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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你自己的校长办公室思考去。"

    "好。"

    沐垂阳没有听到离去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连笑又像一只小狗一样挨着墙角坐着,她这回自备着坐垫,看来是准备久待了。

    她问沐垂阳:"我每次见你,你都在喝水,怎么从来没见你吃过饭?"

    "食堂派你来抢生意的?"

    连笑说:"难道你也穷得没有钱吃饭?天哪,我是不是在演悲惨世界啊,遇到的人都是天可怜见的。"说着,就掩着脸哇哇地哭了起来。

    沐垂阳先以为她在装哭,听到她声音里的凄楚一声浓过一声,才知道她并不是来胡闹的,迟疑地走到她身边蹲下,问了一句让他悔恨终生的话:

    "你没事吧?"

    连笑讲故事的能力并不比一个醉汉强多少,她主次颠倒添油加醋地讲了木欣欣的悲惨遭遇,运用了五十几种修辞手法,其中三十多种是人类历史上闻所未闻的。

    连笑总结陈述道:"所以,我第一个就想到要来找你商量。"

    她仰起脸来,头发毛毛的,在额前又翘又卷,鼻子和眼睛都又圆又红。沐垂阳听得头昏脚麻,本打算站起来,看到她这样却停住了,不由得联想到一个半成品的毛绒玩具。

    连笑挠挠头,笑道:"可见我有多倚赖你。"

    她原以为沐垂阳会立刻顶回来,没想到他也不接招,只是抬起清明的眼睛寂静地看着她,连笑本来想看沐垂阳发窘,没想到是自己的耳朵直发麻。

    沐垂阳清清嗓子,问连笑:"那你为什么没有去找副校长,反而来找我?"

    连笑说:"我当然去找副校长啦。不过他这个胆小怕事的人,肯定是知道我要来,竟敢躲到国外出差。我在他的办公室外面踹了一气门,被保安拉走了。"

    沐垂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格兰高中的学费真的很贵?"

    "对啊,记得我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们家还真是欢乐与悲苦交织,我妈从厨房捧着稀饭和咸菜,泪光涟涟地对我和我爸说:"从此我们家只吃得起这个了。"就这样,负担我的学费也是勉强。咦,你不知道格兰高中的学费吗?"

    沐垂阳站起身,又回到电脑前坐着,语调平淡地说:"我从小到大上学没有交过学费。"

    连笑嫉妒地望着他,说:"又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

    沐垂阳对着电脑屏幕苦笑道:"疾苦,这个词当年就是为了形容我而特地造的。"

    对了,确实是这样。连笑想起了一年前看的报纸,那张报纸她快背下来了,上面说沐垂阳出身贫寒,家在周边的一个小县城,以第一名的身份考到格兰高中来。

    但连笑总觉得,沐垂阳身上的贵气,若不是富过三代,是决不会流露出来的。就连万遂也不一定能像沐垂阳一样,把一身旧校服穿得这样潇洒熨帖。也难怪格兰高中的学生一向傲气,却惟独对平民出身的沐垂阳这样顶礼膜拜。

    既然这样的话,和沐垂阳有关的东西一定会很好卖吧,木欣欣也就可以凑出学费啦!

    连笑从地上一跃而起,走到沐垂阳身边,讨好地笑着:"你签几个名给我卖吧。凭你在学校的人气和我的叫卖嗓门,这笔生意绝对可以赚大钱。"

    沐垂阳吃了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生硬地回绝道:"不要。"

    连笑说:"不要就不要,干嘛吓一跳你就行行好吧,赚来的钱我会命名为"垂阳助学金"的。"

    沐垂阳不理她,把键盘敲得哒哒作响。

    连笑还在反复哀求:"你的恩情我定会涌泉相报。你要是喜欢我的哪个姐妹,就跟我说,我也就顾不得手足之情了。"

    然后,她就被沐垂阳拎起,扔到门外。

    "我和木欣欣的学费都有着落了。"

    冉芊晶拉着一个男生走到连笑和木欣欣面前。

    连笑大惊失色:"你要把他卖了,这是犯法的呀!"她扭头不确定地问木欣欣:"是犯法的吧?"

    冉芊晶跺脚道:"不是的!昨天木欣欣跟我说了那番话之后,我回去清了清自己的屋子,发现我竟然有那么多自己一辈子也用不了的东西。然后,我就产生了一个天才的想法,在学校里办一个跳蚤市场,把我们不用的东西都卖了。这样,交学费不是绰绰有余吗?"

    连笑张大的下巴还是没有合上,她指着冉芊晶身边的男生说:

    "他就是你清理出来的不用的东西之一?可不要卖给我哦。"

    眼前的男生相貌干净但不出众,戴眼镜,由于个子高背有些微微的驼,穿着苍灰色系的衣裤,这个苍灰色的人唯一闪亮的点缀,就是他那超越年龄的神情。他听到连笑的话笑了,眯起细长而湿润的眼睛。

    冉芊晶说:"他是我找来策划这次活动的人,你不知道他是谁吗?他是梁泽日啊!"

    这下连木欣欣也发出小小的惊呼。梁泽日,校长的独生子。梁泽日,不得宠的儿子。

    他的校长母亲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实惠——这样说也许还保守了一些。梁泽日在学生会管后勤部,是个最累最苦的官职。每天都要汗流浃背地穿梭于教学楼之间,没跟人说两句话就开始擦汗,说:"我有事,先走一步啊。"因为梁泽日干得实在尽职尽责,学生会长几次有意让他接班,可意见一送到校长室,就被驳了回来。

    从此,梁泽日工作得更火爆认真了,帮助人也愈发义气热心。所有人都喜欢他,但所有的喜欢都化成了接受帮助之后捅捅他的肚子,背过脸去替他骂一句校长母亲。但也有人笑话那些鸣不平的人:"你们懂什么,他将来是要继承格兰高中的,天降大任的人,现在接受一下挫折教育也是应该的。"

    连笑望着眼前梁泽日良善的脸,还是要发发牢骚:

    "哪有母亲这样折腾孩子的,除非她不是他母亲。"

    木欣欣咬咬下唇,对梁泽日说:"我不像冉芊晶,有那么多东西可以卖。"

    梁泽日稍稍向她俯身,微笑着说:"不一定啊,你把你以前的课堂笔记、参考书拿出来卖啊,可不要小瞧"第一名"这几个字的法力。"

    他又把手伸向连笑,说:"你就是学生校长吧,这次活动我可需要你的不少帮助啊。"

    连笑得意地握住他的手。

    完全不需要自己的帮助!这个人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十项全能吗?

    连笑拿着两朵皱巴巴的小纸绢花找到梁泽日,兴奋地说:"我们来布置卖场吧。"

    他露出赧然的神色,说:"卖场位置我已经选好了,在艺术中心西侧一楼,那里位置比较不偏僻。也已经布置好了,用氢气球和缎带,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但白色和粉色是女生都不会讨厌的。"

    连笑急急地想说什么,他又接下话头:"宣传你也不用担心,海报贴好了,食堂超市宿舍楼宣传栏,能看到的地方都贴上了。邀请函已经发到各个班了,愿意来的同学不少呢。"

    连笑闷闷不乐地说:"那需要我干什么?"

    梁泽日沉吟良久,说:"你只要把校长这个位置守好就可以了。"

    连笑仰头看着他说:"我觉得校长应该你来当,你当一定比我称职,不会像我那样到处树敌,总是被人在暗中捣鬼。"

    梁泽日只把连笑的话当作童言无忌,笑着对连笑说:"可有人不让我当校长呢。"

    连笑了然地拍拍他的胳膊,说:"是校长,不,是你母亲吧。"

    梁泽日正出神,这一下被连笑拍醒了,说:"不是的。冉芊晶和木欣欣现在已经在卖场里候着了,我们看看她们去。"

    梁泽日走在前面,连笑看他微驼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了沐垂阳,不免拿他们两人来做比较。同样是超脱的智慧,接近沐垂阳的人,就会发现他周身都带着股刚烈纯粹的香味,像锥子一样,惊心动魄,让人钦佩的时候都不能敷衍,而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梁泽日的味道则是脆薄的,不明显却环绕着无所不在,无论你在哪儿,他的一缕视线都会不轻不重地落在你身上。

    "到了,我们进去吧。"

    梁泽日给连笑拉开门。

    他俩一时并没有看到冉芊晶,因为她已经掩埋在汹涌的人堆里了。连笑随手拉过一个脚步匆匆的女生,她表情凶狠地回头,连笑怯生生地问:"甩卖不是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吗?"

    她说:"你傻了,全新粉红豹纹大衣会等你两个小时?"说着就挽起连笑的胳膊,要带着她冲锋陷阵。

    连笑急急地挣脱开,目送她冲进人堆,不知有无回头日。

    连笑走向木欣欣,木欣欣好找,她在教室的另一侧守着一张桌子,桌上空无一物,桌前空无一人。连笑走近了她还浑然不觉,手指搭在桌子的边缘,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连笑在她身边坐下,心里想着一定不能说刺激她的话,一开口却仍然不是什么好话:

    "没有人来买你的东西,嗯?"

    木欣欣说:"不是的,已经卖完了,两本课堂笔记,一本习题册。"

    连笑摇晃着她的手臂,说:"你是存心不想上学啦?你的宿舍里明明放了几大箱的笔记和习题,我每次晚上起来上厕所都要被它们绊倒,留着它们又有什么用?"

    木欣欣掩住脸,说:"我舍不得!我十几年活的全在这个箱子里,别的什么也没有了。我被人笑被人孤立都无所谓,因为我还有箱子里的东西做倚靠。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要把认准的路走完,但卖掉它们我再没有走的动力了。这条路,横竖我走不完全程了。"

    连笑问:"那你一共卖了多少钱?"

    木欣欣扭头看了连笑一眼,连笑就知道是断然不够付学费的。

    木欣欣忽然换了一副笑脸,连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冉芊晶站在一张桌子上,手里拿着一根纸棒子指挥,中气十足地呵斥着:"那边两个不要抢那条d&g的围巾了,扯不得的,右手边十米处还有条蓝灰色的在门口付钱,不要把钱砸在我身上——"

    她注意到连笑和木欣欣的注视,矫健地跳下来,走了过来。她上身是白色衬衣,下身是黑色灯心绒长裤,都被沁得汗津津的。木欣欣说:"我还以为你会改头换面呢,结果要当售货小姐还穿着香奈尔。"

    冉芊晶把衣服下襟扯给她看:"香奈尔的那件早就卖了,这是心心相印,衣服十块还是十五块我忘了。"她忽然望着远方沧桑地说,"用衣服哗众取宠最幼稚,你们长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

    连笑和木欣欣直笑。冉芊晶瞪起眼睛,说:"真的。以前我买东西最怕那些泼辣的女店主,你说两句东西不好,她们骂得简直要喷到你的脸上来。你经受不住决定买了,她们又欢喜又凄凄惨惨地瞅着你,真叫人抓狂。现在我也成她们了,我也懂得她们了,因为都是自己的东西,才会这样割肉一样不舍。"

    "你真的不可惜?你那几推车的东西已经快空了。"

    冉芊晶洒脱地摇摇头,说:"我得到它们时候的感情,最先是欢喜,后来就变成偏执了;得到之后,它们最先是鲜亮美好,后来也变得憔悴老损。就像我们家一样,曾经也是金碧,一砖一瓦都是结实的高级的,最后不过褪剩淡淡的影子。你尽管假装这种渐变不存在,也不能改变什么。现在好了,我一身轻松,只是有点愧疚"她看一眼那团杀红眼的抢货娘子军,"我卸下的枷锁,给她们戴上了。"

    身旁经过一对高兴的女生,都捧着战利品:"全国只有九十九块的限量手表只卖一半的价钱。今天真是卖疯了。"

    冉芊晶听了表情一震,跟在她们身后走,喃喃地说:"不行,我要把那块手表赎回来"

    连笑埋怨地看着木欣欣,说:"全世界剩你一个失学。就连我的秘密武器也救不了你了。咦,我的秘密武器你带来了吗?"木欣欣点点头,从桌子底下搬出一个大木盒子,说:"你叫我从宿舍搬来,我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连笑说:"我也收拾了一些东西想卖掉,帮你筹款。都是我穿不下的衣服和玩不了的玩具什么的"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箱子。

    木欣欣感动地说:"真的不需要,这是我自己的命运,我自己承受。而且,你的那些东西也不会有人想要。"

    "咦,我不记得我有这个杯子啊。"

    连笑拿起一个陶瓷茶杯,杯子是沉稳的红釉色,周身毫无花纹,但握住却有沉甸甸的温暖。这杯子倒是很眼熟。

    "那是沐垂阳的杯子!我在他的照片上见过!"

    旁边有识货的女生先帮她叫了出来。屋里所有忙活的人都放下手中的活,围在桌子旁边看,已经开始自行抬价拍卖了。

    连笑对木欣欣说:"我们有希望了。"

    木欣欣在连笑耳边问:"沐垂阳的杯子怎么会跑到你的箱子里?"

    连笑说:"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握着这个杯子自己会忍不住地笑了,思维在一片漆黑中摸索,明明什么都没有触到,嘴角的笑痕却莫名地越来越深。

    梁泽日走过来,说:"这真是沐垂阳的杯子?能否借我拿一下沾一点仙气。"

    连笑把杯子递给梁泽日,眼看着他一个失手,把杯子在地上摔个粉碎。他一脸愧疚地看着连笑,连笑能怎么做?不过是挥挥手让他走罢了。

    人群叹息着散了,只有连笑还跪在那堆碎屑旁边,她尝试着把杯子拼起来,手却总是颤抖着不能成功,但她长久地跪在那里不想起来,杯子打碎的一刻她只是震惊和迷蒙,直至现在,悲伤才渐渐醒过来,袭过来。

    木欣欣安慰她:"算了,我是注定不能上学的。"

    连笑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她也不明白自己的悲伤里掺杂了什么。

    "我是不是也可以来卖东西?"

    只见万遂走了进来,大声问。

    所有女生都急着整理衣服和对着梳妆镜补妆,茫茫人海只有木欣欣与他对望对答:

    "你家又不缺钱,你凑什么热闹?"

    万遂说:"我来做善事的,卖东西的钱建立一个"万遂基金"。"

    "奖励学校里每年新晋的美少女?"

    万遂微笑地看着木欣欣说:"是救助格兰高中那些没钱上学的贫困儿童。"

    这下,木欣欣和其他女生一样不能言语了。

    万遂拍了两下手。所有人都朝门口张望:电视上凡有人这样拍掌,召进来的总是一群满身金黄的舞娘。结果令人失望的,进来的是一群被西服包裹得严谨的中年人,每个人手上抱着一大袋东西,有毛绒玩具,有男士香水,有运动手表。

    木欣欣拿起其中一个毛绒玩具,忽然发现那大流氓兔脚底绣着字:"万遂少爷,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心意。"几个字绣得歪歪扭扭,不仅是因为女红训练不足,也是因为在绣字时羞涩和激动的心意让她握不稳针吧。

    木欣欣看着这些东西,明白了:原来万遂卖的是所有女生送给他,向他示好的东西。

    源源不断的西装男抱着一袋袋东西走进来,最后几个男士手中装着一麻袋一麻袋的信。

    木欣欣拉着万遂的袖子,问:"你连情书都卖?"

    万遂胸有成竹地说:"卖得出去的。"

    来疯抢的人果然汹涌,像海浪一样把木欣欣和万遂挤得连滚带爬涌出了门。门外竟然又是他们那天并排坐的那个花坛,水管里没有潺潺的水了,但花自有夕阳的余晖浇灌,反而更加妖惑。

    万遂和木欣欣坐在老位置,木欣欣问:"她们竟然买你的那些旧东西。"

    万遂说:"你有没有发现她们买的都是自己送出的东西?那不是买,是回收。"

    回收曾经为万遂心率不齐的心跳,回收偷看他时脑中嗡嗡内心涨涨,回收与他交谈时一耳重听一耳全聋说话都结结巴巴,回收一段段卑微的单相思。

    木欣欣问:"你不觉得可惜?"

    万遂没有回答,反问她:"你是不是不讨厌我了?"

    木欣欣过了半天才说:"只有卡通猫汤姆才会一辈子追着老鼠杰瑞穷追猛打。"

    万遂这才发现,自己在等待她的回答时竟屏住呼吸,不知道有多么紧张,他一时有些愣愣的。

    木欣欣以为他不明白,又补充说:"我不是汤姆猫。"

    万遂说:"我知道。"

    木欣欣又说:"也不是因为你资助我上了学,我才不讨厌你的。"

    万遂笑着,温柔地说:"我知道。"

    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却又觉得这样很好。

    万遂先看到连笑走过来,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问木欣欣:"他们说今天下午要考试,考什么?"

    木欣欣也正色说:"考第八套广播体操,国防教育全一册,生理卫生保健第三册。"

    万遂说:"真的,那你着重把生理健康给我复习一下。"朝她郑重点点头,走了。

    木欣欣看着他的背影,笑道:"这样的谎话他都信了。"

    连笑看着木欣欣的笑脸,说:"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好,总是有原因的。万遂对你好原因是什么?"

    木欣欣耸耸肩,说:"我对他总有点利用价值的。讲解题目,考前复习,分析错题。应该就是这样吧。"

    连笑希望木欣欣保持这样低的情商,生怕触动那把令她开窍的弹簧锁,慌忙摆手说:"我想也是。"

    连笑呆呆地看着花,耳边忽然响起木欣欣呓语一样的声音:"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吗?"

    连笑不知道她是自言自语还是问自己,转过头带着疑问的神气看着她,木欣欣接触到连笑的神气立刻闪躲开,站起身匆匆走了。

    连笑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忽然觉得伤感起来。

    连笑闯进沐垂阳的办公室,开心地说:"够了够了,两个人的学费都够了!甚至还有多的成立基金。"

    沐垂阳背对着她不说话。

    连笑说:"你这样整天不声不响的,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她停了停,"不过你住这么偏远,真的要死的话,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知道。"

    沐垂阳淡漠地说:"借你的吉言了。"

    连笑说:"今天谢谢你的杯子,不过被人打破了,我只捡起来一个杯子的把手。我放在这儿了。"

    连笑把杯子把手放在电脑桌上,沐垂阳专心地看着电脑屏幕,毫无反应。连笑凑近了显示屏,想看看他整天在忙些什么:"你是不是在斗地主啊?这么专心。"

    沐垂阳说:"我初中刚刚接触电脑的第一个星期,就编出了一个斗地主的游戏程序。之后就觉得这个游戏异常无聊。"

    连笑瞪大了眼睛,说:"那你现在每天在研究什么不无聊的内容?难道是机器猫?"

    沐垂阳闭着眼睛,揉揉眉心说:"接近了。我上高中以来,一直致力于研究机器人。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选的路是不是正确。"

    他睁开眼睛,发现连笑不住地拍手,喊道:"茶!拖鞋!"然后左顾右盼,显然是等着忽然出现一个机器人仆人,不禁笑道:"机器人现在还在电脑里。"

    连笑尴尬地转移话题道:"你为什么不知道道路是否正确,研究出现问题了吗?"

    沐垂阳今天倒是很乐于倾诉,他说:"具体的技术上没有问题,只是,最近我忽然觉得,我最初的构想和思路也许错了。"

    他的侧影迎着电脑屏幕的光,那荧荧的光一点点都溅进他的眼睛里。沐垂阳说到后一句话时,忽然目光下视,睫毛的影子便落到面颊上。

    连笑若有所失地盯着他悲哀的微笑,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问题,你不妨告诉我,反正我横竖听不懂,也笑话不了你。"

    沐垂阳说:"我已经让机器人有了逻辑推理能力,现在,我想让它有人类的情感能力。我对自己的思路曾经很有信心:先用理性的态度分析理性问题,再用理性的态度分析感性问题,最后用感性的态度分析感性问题。然而,我却发现从第二步到第三步始终无法跨越。"

    连笑听了他的话,"噗"的一声向前扑倒,难以置信地说:"你?要研究有感情的机器人?"

    沐垂阳有点生气,面无表情地看着连笑:"这么好笑?"

    连笑拍着胸口顺气,说:"试问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怎么能造出有感情的机器人?这是与技术无关的。"

    沐垂阳并没有被激怒,他正经八百地看着连笑,仔细思考着她的话。连笑生怕他的人生观世界观因此而摧毁,连忙安慰道:"没事没事,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那里有很多心灵鸡汤可以借你。"

    沐垂阳说:"人生短暂,哪里经得三番五次地用大针管从血管里抽出感情,再注入别人的身体里。我有目标要达成,所以还要珍惜这副躯壳。"

    连笑说:"那你永远也无法快乐。"

    沐垂阳说:"就算是你,也不见得每天开心得像刚吃了一个苹果派吧?"

    说着就站起身,把椅子一旋。连笑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发现自己坐在了那张唯一的电脑椅上。

    沐垂阳说:"我记得你说过副校长没有给木欣欣发奖学金吧。但是你看"

    他站在连笑身后,向前倾着身体,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握着鼠标。连笑发现自己无意中被他圈在桌前,浑身不自在起来。

    沐垂阳专心盯着屏幕说:"这是我进入的学校档案库,你看,发送奖学金的名单上明明有木欣欣"

    他没有发现连笑已经接近神志不清了,她模糊地想着:这样冷冰冰的人体温竟然也是热的。他吐出的气吹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也会战栗。

    沐垂阳厉声问:"你知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说着站直了身子,解除了连笑的煎熬。

    没了热源,连笑全身发冷,问:"难道有人偷了奖学金?是谁这样缺钱?"

    沐垂阳又把椅子一旋,连笑仍是糊里糊涂地就离了椅子站在那里。沐垂阳坐进椅子,说:"你自己看看名单,家里没钱的孩子基本上都发了充裕的奖学金,没必要铤而走险。"

    连笑问:"那么,那个人是故意和木欣欣作对?或者,目标其实是我?我到底是得罪了谁,冒充我发布假消息的人还没有查出来是谁,现在又出来一个害人辍学的。"

    沐垂阳转过脸,习惯性地挑起左边的眉毛,说:"也许,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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