晃晃的金色,真是美啊。
她爱极了这种颜色,代表了绚烂,代表了辉煌,代表了一切。
曌宫。
轩辕聿抱着夕颜,径直走进曌宫,他怀里的女子,应该是熟睡了,这让他,突然很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心,有多长时间,他没有这么开心了呢?
似乎,从他成为储君以来,开心的时候就真的很少了。
他把她抱进主殿,轻放在榻上,她仍没有醒,她的手随着他彼时的一覆,似乎也贴合在了他的衣襟上,再分不得。
随着将她轻放,他一并卧于榻侧,透过她徽敞的衣襟,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细白的肌肤上,涂着一些药膏。其实,从将她拥进怀里,他就敏锐地闻到这种药草味。
刚刚,在她上马的刹那,他确实是将目光投注在她的领口,也因此引来她的不自在,她又怎么知道,他这么瞧她,是担心她的伤势呢?
纵然,百里南的医术不在他之下,可,他仍担心,他配的方子是否足够到位,是否避开了一些忌讳。
他无法想象她是怎样从那山坡滚落下去,当王大海搬救兵来时,围山的那队歹人却早已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而他身陷在坑下,由于麻药的作用,回到驿馆方逐渐苏醒,苏醒后的第一则消息,就是她不见了。
他命人去寻,结果,得到的禀报只是找遍整座山上都没有发现醉妃的行踪,哪怕才下过雨,泥泞的山道上却一丝痕迹都没有。
他用尽一切法子去找她,可她和当晚袭击他的那队红色戎装歹人一样,同时没有了下落,苦寻数日,寻来的,仍是失望。
他知道,鹿鸣会盟对三国而言都是重要的,是以,他的滞留时间有限。可他要找到她,不管以什么代价,哪怕死,他都要找到她的尸体!
他,竟然不畏惧她已死,只因为,他知道,若这样放弃寻找,这样选择逃避,有一种感觉会日夜噬咬他的心,每一次的噬咬都会带着绝对的痛,直抵柔软。
他不想再痛多一次
他一定要找到他,哪怕,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长久逗留在安县,但,安县仍留有他大半的随行禁军。继续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而他,日夜策马急驰,方在约定之日抵达旋龙谷。
未曾想到,她已在旋龙谷,虽然,身上着的是夜国的宫服。
夜国,安县的临近国。
这一切串成一个看似十分有关联的线索,莫非,阿南,始终没有按捺住那份称霸的心吗?
任何一切,放诸帝位神器面前,不过是可以舍弃的。
他骤然觉得心底一阵空落,他的手紧紧地拥住怀里的人儿,夕颜因他这一拥,不过转了下身子,干脆,将脸埋进他的怀里,睡得倒是香甜。
他怕碰到她额上的伤口,想紧抱着她,又不得不稍欠下身子,这样的姿势,比较辛苦,只是,能拥住她,突然让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奇怪。
就容他暂时享受这一刻吧。
一刻。就好
“你打算抱着她,到什么时候?”
床榻的一侧传来冷冽的声音,殿内,还有一人。
轩辕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没有办法做答。
如果回答有效的话,他甚至希望是这一辈子。
一辈子就这么抱着她。
他只想就这么抱着。
“你该知道,你的毒,解药就是她身上的天香蛊,为什么还要等呢?”那个声音依旧很冷冽。
轩辕聿沉默,仅是更紧地抱住怀里的人,仿佛,他抱着的,就是世上最珍贵的一切。
对于他来说,珍贵的一切。
因为失去过,才知道的珍贵。
“有所失,必有所得,何况,不过是一个女人,不是么?”
“总会有其他法子。”轩辕聿终是开口,低低说出这句话。
“如果有法子,这几年,也该找到了,解药就是她,就在你的怀里,你却这么优柔,让我很失望。你要知道,每五日一次的治疗,不过是杯水车薪,你的毒已越来越深,到那时,仅靠闻那香味根本无济于事。”
“朕让你失望的,又何止这一次呢?”轩辕聿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动容。
“我希望,这一次,你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一路颠簸,你也累了。歇息去罢。这几日会盟,估计不会太平,朕先应付了他们再说。”
“你毒性发作的时间越来越短,我很担心。”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朕无碍。若有碍,还有你!”这一语,梆地有声,也让那冷冽的声音噤了音。
那个声音,那道身影,消失在殿内,犹如,这殿里,从来就只有轩辕聿和夕颜俩人一样。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他不会舍得用她做他的解药。
是的,他舍不得。
这么做,即便,他能痊愈,失去的,永远是心里的一角。
关于感情的一角。
纵然,他不知道,也不确定,他是否还能有付出感情的能力。
但,当他看到,她安然无恙的那一刹那,心底的欣喜是超过一切的。
“痒”她低低呓语出这一句,脸缩了一下。
他的手顺着她这一句,移到她的额际,眉心终是蹙了起来,这个家伙,怎么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脸呢?
那包扎伤口的绷带,他现在才发现,应该是昨天的,她今天竟然还没有换过
他松开她的身子,仔细地取来随身携带的药膏,轻轻揭开绷带,里面,赫然是百里南专配的药膏,百里南的药膏总配得十分温和,与他所配的不同,纵然,他们的师傅是同一人。
他替她清洗干净伤口,然后,用他调配的药膏细细替她涂了,方用绷带包扎好,这处伤口该是撞到石头所致,他有些担心地把了一下她的脉,脉相并无特别不妥,可,就怕淤血不清,对她,是极不好的。
如果她有什么万一。终究是为了他所导致的。
“皇上,夜国国主发了贴,请您酉时赴宴。”莫竹的声音隔着殿门传来。
“嗯。”他应了一声。
起身,替她盖好薄被,放下帐慢,旋即走出正殿。
夕颜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她斜撑了身子起来,好久都没这么睡,这一睡,若不是她正好侧转身,突然觉得有些冷,她想,她还是会继续睡下去。
这么多日来,终于,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忘记睡相不雅地熟睡,真的,也是种幸福。
因为,她在夜帝的车辇里,从来没有睡熟过的,不过是她装做睡得很热。
是的,伪装。
她如果唾得很熟,代表她对夜帝卸下了心防,对于一个卸下心防,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她想,是安全的。
而,她趴着睡,也是另外一种保护自己的方法。
倘若夜帝和夕颜山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有关,又留下她一命。她想,无外乎,是因为她是一名女子。
至于其他。她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曾几何时,对于救她的人,她都不再能做到完全的相信,这,是否是她的可悲呢?
睁开眼睛,垂下的帐慢前有人影憧憧,听到她的动静,莫竹的声音传来:
“娘娘,您醒了?离秋尚留在安县,今日开始,由奴婢伺候娘娘。”
“嗯。皇上呢?”
她未假思索,脱口问出这句话,脸有些红,不过,这里看上去是他的寝殿,他人不在,做为后妃的她,问出这句话,也不见得有不妥,更不代表,她想他了。
只是,寻常的礼规之问罢了。
“回娘娘的话,皇上应夜国国主之邀酉时去往宸宫与宴,现在还没有回呢。”
“现在几时了?”
“回娘娘。快戌时了。”
都快一个时辰了,他该回了吧。
夕颜掀开帐慢,甫下榻,却发现,身上夜国的宫装,复道:
“莫竹,可有替换的裙衫,本宫想出去走走。”
“皇上吩咐过奴婢携带了几件娘娘的裙衫,虽然。大部分还随离秋留在安县。”
虽然,今日,她和他基本没说几句话,但,却从莫竹这一语出,她听出了味道。
原来,他仍命人在安县留守她的信息,而,随身携带她的裙衫,除了是自我安慰的一种方式外,是否,也代表,不论何时何地,他从没有放弃寻找她的执念呢?
因为她救了他,所以,他会这样吧。
她救他。不过是不想欠他。
只是。因为如此而已。
“娘娘,奴婢伺候您先更衣,再用膳,可好?”
夕颜点头,她确实有些饿了,当然,先要把这身衣服换去,毕竟是夜国的宫装,她似乎得再向他解释一下,为何会在夜帝的宫中。
对于其他人。她完全可以不解释,但对于他,她终究是要解释的。
因为,关乎名节的问题。
思绪甫定,她起身,换上莫竹呈上的宫装,只一眼,她却惊了一下,竞没有一件是她惯常穿的雪色,皆是很鲜艳明媚的颜色。
她疑惑地眉心蹙了一下,莫竹早轻声道:
“娘娘,您选一件,奴婢伺候您更衣。”
夕颜的手抚过那些裙衫,突然明白了,在安县时,为何她没有看到过这些裙衫,他应该是想在旋龙谷才给她的,譬如,那日的夕颜山,就是惊喜的一部分。
三年前,是他的一道口谕,让她以白色的素衣为唯一的服饰。
三年后,这些斑斓的色彩,是他重新还给她的一份感动。
只是,她其实,早就习惯那素色的白,因为,那样的颜色,很干净,让她能听到的心底深处的干净。
在禁宫的浊潭中,她所渴望的那一份干净。
“这件罢。”她的指尖点了一下其中的一件,那是一件湖蓝的裙子,这个颜色,能让她想起,湛蓝的天空,所以,她喜欢。
“诺。”
莫竹知道这位娘娘的规矩,所谓伺候更衣,她只不过端来洗漱用的温水,人还是需退到更衣的屏风之外,这一次,皇上嘱咐由她来伺候娘娘,源于,她是最察言观色的宫人,虽不曾伺候过,却也在平日的侍寝后,知道娘娘的喜好。
也正因此,她能做到今日御前宫女的位置,而丝毫不逊色于太后跟前的莫菊。
梅,兰,竹,菊,她们四人同时进宫,被主子赐下这名,如今,各有造化,全是自个的努力罢了。
夕颜换好裙衫,从屏风后出来时,让莫竹不禁觉得眼前一亮,娘娘穿鲜艳的颜色。果然是美的,只是,这份美,让她不禁和记忆深处的一抹倩影重叠,竟有种恍惚的错觉。直到夕颜唤她:
“莫竹,有劳帮本宫梳一下发髻。”
“诺。”
她收回心神,以前,曾觉得这位娘娘眉眼熟悉,今日,当她换上这种颜色的裙衫时,她才知道,为什么会有熟悉感。
可,那不过是错觉,这么多年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夕颜坐在妆镜前,才发现,额上的绷带似乎被人重新换了,她的手抚上那处,只一抚,看到,底下的药膏色泽再不是冰蓝色,而变成了月白。
是他帮她重新敷了吧。
脸有些红,突然,很在意是否会留下疤痕,那该多丑啊。
“娘娘,您要梳什么发髻?”
“天色都晚了。就随便梳一个吧。”
“诺。”
莫竹的手很是灵巧,没多少功夫,就绾了一个堕马髻,这髻的妙处不仅在别致,因天色已晚,若是安置,也不必散了发髻,睡在榻上都是不咯的。
更源于,她发现,娘娘的鬓边有几缕碎发很短,象是被剪断过,若梳高髻,很快就会散落下,不如梳这个髻,相得益彰。
夕颜照着镜中的脸,微微一笑,眸光瞧到一侧的花瓶里正插了几支夕颜花,夜间的夕颜花绽开得正好,莫竹随她的视线望过去,抿嘴一笑:
“奴婢替娘娘把这花簪在髻上吧?”
夕颜点了一下头,不消一会,那些雪色的花儿呈星状点坠在夕颜的髻端,由于堕马髻很低,又倚在脸侧,乍看上去,就仿佛,她的小脸被团团的夕颜花所环绕,配着湖水蓝的清新。与以往的她,截然不同。
更衬她的年龄。
“多谢。”夕颜起身,往殿外行去。
“娘娘,您不先用点膳?”
“等皇上回来,一并上夜宵吧。”说完这句话,她信步走出殿外“本宫就在曌宫的附近走走,你陪着本宫即可,不必让更多人随着。”
“诺。”
莫竹提了琉璃宫灯,照引着甬道,伴夕颜走出宫去。
夜色下的鹿鸣台,可见三宫鼎立,雕金漆红的飞檐被黑暗掩去昼间的光彩唯一辉煌的,就是那一排排的宫灯照映出的璀灿。
夕颜站在宫门前,略停了步子,一旁莫竹道:
“娘娘,绕过这座小山就是海。那里的景致倒是平时见不到的呢。”
“都这么晚了。又能看到什么呢?”她这般说着,目光却是望向宸宫。
“娘娘,在等皇上?”
“胡说,本宫不过是在宫里待得闷了,出来透透气,陪本宫往那边走走。”
夕颜嗔道,一拂袖子,径直往小山后去。
“诺。”莫竹提着宫灯,笑着陪夕颜走去。
这娘娘,真口是心非呢。
小山后,就是海,离不远,夕颜已能闻到成成的海风气息,她用力地吸了一下空气,虽然很咸,可是好清新,丝履过处,渐渐有细碎的沙子,踏着,倒有些滑。
这里,并没有禁军守候,惟有山顶,设有瞭望塔,因为,一望无垠处,除了海,还是海。
夕颜四下望了眼,并无人影。
也是,今日是三国国君抵达旋龙谷的第一日,巽、夜两国国君又在把酒言欢,斟国的那个邪帝估计也不会出来吹风,是以,这里,当然不会有人。
她弯下身子,把丝履偷偷地脱了,赤脚走在越来越多的沙上才是真的舒服呢。
“娘娘。”莫竹轻唤了一声。
“不打紧,反正,这裙很长,看不到。”夕颜呵呵笑着,将丝履提在手上,愈往里走去。
她越走越快,赤着脚走,没有束缚,怎会走不快呢?
倒是莫竹提着灯笼,随着海沙渐深,紧一脚慢一脚,犹如走在厚厚的雪地上。
“娘娘,您慢点,小心摔倒。”
“我才不会呢。瞧。”
夕颜放下丝履,拾起裙裾,翘起晶莹白皙的莲足,顺势,她掂起脚尖,在沙地里旋了一个圈:
“漂亮吧?”
她没有自称‘本宫’,欢快地仿佛一个孩子一般。
其实。她不过还是个孩子啊。
“真漂亮。”
莫竹望着眼前的娘娘,真的是漂亮,尤其,娘娘这么笑的时候,无忧无虑,将她都一并感染。
离开宫里,谁又愿意整天小心翼翼,心思谨慎呢?
夕颜跳得兴起,她干脆一路旋至海边,在那白色的海沙上,旋起舞来。
这里的海沙,很干净,这里的空气,同样干净。
她喜欢这里,喜欢这种放松的感觉。
有三年了吧,她没有好好地跳过舞,即便那时送别慕湮,她所起的夕舞,也不是尽兴的。因为,有着顾忌,有着临别的难受。
今晚,她突然好想跳舞,这裙,也极适合跳舞,或者,应该说,巽国的服饰都是极适合起舞的。因为袖摆宽大,裙裾飘逸。
随着起舞,偶尔,她能踩到贝壳,她很惊讶于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只是,她尽量会绕开它们去跳,生怕,它们的脆弱,承受不住她起舞时足尖的力道。
旋转中,她看到暮色中的那片海,泛着些许的光泽,波光鳞鳞,犹如碎银洒满整片海域。那些碎银该是来自月华,今晚。淡淡的月华,也柔柔洒满她整个人,她随风旋开的,不仅是那绝美的舞姿,还有清澈的笑声,一脉脉地,传得很远很远,和着隐约的潮声,动听悦耳。
她从没有看到过海,自然,也不知道潮落时海的安静,潮涨时海的咆哮。
莫竹深居宫中,当然,也是不知道的。
此刻的海很安静,每一次的潮起也不过安静的涌起,须臾就退去,但,这份安静中,每次潮涨的落点,在一寸寸的逼近,而夕颜只贪图那些潮水溅起的细碎浪花于足尖的冰冷舒畅,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
于是,当她旋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突然,觉到,眼前,白哗哗的水声响起时,一个浪头朝她径直打了过来,速度很快,力道很大,莫竹的惊唤声吞没在涨潮的声里,夕颜的旋转则随着这一浪头的侵袭骤然停下。
她只觉到那水仿佛从四面八方地涌向她,淹没她,她站立不穗,一如浮萍即将随波而去,只是,这随波而去的浮萍却被一双手紧紧地抱住,她下意识地,反拥住那双手,以此寻得身体的平衡,她的鼻端,闻到的,是熟悉的味道。淡淡的,清雅的,还有些许陈年佳酿的醺意,随着那潮水卷袭,缠绵于她的周遭。
潮水,磅礴。
眸子,明亮。
呼吸,局促。
心跳,愈急。
那熟悉味道的主人和她一样,被不期而至的潮水浇得浑身湿透,正是轩辕聿
只是,他玄黑的衫袍即便被水打湿,都不显山露水,她的纱裙,被水打湿,顿时玲珑剔透。
这时,她才发出惊唤声,双手下意识拢住自己的身子,伴随他的喝令:
“都退下!”
她越过他的身子,看到,执着宫灯的太监唯唯喏喏地往后退去,那些灯火,离他和她远了些许,只这月光,应该照不真切她吧?
“皇上——快走吧。海浪好大。”
他淡淡一笑,笑涡隐现时,他松开拥住她的手,低下身,从退去潮水的白沙上捡起一个贝壳,不知是月色的原因,还是这贝壳本身的颜色,在他手中,这枚贝壳竞透出七彩的光泽来,煞是好看。
她有些害怕刚刚的潮水再来。下意识地也随他一起蹲下身子,
“给。没有这涨潮,哪来这么美的贝壳呢?”
“给我的?”
夕颜欣喜的摊开手心,他唇边的笑意愈浓,把七彩贝壳放进她的手心,她细细看着贝壳,一分神间,她的身子突然一旋,已被他抱起。
“大海之水,朝生为潮,夕生为汐,现在,倒是配你的,只是,若不想被淋病。还是明日午时再来,那时是退潮。”
他的声音几乎是在她的耳边低徊,她的脸越来越红,蓦地被他抱起,她裙裾下的莲足还是赤着的,显然,他也瞧到了。
这回轮到他的脸色有些讪讪,道:
“小李子,前面照着路,回宫。”
“诺。”
李公公会得意,忙指使一众宫人开道,实意则是摒退回宫途中的闲杂人等,庆幸的是,曌宫离海是最近的。
夕颜瞧到自己的不雅,她想唤莫竹替她把鞋拿来,但,如今的足上都是泥沙,穿进丝履,也是不舒服的,于是她欠了欠身子,这样,她可以把足缩进裙里,虽然,裙摆都湿了,缩进去,很难受。
只是,这一欠,她更靠近他的怀里,他怀里,除了湿湿的海水味,有愈浓的酒意,今晚,他饮酒了,而且,还饮了很多的酒。
她的手握紧那枚七彩贝壳,略抬起眸子,月光下,他俊美的脸上,泛起一些红晕,这使得他平素太过死板的脸添了些许的生动,不过,只是些许生动而已。
他意识到她在瞧他。低声:
“瞧够了么?”
“呃,今晚的月色很好看。”她把脸埋下,意识到自己失态,顾左右言他地道。
“如果你再被海水泡一会。你的伤口会更加好看。”
“呃?”
“不是读过医书,怎么反倒不知,海水对伤口的愈合没有任何好处?”
“是么?”
她是瞧过医书,可,不过一本而已,怎会知道这么多。
“你若想学医,日后,朕教你。”
他教?他哪来空呢?
说说罢了。只是如此。
“臣妾谢皇上。”她恢复恭谨,道。
这一句话,说得不算轻,却让他恨不得把她扔地上去,又来这样的套词。
“纳兰夕颜,你,迂不可及!”他恨恨说出这句话,抱住她,更快地走回宫去。
她。迂?
她有些愤愤,但,转念一想,可不是,在他眼里,她哪里有半点可爱的样子呢?
果真是最迂最腐的那一人罢了。
不过,这也好,她本来就不要引起君王太多的注意。
没有贪念,自然更能释然。
想及此,她嗫嚅:
“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又惹您生气了。”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心里笑出了花,只是,面上,还得故作镇静。
她觉得到他抱住她的胳膊在瑟瑟发抖,不是因为她身体的重量,实是因为她这句话的份量。
她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把她往地上一扔,瞧了一眼,还是沙地,估计仍下去也不会疼,这么想时,她的唇边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这份笑意,恰好落进他凝向她的眸底。
好你个纳兰夕颜。
他在心里咒了这一句,愈快地走回宫内。
甫进宫。他吩咐道:
“备水沐浴。”
“诺。”一旁早有小宫人奔至沐浴的池边,吩咐人备水。
宫人的效率是高的,轩辕聿抱着夕颜至沐浴池前时,那里,早放好了温暖的水。
因,此处并无温泉,是以都是拿现烧的水倒进整座玉池里,权充做温泉。
这是帝王家的奢侈,哪怕在行宫都不会免去的奢侈。
轩辕聿抱着夕颜进入池内,却摒退众人。
随后,他用干净的湿巾替她擦干净足底的细沙,她被他的举动骇到,未待她反映过来,他就把她掷进了池水里。
水,是温暖的,但激起的水花,却让她有骇怕,这层骇怕不仅是因为她惧水,而是,看起来,似乎,他有着一些别样的兴致。
醉酒的人,可能会有的兴致。
果然,他也下得水来,他的眼睛,如同最莹亮的墨色水晶,此时,一扫阴郁,睨向她。
“伺候朕沐浴。”他微浮出一个笑意,对她道。
“诺。”
她走近他,水,不深,可,为什么,每走一步,都让她有些胆战心惊呢?
她的手心还有那枚七彩贝壳,他瞧着她不想松开的手心,伸出手,把那枚七彩贝壳再收了回去,她一愣,但,那是他给她的,他当然也有权收回,不是吗?
他赐给她的任何东西都能收回,所以,她宁愿不曾得到。
得到后,再失去,会难舍。
不如从未得到。
空无一物的手附上他的衣襟,慢慢解开他的盘龙扣,她本不想瞧他,可,她知道。她若刻意避开不去瞧他,无疑是不妥的。
她沉下心,努力让自己平静地替他解开盘龙扣,褪去他身上湿湿的袍服、中衣,他裸露的肌肤出现在她眼前时,竟着了玉一样的润泽,她的脸开始烫起来,深吸一口气,眉尖颦了下,目光落在他的中裤上。
这。也要她伺候吗?
她的指尖略略一颤,始终还是无法去解那中裤上的腰封。
这些神情悉数落在他的眼底,他的手,骤然扣紧她的腰,她一骇,道:
“皇上,臣妾伺候不当,请恕罪。”
亏这个时候,她还想用这法子来对他,也好,他的眸底起了戏谑之意:
“朕不恕罪,要罚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势拥住她,一起浸入水里,她一骇。脸早被温暖的水没顶。
她开始无措,慌忙间屏住呼吸,眼睛却忘记闭阖,她看到,他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好看的眼睛,好看的鼻子,好看的唇。
天,她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她还想这些?
“皇咳”她想说话,可一开口,水呛得她根本说不出任何话,她看到他在笑。他笑什么?
这一呛,她体内的空气被迅速排了出去,她感到一种窒息,但,她不能将脸升出水面,他拥得她那么紧,摁得她只能游晃在池水之下。
然后,更为让她惊讶的事发生,他在水里,用他的唇堵住她的唇,她想推他,可,手碰到他裸露的肌肤,如遭雷击一样的缩回。
他似乎,在度气给她,是的,用吻来将空气注进她快要窒息的肺里。
带着他特有的龙涎香味道,和着酒意醺醺,一缕一缕地沁进她的呼吸里,窒息感逐渐离她远去,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她就不用羞涩了吧。
不过只是一瞬,他离开她的唇,她睁开眼睛,看到他在笑,为什么他就不会窒息?对,他是识得水性的,而她不争气地又开始觉到窒息。
她摒气间。不窒息才怪呢。
他干嘛这么笑着看她?以为她会求他吗?求他度气给她?
她是猪才去求他?要求也求他快放自己出水。
只是,这个想法在下一刻,就变成,她情愿变猪,也不愿意变成水鬼。
她的手抓住他,想启唇,又担心更多的水灌进来,他拥住她的手更加用力,
他的发丝飘扬开来,在这清澈的水中,愈加在他的俊美外添了一种飘逸的姿采。
他,真的很吸引人的注目。
但,此时,她要的是空气
新鲜的空气比他更加让她关注。
如果,她吻上他的唇,是否,就有空气了呢?
和刚刚一样。
脑海里浮过这个念头时,她把自己骇了一跳,温暖的水里,她的脸蓦地烫得似烧了起来,窒息再次袭来,她被他钳着,再触不到水面的空气,她的脸微微地仰起,羽翼的睫毛闭闺,循着他的气息而去,只差一丝,她还是没有勇气覆上他的唇。
纵然,她知道,他希望她这样做。
这就是他说的罚吧。
这样的罚,对她来说,确实是极不能承受的。
她,仍是无法主动去邀他度气给她,那样的姿势太暖昧,她做不到,她蓦地低下脸去,她髻上簪的花随着这一低,承不住水压,悉数坠落,包括,固定堕马髻的发簪。
青丝飞扬间,她仿佛溺水一样,身子重重地,不受他控制地往池底沉去。
他一惊。伸臂捞起她,她的眸子紧闭,脸色发着不自然的白。难道——
他不敢多想,他怎么忘记了,她的脾气是那么犟,平时又迂不可及,岂会主动邀媚呢?
他迅速将她带出池边,她软软的身子瘫于阶旁,他体味到心急如焚四个字的意义,从安县后,再一次体味到,他真的不该去开这种玩笑,如若她因此有什么闪失。那将是他最无法救赎的错!
“夕夕!’’
他唤她的名,两个字的叠音,是他第一次唤她,而她,全然没有听见一样,他俯下身,才要度气给她,突然,她的眼晴睁开,带着一种水雾的朦胧,轻声:
“皇上,臣妾不谙水性,失仪了。”
这一句话,说得很符合她素来的性子,可,许是她听到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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