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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从名份上来说,我依然算是慧姨弟子。”
“阿蓝?”巫婆语音募然尖锐,急急问道“就是冰衍院里那个小子?”
“裴旭蓝。”华妍雪才欲否认,心中陡生警觉:这疯婆子显然对自己和旭蓝一无所知,却得知冰衍院里藏了个与囚徒无异的少年,此事决不正常!微微干咳了两声,含糊默认下来。
巫婆兀自追问:“姓裴?”
妍雪笑道:“婆婆,你这么关心阿蓝,一定与他父母是旧识了。”
那巫婆忽又沉默,过了一会,低声道:“是旧识,我和他父亲是旧识。”这句话一字字的说出,口气低沉,似是含着无限阴狠怨毒,妍雪无端端打了个激灵。
巫婆继续拐弯抹角的追问有关“阿蓝”的各种情形,――当然,妍雪心里有数,她搞错了对象,她问的是关在冰衍院的那个病弱少年。
妍雪开始胡说八道,把旭蓝的相貌扣给许雁志,修改他的年龄,把他的性格形容的,一如那个不一言的胡淑瑶。巫婆问他怎样进的清云,华妍雪道:“他住在养生堂,何夫人看中了他,把他带进来了。”
“何夫人?”妍雪天南海北一顿胡扯,几乎把清云十二姝还活着的全扯了一遍和那个“阿蓝”有关,巫婆早已昏头昏脑,听得又平添个名字出来,随口问道“哪一个何夫人,何梦云?”
妍雪笑嘻嘻的道:“是呀。何夫人喜欢他性情柔和乖巧,还收了他为义子。”
“何梦云收他为义子?!”
妍雪掩住口,失言了,扯皮扯得太离谱,把何梦云从养生堂收了一名义子何玮涛的事情说了出来,这可离冰衍院十万八千里的不相干,急忙补救:“不是,我是说,差点收了义子。”
婆问“何梦云喜欢他,却怎么又进了冰衍院?”
“那个么,是何是他身子太弱,先天带了病出来,唯慧姨可与之医治,何夫人就把他送进冰衍了。”
巫婆喃喃:“唔,先天体弱,送进冰衍。她们待他还真是无微不至呢。”毫无预兆地大喝一声“臭丫头,信口雌黄,你活得不耐烦了!”
这一声大喝震得山洞隆隆回响,破空之声划破黑暗,那巫婆再度挥出长带。妍雪早有预备,在地下打了个滚,堪堪躲过,脸颊之上一阵生疼。
巫婆冷笑:“鬼丫头,你逃不了的!”劲风大作,长带犹如毒蛇吐信,在洞中挥扬披洒,转折如生。无论妍雪逃到哪里,带梢片刻不辍的尾随至哪里,黑暗之中,就象生了眼睛一般。
妍雪叫道:“喂――”不料一脚踢在石上,脚趾剧痛,提着的一股真气立时泄了,后腰一麻,那长带已然卷上了身体。
一阵巨响在岩洞上方轰然炸开,地动山摇。
响雷在头顶滚过,随之而来的瓢泼大雨霎时辗碎漫山树梢的枝叶。
胡淑瑶以手蒙耳,紧紧闭住眼睛,狂风摇撼着她所栖身的大树,似要将她推下树去。
“师姐!”裴旭蓝抱着她跃下地来,叫道“师姐,雨太猛,我们得找个地方躲一躲。”
两人躲在树底,那看来遮天蔽云的枝叶压根儿挡不住泼天大雨,衣裳、头、身体,无不湿透。一阵响雷落下,整座山头都仿佛随时震动起来。胡淑瑶失声惊叫,就势躲入裴旭蓝怀中,眼泪却于瞬间涌出。
裴旭蓝搂住她抖的身子,不住安慰:“别怕,别怕。”他口内说得大方,心中却也是砰砰直跳,只觉得每一个雷炸起,就落在附近,每一道雪光般的闪电,都紧贴头顶刺破莽苍。
胡淑瑶颤声道:“裴旭蓝,快走,这里好危险。”
裴旭蓝应道:“好!”向林中走了两步,只见林木森森,在风雨如晦中摇摆不定,淑瑶又抓住了他:“别进去!”
裴旭蓝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头看着她,闪电划过,映出淑瑶脸色雪白,惊悸满目,她那娇怯怯的身子贴紧自己,仿佛已将生死与之紧密相连,裴旭蓝忽然之间豪情大起,似觉这大自然凶险莫测的变化也不是那么可怕了,微笑道:“不妨事。”
起手自淑瑶间拔下一根簪子,弯下腰,在一棵树底下划了一个小小箭头,指向林子深处。还没直起身,又一次狂雷击下,这次的巨响离他们越近了,震耳欲聋,就在身旁数步之遥。
极度强光带着冰冷的蓝色,自苍穹蜿蜒直劈入林。
时光为之静默停顿,然后“豁啦啦”一连串声响,被强电击焦的枯木摧朽拉枯般倒地,暴雨里冒起一片血红的火光。
两人大骇之余,往另一个方向返身急逃。
两根冰冷的手指扣住妍雪脖子,巫婆咬牙切齿:“臭丫头,我叫你胡说八道,信口开河!哼,我”她嘀咕了一下,语音混浊,似是自道姓名,又似说她昔日外号“何等人物,虎落平阳被犬欺,嘿嘿,连你这丁点大的丫头也敢来欺骗于我!”
指尖力道加重,狂笑:“给我去死!”
华妍雪清朗朗的语声在无边黑暗响起,竟没半点惧意:“吕月颖,吕夫人,你枉为清云前辈,出手伤害无还手之力的小小学徒,就不怕将来面对帮主和刑堂难以交待么?”
巫婆指上力道募地收住,怔怔道:“你――你叫我什么?”
妍雪笑道:“素手罗刹吕月颖,昔年名扬天下,如雷贯耳。晚辈景仰已久,今日有幸得见,诚如夫人所言,实乃三生之缘。”
巫婆喃喃道:“名扬天下,如雷贯耳。三生之缘。嘿嘿,小丫头胡说八道,拍马奉承眼睛都不眨一下。”
话虽这么说,对于这名小弟子竟然认出她的事实无可否认,杀意渐消,身上裹着的长带猛地一松,妍雪直坠落地,摔得好不愧狈。
妍雪摸住咽喉部位,碎裂处灼然生痛,手指沾到些许滑腻粘湿的液体,她也分不清是汗还是血,不禁凛然生危,方才是从生死关口走了一遭,若非及时叫出吕月颖的名字,此刻早已尸横当场。
只听吕月颖森然道:“小丫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不许再信口开河,不然,休怪我不念同门情份!”
妍雪苦笑,道:“吕夫人,若我说是瞎猜的,你信不信?”
吕月颖不语,只怒哼一声。
妍雪叹道:“吕夫人,你对我慧姨那样熟悉,只一瞥我身法便已认出,必是清云中人。你叫慧姨为慧姐,而且我刚才提到谢帮主、刘夫人她们,你也以姊妹相称,自然关系更非寻常。但我提起何梦云,她相对晚了半辈,不在早年清云十二姝之列,你就不是特别熟悉,也不太有感情。清云十二姝,一个个排过来还能剩下几个,虽不中亦不远矣。”
吕月颖呆了一阵,道:“不错,不错。小丫头当真机灵得很。”
“吕夫人”
吕月颖阻住话头:“我不是吕月颖,吕月颖早已死了,你别再叫。”停了停,又道:“你刚才不是叫我婆婆么,还是这样叫罢。”
妍雪虽然聪明伶俐,毕竟不晓清云前事,怎知道吕月颖被疑为内奸在先,又被仇人拿住做了几年的药人,九死一生,才逃出性命,性情由是翻覆无常,喜怒无端,对“吕月颖”这个名字曾经拥有的繁华如梦更是敏感之极。但听她语中深含凄恻,怜悯之情油然而起,道:“不,刚才我不懂事,你别见怪。”
吕月颖凄然笑道:“我这副模样,七分胜鬼,那三分也只是个疯子。你叫我一声婆婆,那还是承蒙看得起。”
清云十二姝,以华妍雪所见无不是韶华盛极,风华绝代,吕月颖既能名列其一,仅凭她外号中“素手”二字已略可想象,却变成了怪物一般,其中怆痛可知,柔声道:“你比慧姨小,我也叫你阿姨,好么?”
吕月颖孤寂已极,在世更没一个亲人,听那女孩子如此亲昵,一阵欢喜油然而起,道:“那自然好。我有你这样一个乖巧伶俐的小侄女,求之不得。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她刚才只顾喋喋追问冰衍院那少年情形,这才是真正注意到了同处一室的小姑娘,于是问她被关进来的缘由。妍雪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说到令许绫颜等人如此狼狈,谢红菁等如此生气,吕月颖听得大笑不止,仿佛是她自己出了气那样的兴高采烈。
聊了一阵,对冰衍院里的少年终究念念不忘,旧话重提。妍雪含混道:“我只知他姓许,身子极弱,他自至冰衍从未出外,也不属剑灵一分子,我们虽然份属同门,却是很陌生的。”
“他姓许,这才对了。”吕月颖道“慧姐待他如何?”
提起那少年,种种怨恨恶毒,在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来,妍雪心想:“你恨许师弟,一定是因其长辈而起,许师弟还小,就算有仇恨,也不该到他的身上。况且慧姨待他甚好,我自然得保护于他。”当下闪烁其辞,支吾以应。
吕月颖沉默下来。良久,幽幽叹了口气:“她们怎会把你这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关了进来,就算是做错了事,清云园多的是惩罚人的鬼花样。难道是她们――”她抽一口凉气“她们终于起了怀疑?”
妍雪心头突的一跳,昔年清云惨祸,她只是从师兄彭文焕口中风闻一星半点,约略听说吕月颖是头一个被怀疑之人。难道吕月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得已装疯卖傻,以使云姝对她手下留情?试探问道:“阿姨,我很怕,她们会不会、会不会永远把我关在这里?”
吕月颖失笑:“你闯祸的时候胆子不挺大吗?怎地,后怕了?”
妍雪恨恨道:“谢帮主做事蛮不讲理,比如,她把阿姨这样关起来――”
吕月颖忽然大怒,骂道:“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只会瞎说!谁说是她把我关起来的?”
妍雪吐了吐舌头,又猜错了,难道还是慧姨在位时,下令关押?
吕月颖在昏暗里似也能把她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冷冷道:“也不是你那慧姨关我的。”
“我慧姨最是公正无私,温和善良,她才不会做这么没人性的事呢!她明若天人,不管什么事、什么人一入她眼,便知是非”
妍雪洋洋得意,找个机会吹吹慧姨比自吹自擂还乐意,岂知吕月颖冷冷截断她话头:“慧姐在位,判我死罪。”
“啊!”妍雪这一下才是真正吃惊,从地上直跳起来,颤声叫道:“不会的!怎么可能!”
激动之下,立时想出反质:“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活得好好的?”吕月颖如讥似嘲的反问“你瞧我活得很好,你也来享受享受这滋味?”
妍雪在嗓子眼里清了两声,勉强笑道:“阿姨,我口好渴。”
吕月颖无声笑了笑:“小丫头不是嫌我脏吗?我有清水,只怕也是脏的。”
妍雪双颊腾地热了起来,原来她假痴假呆,其实什么都明白。正无辞回对,肩头被什么物事撞了一记,原来是吕月颖吊了个瓦罐下来,急忙就着清水喝了几大口,精神为之一振。
清云十二姝,果然皆非易与之辈,一个半痴半癫的怪物,也这样厉害,妍雪心下佩服,说道:“小妍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阿姨,你可别见怪。”
吕月颖笑道:“小丫头口舌涂蜜,变着法子夸我,引我开心。嘿,你又错了,要是二十年前,我赶得上你一成的机灵,也不至落到这般地步。”
二十年前,多么久远的事了吕月颖陷入了沉思,多少年凄风苦雨,艰险历尽,从未有机会倾吐半点,突然来了一个言语有味、玲珑活泼的小姑娘,不是当年知情人,对她的遭遇满怀同情,说起话来又专能察言观色,体贴心意,竟使吕月颖紧闭了二十年的心扉,不期然打开一线。
“慧姐判我死罪,但我并不怪她。我落到这般地步,也不关她的事。她为我尽了一切的努力,然而人力难与天斗,我碰到的,不是人,那是一个恶魔啊!”说到“恶魔”两字,语气多么熟悉,同提到许雁志时如出一辙,妍雪几乎把“是否许师弟父亲”的猜测脱口而出,总算及时收住。
“你见过外面的菊花没有?”
妍雪摇头,悻悻然:“我蒙住了眼睛,什么菊花荷花腊梅花,一概没见。”
吕月颖失笑:“随便一句话,到你这里,定要多一点出来。唉,她和我一样,都是在年仅三十多岁,就变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太婆。我比她更可怕,我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巫婆。每个人瞧了第一眼,今生不愿再看第二眼。”
妍雪心头一阵凄恻,如何能想象一个风华正盛的女子眼睁睁瞧着自己剥却花颜,变成一个人所唾弃、厌恶、鄙薄的丑八怪。
吕月颖幽幽地道:“因此我被她们救回来以后,就一直住在这个地方。我不要再见到人,虽然还活着,在我心里,在姊妹们心里,我和死了没甚么区别啦。”
妍雪也在想:“倘若我有朝一日也变成了这个样子,决计不要再活着。死了算了。”
吕月颖深深叹了口气,道:“所以,红菁把你关到这里来,只想借我吓吓你,不会当真关你一辈子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