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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说:“有。只不好说出来!”路说:“那你说啊!我很想听啊!”孙天主说:“现在不说,以后说。”路说:“我要你现在就说。以后说了我不听。”孙天主说:“我说了你莫怪我啊!”路说:“不怪!”孙天主说:“真的不怪啊?”路说:“我说话岂是会反悔的?来,不信就勾拇指!”即将食指弯了伸来。孙天主说:“不消。”路说:“那你就说吧!”孙天主无法说。路就笑说:“你说啊!”孙天主盯着她那绯红的脸,想说了也无事。就红了脸,回头看看道路,准备说完就跑。于是不敢看她,把双眼抬了望着天,说:“我夸奖你做孙天主夫人。”话未说完就逃。逃了很远才回头看,见路还在当地,脸红通通地看着他。孙天主才站下,她才羞不自禁地回家了。孙天主这一天没有吃饭,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

    过后碰上,路就红了脸。孙天主老远地和她打招呼,而不敢走近,生怕被她打。一次他出校门,迎面碰上她,逃不开了。她笑说:“今天捉到你了。你那天怎么说的?敢说就要站下说,不要逃啊!怎么边说边逃?”就拿书打了孙天主一下。孙天主说:“那句话如何啊?”路说:“我开头就想到你要说浑话!果然说出来的话一点才华都没有!”孙天主说:“我问的是那句话有没有作用?”路红了脸,又打了孙一书,说:“你给我老实点!不要见我好欺负,就专想欺我!你怎么不敢用那浑话去欺别人?”

    路高考结束,孙天主碰上她,她说:“那些胶卷我请我叔叔带到省上去洗回来了,走去我家,我拿给你。”孙天主便同到她家。她将照片递来,全是彩色的。孙天主以前照过几张相,都是黑白的。米粮坝是最近才开始照彩色照片。孙天主见自己的照片,都是笑着,说明那天自己也是极高兴了。她的呢,每一张都极漂亮。孙天主看了,又要她的相集看。看完,说:“把你这天的照片送我两张行不行?”她叫他择。孙天主择了。就问她考得怎么样,她说:“成绩倒肯定马虎点,就不知志愿如何了。你该也报名来考。数学、英语我都可以帮你作作弊,那你的大学就稳了。可惜我早点没想到这一招。”她报了中山大学,她说:“从电视上看到香港、深圳等地发达得很,我很羡慕,很想到沿海地区去看看。广州隔那里近。”孙天主对什么香港深圳不感兴趣,也对她的当居里夫人的理想不感兴趣,深希望她抛弃什么居里夫人的幻想,追随于他去搞政治、军事,说:“香港深圳,就是个钱字啊!钱有什么意思呢?”路昭晨说:“香港深圳仅是个钱?而且钱难道不好?没有钱,你想当政治家、军事家也当不了。打仗也要钱啊!你能赤手空拳去征服世界?社会主义没有原子弹,也保卫不了自己的安全啊!苏联没有原子弹,它还想不想称霸?中国没有原子弹,还会有在安理会的位置?原子弹从何来?从钱来!有钱就有原子弹!也有飞机、大炮!”孙天主说:“你说得是!但我总是瞧不起钱!钱不能决定一切!”路说:“我不是说钱就能决定一切啊!但有总比没有好吧!我同样看不起资本主义,他们腐朽没落,崇拜金钱,崇拜权力,为了钱,什么亲情都可以不要,父子之情,兄妹之情等等都不要了。是赤裸裸的金钱社会!我一看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小说,什么葛朗台,什么乞乞科夫,就痛恨资本主义。”孙天主说:“你痛恨资本主义就好!不要爱什么香港了,爱西安吧,那是中国的古都,周秦汉唐的都城,它代表中华文明。”路昭晨说:“我尊重你的选择,并没要你也像我一样爱香港、深圳,你怎么要我爱西安呢?况且我并没说我爱香港、深圳啊!我离爱它们,还差得远呢!你总是以你的意志强加于别人!怪不得有的老师说你是个帝国主义分子、霸权主义者!我如今也越看你越像!”

    孙天主说:“你那什么交谊舞是如何学来的?”她脸微红,说:“我从电视上学的。”孙天主说:“你跟着电视机就能学会啊?”她说:“其实很简单,你要不要学学?”孙天主说:“我不学!”她说:“你不学也可以,我比给你看!”就站起在房中走,说:“咚哒哒,进三步;咚哒哒,又退三步。四步也是这样,咚哒哒哒,进四步,咚哒哒哒,退四步。”孙天主一看她走,已会了。她说:“你走了看看。”孙天主就站起,她念:“咚哒哒,进三步。”孙天主走了三步。她念着,孙天主又退回。她说:“你相当聪明!我再放音乐让你听。”就开了录音机,教孙天主:“你看我踩,再听音乐!看我的步子着地时音乐怎样!”就走。孙天主看一阵,说:“你踩在个鼓点上!敲鼓时你就踩!”路昭晨一拍手,笑道:“你太厉害了!是不是有人教过你?”孙天主说:“你正在教啊!你不教我怎么会?”路说:“你站起来走。”孙天主站起来,顺着鼓声走。她说:“还不对,最重那声开始走。”孙天主听一阵,找到最重那声,起步走。她说:“对。然后是姿势。”就教孙天主身子要如何,眼睛要如何,脚步要如何。孙天主跟着学了半天,说:“看来这东西很简单!”她说:“然后是礼节。”就讲跳舞中男的要如何,女的要如何。说:“来不来试试?”孙天主并不想跳舞,只想拉拉她的手,就接了她伸来的手。双手将她的手拉住,感觉非常。她更红了脸,说:“手!手!放开我的手!”孙天主双手放开,她只伸一只来让孙天主拉着,另一只手欲伸来放在孙天主肩上,孙天主吃了一惊,肩一缩,她也吓了一下,随即一掌打在孙天主肩上,嗔道:“不要缩!”就将手放在孙天主肩上。孙天主简直无法呼吸了,他要晕倒了。她的脸距他这么近啊!急忙低下了头。她也呼吸急迫起来,面赤如火。二人就这么站着。过一阵,她喃喃地低声说:“你的那只手!”孙天主明白那手要搂着她的腰,但他不搂。搂她的腰,那多下流啊!又都站着。孙天主心跳不已,也听到她的心跳声了。孙天主抬头,见她整个脸、脖子全都烧红了。他因欢乐过度,承受不了这一痛苦了。痛苦地说:“昭晨!”她轻轻“嗯”了一声,他听出了她内心也同于自己。孙天主说:“我爱你啊!”她激动地“啊”了一声,双手缩回去了。不知所措地推了孙天主一掌,跑到沙发上去坐下,蒙着脸,半天,她抬头扫看他,他见她面涌赤潮,全是汗水。孙天主那次说了句“孙天主夫人”就逃,过后就觉荒唐,有什么逃的呢。今天才不逃了,站在原地,望着她。要是那天没试过,他今天肯定逃了。她找块毛巾抹了脸上的汗,赤了脸问:“还学不学?”孙天主忙说:“学。”她走近,双手垂着。孙天主去拉了她一只手,她把手放在孙天主肩上。看着孙天主。孙天主说:“就这样跳。”她说:“规定是你的手要放在腰部。”孙天主说:“从我这里改此规定!”她咬牙说:“那你那只手怎么办?伸来!”孙天主心又狂跳起来,将手伸出。由于畏缩,半天伸不到她的腰部。她已偷偷将腰伸来,孙天主摸到她的衬衣了。立觉她腰部的热量传导到他的手上。她就退,叫孙天主:“进!”孙天主跟上。退了三步,她叫:“退!”孙天主退回。三步完了,她道:“进!”孙天主全身滚热,感觉她像一个巨大的磁源,在拼命吸他,他真想扑在她身上了。想再跳下去,他一定要扑在她身上,忙说:“不跳了。”都松开了手。她看看表,说:“真跳不得了。再一会我爸爸来看见,要骂我。”孙天主说:“那我走了。”她说:“不是。不是不准你来,是我爸爸不准我学跳舞!”孙天主说:“为什么不准?”她说:“他们认为这是资产阶级的东西,腐朽得很!不准学!我爷爷更不准,说资产阶级是他们亲手消灭了的,岂容又在他们眼里复活!我通过电视看西方国家的电影,他都不准看!说小姑娘家,哪能看西方国家那些腐朽的东西!生怕我被电视教坏了。我只敢偷偷学!那天晚上跟那个老师跳一曲,回来我就挨骂了。我爷爷只要见街上姑娘和伙子拉着手,非骂不可。又坐了一会,孙天主说要走了。她留吃饭,孙天主不吃。孙天主下了楼,她一直送下来,二人挥手,孙天主回学校了。

    唐志文老师分来一年,受了折磨,发现他原来那种生活法混不下去,忙改了另一种生活方式,按他与孙天主说的,是要换一种活法。他分来时天天欧美如何民主,如何自由。批评米粮坝中学在实行封建家长式的专制统治。学校就对他进行批评。这半年搞得很惨。他见原来那一套吃不开了,忙捧校长了。今天见校长提水,急忙去抢了提着。明天见校长要做炭,急忙脱了鞋子跑到炭中去踩。以前他才来时,见有人如此就骂说那人是奴才,是中国两千年封建统治的余孽。如今他也当余孽了。刚来时他有不满,就空手去找副县长吵,认为副县长既是人民的公仆,就该为他办事,也理所当然为他办事。半年下来,不认为副县长是公仆了,不去吵了,常提点老家的土特产,朝副县长处跑。副县长于是就真当公仆,为他说话了。教育局长以前也被他骂,如今他不骂了,也提东西朝教育局长家跑。于是大家都说他是个人才,人才难得,我们要关心人才。他才分到了一间房子。房子虽旧,毕竟是分到了。总比他以前没有好。学生则不同,以前他骂副县长,骂局长,骂校长,号召学生要为正义、平等而斗争,大家都承认他说的对,这下学生说他以前在讲假民主假自由假平等假斗争。学生一骂,他就火了,在班上发火:“谁说我讲假民主假自由?站起来!”无人敢站起来。他才说:“对嘛!在我的压力之下,你们不敢站起来!我在别人的压力之下,又怎么直得起腰来?”有人马上将他的话转给副县长、局长、校长,三人大怒,要找他的麻烦了,他又为那一句话付出了许多土特产为代价,三人才说他这人不错。

    刚要放假,岳英贤从乌蒙师专回来,来找孙天主。一头长发,披到了脖子上。孙天主大惊,孙天主说:“我先还以为你是个姑娘!咋搞这么深的头发?”他说:“我对这社会不满,才留这么深!一回来我大哥就骂我,逼我出来剪掉。我先来找你吹吹,才去理发。”二人吹一阵。岳英贤到乌蒙师专一年,变得玩世不恭了。一说起来就骂政府,说如何专制,如何腐败,要如何追求民主,追求自由。孙天主陪他到理发室去。那理发师傅未细看,也以为是个女的,就以个女的来收拾。搞了半天,孙、岳二人莫名其妙,岳说:“我是个男的!要理短!”师傅才细看,大张着嘴,说:“你怎么不早说?”岳英贤说:“男的女的你都看不出来?”师傅说:“你走出街上看看,哪个男的像你这样子?”孙天俦说:“算了算了,几下把他推了算了。”师傅才不情愿地将岳英贤的长发用剪子只管夹下来。孙天主一看,那头发足有十七八厘米长。等剪好一看,岳的脖子因长期被长发盖着,如今突露出来,一片雪白。他们出来时,那师傅道:“男不男女不女的,妖怪一样!”岳想回骂,孙拉了他就走,说:“没有意思!”岳说:“妈的他没见过世面。在乌蒙师专,男生像我这种长发的,多的是!真是蜀犬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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