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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尔气闷地步出帐棚,对坐在营火边的一名手下吩咐。“进去看着她。”那女人无时无刻都要人盯着,令人操心。
“你还好吧?”周宾不喜欢见到沙尔向来冷静不露情感的脸波澜与动,他的问词也等于是一种提醒尤其是班纳图克的手下正看着他们的时候。
沙尔寒了一张脸,痛恨自己的心情竟随着钟瑞喜恶起伏。天杀的!也许她永远无法原谅他,可是天知道,他自己天人交战了无数回合,他心中不断掀起的那股占有欲,与他一贯的冷淡疏离为她而展开纠扯,使他的心一点一滴失控了
好可笑,是谁说她不重要来着?
如果不重要,他就不会出手解救她是的,这种说法也许很奇怪,讲给别人听会笑掉一排大牙。
她不会知道,如果他那时不抢先占有她,只怕钟瑞现在早已任人恣意取乐,成为这五、六十个大男人的泄欲玩物。而且不会有谁去在意她的死活,更遑论被好好保护。
不想她了,沙尔将思绪转换到明天的行程表。班纳图克说过,明天有日本军官会来“拜访”他们,他衷心期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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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亮的云彩缓缓飘飞在树梢,初现的曙光从远处的天空渐渐染开,为无颜的冰雪镀上一层光华。
雪的强烈反光及耀眼的那股苍白,对人的视觉会产生过度的刺激。对于从未在冰天雪地中求生存的人而言,很容易使会迷失于山岳和森林中,因而丧生。有时候,连识途老马亦难逃这种可怕的劫数。
“呼,我还以为会找不到这里了,巴格野鹿。”欣慰的怨声夹杂着怪腔怪调的口音。说话的人小头锐面,金丝眼镜下是双眯眯眼。他穿着过重过厚的皮衣,身形笨得如凸肚企鹅。
“佐川大人,这一路上可辛苦您了。”此时班纳图克的殷勤和只哈巴狗没啥两样。他左替这位佐川大人倒杯烧酒、右替他捶腿捏肩,沙尔的脑中不禁出现一幅景象:班纳图克跪地磕头,还喊声:“喳!奴才该死。”
“你们这里冷都冷死了,哪像东京,美丽的樱花早就盛开,还开得满街笪,多好看。”他打量外头静止的雪景,毫不客气地大叹着刚灸好的羊羔嫩肉及镆饼。
“大人说得是,这儿的确很无聊。”班纳图克讨好地附和起来。
沙尔垂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近的不齿。北大荒的人民有哪个会在外人面前如此卑躬屈膝,班纳图克真不愧是日本的走狗。
“这位是!?”佐川注意到坐落在一角的沙尔很久了,那男子又酷又冷却颇有王者架式。
“我是沙尔。”他聪明地矮化姿态,表明他仅是班纳图克手上的一员,成功地降低了佐川对他的几许打量。“请大人多多关照。”
自己真是太多疑了,佐川自嘲地转过头又和班纳图克叙话。一定是那双“阴阳眼”的原因,他才会去多看那个男的一眼。
沙尔屏息聆听着班纳图克及那名日本人的交谈。为什么班纳图克会如此慎重款待?而这个日本人,又为何千里迢迢地从东洋跑到中国塞外?瞧他们宾主把酒言欢的模样,想必相识已久。
接尘宴一直闹到黄昏,班纳图克才将一干手下唤退,自己和孙娇娘留了下来。
佐川的酒量显然相当好,脸未酡红气未喘,掏手从怀中取出一只信封。“这里的银票是上一次的谢礼。”他郑重其事地交给了班纳图克。
“谢谢。”他伸手接过“不知大人这次前来有何指令?”
“你们上次灭掉北边鄂伦春部族相当成功,上面感到很满意。”佐川捻玩人中上的小胡子,一面谈道:“我们首相大人有命令交代,他希望你今年能消灭东北三大家。”
东北三大家?班纳图克有些错愕。白家“伦哈卡贝”、阙家“天关”、皇甫家“双星”三大牧场?那几家牧场的确是东北最大的势和,也象征了对手有多么难以应付。
“为什么?”班纳图克尽管收钱办事功夫一流,却有打破大海锅问到底的毛病。
“我们大和民族准备帮你们的皇帝重新继承王位,这件事可非同小可哪。”
“什么?”班纳图克险些将酒摔下。“您是否可以说清楚点?”
“我们大和皇帝看不过中国一日无主,所以特地帮助爱新觉罗一氏重新辟位,重整你们中国,你们可要感激我们的皇帝啊。”佐川说得眉飞色舞。
“是这样吗?”
“若要掌握亚洲,必先掌握中国;若要掌握中国,必定掌握东北!”
这是日本高层军阀一致的结论。
东北物多地阔,不但有丰美的矿产,在长白山的附近不知还蕴藏金铜煤铁矿,辅以鸭绿江、松花江及牡丹江三大水力发电厂这使得资源有限,地贫人稠的日本垂涎不已,无怪乎贪念频起。
这也是他们找上班纳图克这种向钱看齐的盗匪原因,有人就是会为了手头几文钱,连娘亲妻都会出卖。
“这比较棘手,报酬可能”
佐川一边微笑着听他讨价还价,一边颔首称是。其实班纳图克索价多少都很值得,汉奸对他们来说可是无价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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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瑞设法从在外守护的守卫,硬是摸到了一把小刀;在暗黑的空间里,眼睛睁得大大地等着。
计划只有简单的几个步骤,她在心中飞快地推演了一遍。
首先她要在黎明来临、警戒点最低的时候偷溜出帐,找到老狄森民等人;再设法弄到几匹马离开。有朝一日,她会把“伦哈卡贝”的人马带来,将此地夷平。
偷偷将棚门拉开了一条键,她贼头贼脑地张望,将身形弓曲到最小弧度。浓暗的天色是绝待的掩护而且据她所知,黎明是人们睡得最熟的时刻。尽管她不确定这群禽兽算不算正常,但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
一切都悄悄的。外面的守卫靠在焰光微弱的火堆边,倚着树、裹在毯内睡着了。她下意识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才深吸口气,跨出步伐。
她知道这个营地最近来了一个客人,没想到为了招待那个家伙,所有的人都醉得死死的。
老狄森民他们人在哪里?在营地最周边的那座小蒙古包吗?那良她可有好几百里那么远?她提醒自己,好坏只是心理上的错觉,脚尖轻踮,窜了出去。
几个纵跃后她已欺近目的地,手指正想拨开棚门,一双从背后猛然伸展出来的手紧紧箝绕在她的腰际。她还来不及惊呼出声,人已整个粗鲁地被翻扳过去,看清了被月光烘托出来的脸孔。
是他!?钟瑞立刻侧掌为斧,就往他头颈交界处砍过去,却被他让略过。他亦不甘示弱,原本抱缠她腰枝的左臂突然挑高收紧,将她的身子平贴于自己胸口前;左手则同时飞快将她的攻势拦下,将她双手扳到她身后,抓住她红鬈发丝,强迫她抬头看他。
两只不同色泽的瞳眸底尽是水银液样的愤怒及牙解,好似无法理解她此番举动从何而来。除此之外,尚有一丝安心及得意,似在嘲笑她尚来不及开始即宣告胎死腹中的计划。
钟瑞使出浑身解数要挣脱他。她又扭又动,两条晃荡在半空中的腿使不上力、又犹不甘地想踢中他。她始终展开沉默的攻击,聪明地不浪费精力去呼天拍地;那只是一种斩断自己一线生路的愚蠢做法。
一波攻击还没发完呢,她就突然眼前一花,整个人头重脚轻,像袋杂粮般被扛上了他坚硬的肩头。她连小刀都不及亮出,就挺没尊严地再度沦为阶下囚。
“咚!”的一声,钟瑞就如此头晕眼花地再度回到原点而且是毫不怜香惜玉被丢进来的。
“锵!”一把晶亮的轻薄刃片应声从她袖中掉出。她尚来不及反应,就被沙尔抢先一步拾起。
“哼!”她冷哼一声,用手重重抹过脸孔,斜眼睨视表情阴晴不定的男人。“你怎么知道我打算要走?”
他将那件危险的小东西丢到她伸手不及的范围。“知道?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念头,只不过你的动作发出的声响太大,要别人不注意也难。”
她为之气结。他言下之意不就是笨手笨脚得令人发噱?去他的!她自知自己身手敏捷,哪知道半路会杀出他这个程咬金来。
她的眼光瞥向弃在一旁的小刀,扑身伸手便取。一个女人若沦落到此等境地,死亡反是最好的解脱。
“住手。”他岂会不知她在打何等主意,长腿一跨,靴尖挑起那把罪魁祸首,旋甩在半空中,以俐落地弧度更稳落人自己的左掌。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他不疾不徐地训斥。
“如何偷生?”她冷笑着。“当你们的妓女吗?”如果她允许自己堕落,还不是沦落到阴暗下囚的身分?“说不定我太消极了,至少该来个玉石俱焚才是。”她盯着他,毫不保留地流露出她的冷峻绝情。
不,他无法将“死”想像在她身上。是他的,就他保有,他不允许她死。泉涌的思绪已令他血脉贲张,而她指责的一言一语又字字窜人他的耳际沙尔的耐性绷至极点。
他冲动地揪起她的领口,偌大的巴掌挥至空中钟瑞挑衅的眼神直逼着他,不闪不躲,更不用说有丝毫怯意。
沙尔眼睛冒火,鼻孔几乎要喷出烟。老天怎么会创造出这种该杀的女人?!在那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下手。他的手一掌曾打到一个男人掉了牙齿和血吞,那么打到她身上呢?
在僵凝的几秒溜过后,他狠狠将她仍到地上。在她尚未起身之时,一条腕粗的麻绳又快又俐落地缠上她的手脚,片刻就将她困得像端午的粽子。
“沙尔!”闻声而来的朝勒孟及周宾都吓到了。他们从没见过他失探至此。
周宾回头张望,发现班纳图克有些的手下也好奇也往这儿探头探脑,其中也包括孙娇娘在内。
糟糕!这个字眼同时闪过沙尔三人脑中。瞧孙娇娘等待兴奋的眼光,显然早把一切尽收眼底。如果整个处理不好,她在班纳图克面前乱嚼舌根,他们的计划不仅会全盘泡汤,甚至还会有招致灭口的可能。
连平日冷沉的沙尔亦脸色遽变。
“发生什么事?”刚刚的一阵騒动,使班纳图克也探出营外。
这下糟了!沙尔及周宾、朝勒孟三人对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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