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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洺燕跟着身后,哭着喊:“殿下,殿下慢些。”
可她哪里慢得了,她的父亲,不知有没有等看她最后一面。
屋内窦太主哭得悲痛欲绝,陈蟜、林虑公主抹着眼泪,田氏带着陈须遗腹子来守孝。阿娇拨开众人,只看见父亲静静的躺在那里,禁闭双目。女儿无恙,次子光宗耀祖,堂邑侯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终没看见女儿最后一面。
“爹爹!”阿娇放声大哭。
‘娇儿,爹的好女儿,爹给你买了最喜欢的桂花糕。’堂邑侯抱着三岁的阿娇说。
‘爹爹,娇儿要那最漂亮的桃花。’五岁的阿娇坐着小板凳指着桃树上方最难摘却开的最盛的那一枝。
‘好,只要我娇儿喜欢。’堂邑侯笑着摸摸阿娇的头,要去爬树。时年十一岁的陈须嚷嚷‘爹,您那样宠着妹妹’。
堂邑侯费了老大劲摘到这一株递给阿娇,阿娇笑得开怀。他才和儿子说‘只要你妹妹要的,我什么都给。’
‘爹,女儿要嫁给胶东王了。’出嫁前一晚,阿娇泪光闪闪的看着堂邑侯。堂邑侯慈爱的抚摸她的脸颊,‘我的女儿那样美,刘彻那小子有福气!’
‘爹,女儿舍不得离开你们。’
可今次,是爹离开了女儿啊!
阿娇默默的走到床榻边,围着的众人心照不宣的让开一条道,窦太主什么话也没说,泪眼婆娑的被陈蟜带到一边。
床榻上躺着面容瘦削的老人,他双目紧闭,嘴角挂着浅浅微笑,花白的鬓发整齐,梳的光亮,孝服已换上,符合堂邑侯身份的衣裳,他的手青筋凸起,松松的握成拳,静静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眼眶热得烫人,鼻尖酸的无法忍受,阿娇的记忆中,父亲的一生是平静而安稳的,他没有野心,没有抱负,没想过建功立业,也没想过争权夺势。身为没有实权的侯爷,所拥有的食邑还不如皇帝一个宠臣多,而在他生命中画上浓墨重彩一笔的,或者也是最幸运而无奈的,便是娶了母亲——馆陶公主。
犹记得小时,父亲抱着她在膝头坐着,有嬷嬷笑语‘小姐生得格外美,又有长公主的气派。’‘是啊,这通身的气派像她的母亲。’父亲若有所思,‘女儿家,总要温柔些好。’
总要温柔些好。
阿娇想,母亲是骄傲任性的,她如火热情,也如火会灼烧身边人。可叹父亲却是水,水温柔包容,但无法让火燃得更旺,而火也会消耗水。父亲曾说过,若没有娶你的母亲,却也没有你了。
五味杂陈,百般滋味,最终只能化成无法控制的泪水。
又一个亲人离开了啊。
阿娇茫然走出去,院子里有她幼年所有的记忆,此时一幕幕浮现眼前,父亲的音容笑貌,似没有走远。
“殿下”
却是腿脚不便的翟黎跟着陈蟜一起来的。他想,这样的时候,阿娇必然会在,堂邑侯的逝去,对她来说,是个决绝无望的打击。
从没想过会这样软弱狼狈的出现在翟黎面前,阿娇的心如同被揉的稀碎,痛到没有知觉。
“翟黎,父亲不在了。”她望着他,承不住的泪还在涌出。
“嗯。”翟黎看着她,眼底的疼惜遮也遮不住。
阿娇心头一酸,顾不得别的,抽身奔到翟黎面前,蓦地站住了。翟黎的手几乎抬起,也怔住了。
两人彼此对望,可那看不见的巨大鸿沟在中间,只要一人妄动,便是深不见底的毁灭。
“殿下,保重。”还是翟黎打破僵局,苦涩的说。“嗯。”阿娇更加迷惘。
“娇儿。”突然,一个有力臂膀将她揽在怀中,既然是温热的胸膛将她紧紧圈住“堂邑侯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
“见过陛下。”翟黎行动不便,只微微低头。
皇帝点点头“你就是林虑侯那得力家臣?”翟黎的名字他第一次听到是在马邑之战,上书的竹简中明确提到是他用计引来匈奴大军,不然汉军必然空手而归。
“可惜了。”皇帝淡淡道。
可惜什么,他没有明说。却如擂鼓一般震痛了翟黎的心。若此生无法站立,则形同废人,还怎样守护皇后呢?还是能护着皇后的,只有面前这位帝王?
“臣多谢陛下关心。”
翟黎低垂着头,紧握成拳,拳心渗出点点斑驳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