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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显得有些凝重。
桑宁意识到了这份凝重,她甚至感觉到身后的纳兰凌收起了折扇。
怎么了?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姑娘,这这我可不敢收。”张三尴尬的从钱钵里拿出银票。“您这真是折煞小的了,赶紧收回去吧。”
“为什么不能收?”桑宁脸色淡定自若,眼里掠过一抹固执。“这是我给的赏钱,你就拿著吧。”
“姑娘,您是开我们兄妹玩笑吗?这么大的票子,我们可无福消受。”穿著红衣裳的妹妹收起花枪跑了过来,表情气鼓鼓的。
“我给了你们就收下,没什么有福无福的。我本是一番好意,请你们不要误会了。”桑宁心里也略感不悦,但她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主人,因此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兄妹三人。
“拿著吧。这位姑娘没有恶意,她也不是要为难你们。”纳兰凌伸出折扇敲了一下钱钵,目光如炬,自有一股威严。“不要扫了大家的兴致,继续表演就是。”
听见他话语里的警告意味,桑宁这才略微回头,冷淡的眼神里带著疑问。
张三同妹子们对视了一眼,踌躇了一下后,将拿起的银票又放回了钱钵里。
“哥”穿红衣裳的妹妹跺了跺脚,气恼的看向桑宁。
桑宁坦荡的回视她,依然是冷冷的表情,无波的眼神。
“如果你们还是心生疑窦,感到受之有愧的话,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若回答得出,这张银票就是你们的:回答不出,便还给这位姑娘,如何?”纳兰凌扶了一下桑宁的肩膀,保护的意味十足。
“公子请说。”穿红衣裳的妹妹抱了下拳。
“我见你们这些练把式的都要在地上画一个圈,而后都站在圈里表演。这应该是你们的行规,不过我也挺好奇,为什么要画这个圈,它有什么由来不成?”
“这哪有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样嘛”人群里有人嚷嚷了起来。
“画圆当然是因为方便”又有人不屑的说道。
纳兰凌嘴角含笑,气度翩然,不急不怒的等待著。
桑宁内心有些触动,回头望他,而他则对她咧嘴笑了笑。
她低下头,嘴角也浮现出几许笑意。这个纳兰公子,自己不懂,竟然还会向这些粗人讨教,他可真是很有意思。
“公子,您这可问对人了。”在众人的起哄声里,张三抱了抱拳,还显得几分得意。“我们这些练把式的都是露天表演,所以都得趁早占据人多的地方,我们行话把这叫做‘撂地’。用大白画一个圆圈,圈定了场地,这也有个名堂,可不是随意为之的。”
“有什么名堂?”一旁有人追问。
“我们在这画定的圆圈里表演,这就叫‘画锅’。而且必须画成圆的,其他形状还不行。公子您看,这个圆,是不是还挺像我们做饭的圆锅?有了锅才能做饭,而我们有了这个圆圈才能表演,也才有饭吃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
纳兰凌与桑宁再度默契的对视一眼,她原本冷淡的眼里露出了三分笑意。
“画锅?这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原来是这样”人群里又有人嘀咕著。
“这张银票是你们该得的,这可帮了我一个大忙。赶紧收起来吧。”纳兰凌的语气虽然亲切,却也透著几许凛冽。
“谢谢姑娘,谢谢公子。”张三也是个明白人,马上对他们打躬作揖了一番。“好了好了,你们继续表演。”张三回身喝斥二个妹妹。“看官们都等急了,把你们的看家本劣诩拿出来!”
穿红衣裳的妹妹走了回去,马上,姐妹俩就又耍起了花枪。
寂静的人群里也渐渐又有了叫好声,不过揣测与试探的目光一直朝他们这头望过来。
“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桑宁表情淡然的说道。
“好。”纳兰凌迳自转身,折扇倏地从他手里弹开,扇风扫过四周,他们身后原本拥挤的人群立时就闪出一条道来。
桑宁知道他是高手,却不知道他的功夫已经到了如斯地步。想到自己的花拳绣腿,她隐隐感到汗颜。
纳兰凌并没有自己先走,而是护著她,让她先行。
他这些细节处的体贴举止,也让桑宁胸口一暖,心里一软。纳兰凌虽然平日里看起来风流不羁,其实却有难得的温柔敏锐。
“觉不觉得有些饿了?前面有一家专卖烤肉的饭庄,吃法可真是豪气。烤肉是我们满人的食物,不过自从我们入关以后,京城里也流行起了吃烤肉”
“哟,这可不是纳兰公子吗?你如此装束,我差点没认出来。”纳兰凌的话还没说完,迎面就走来一个华袍公子。
纳兰凌笑意盎然的脸色有一刹那变得凌厉,但马上又回复了洒脱的笑容。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恩进公荣善的独子,班尔图。
惠郡王府的雅静小筑内许久都不曾像现在这样热闹过了。
惠郡王福晋膝下只有二位格格,惠郡王家的长子是侧福晋所生,去年被皇上封了贝子,却很少来向福晋请安。
自从惠郡王的二位格格都出嫁以后,这儿便一直只有惠郡王福晋与桑宁格格二人居住,鲜少有人来往。
可是因为桑宁结交了恭亲王家的玉珠格格与镇威将军家的兰萱格格,还有学士府的千金,这日,她们便一起前来拜访桑宁格格了。
这雅静小筑也马上就充满了女孩子间的嬉笑打闹声,好不热闹。
“桑宁,你看兰萱,自从前几日春狩以后,她就更加魂不守舍了,今儿个也是三催四请才把她从尚书府里给请出来。”纳兰无双揶揄的看向兰萱。
“你这丫头,我看得赶紧去禀告太后老祖宗,也快些给你指个夫婿,好让你尝尝所谓魂不守舍的滋味。”兰萱也不害臊,大剌剌的开起玩笑。
“如果也是挑个第一勇士指给我,我不会拒绝。可是春狩校场上的比试,赢的是你的夫君和顺骐哥哥。我怕死了顺骐哥哥,他太闷了”纳兰无双也毫无顾忌的说道。
“说起这些事娴儿和睿景今日怎么又缺席?好不容易从关外回到京城,她们姐妹俩总是缺席我们的小众。”玉珠嘟了嘟嘴。“特别是睿景,自从听说她要被指给你哥哥以后,就拿了翘,人也不见了。”
在一旁静静坐著的桑宁心儿微跳了一下,手心里的帕子也被她捏皱了几分。纳兰凌,要被指婚了?
“你也得让她避避嫌嘛。她和我哥平素就相好,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二人眉来眼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次还联手弹了回古筝,还一起写诗作画弄曲谱的”纳兰无双喝了口香片,眼里倒是盈满笑意。
“难怪凌哥这下也终于对仕途有了兴趣,原来是因为要娶福晋了呀。毕竟睿景家世显赫,总不能真的嫁给一个‘闲人’。我夫君说皇上给了他一个兵部的差事,还赐了他‘御前行走’,随时可以进出宫里。”兰萱的目光扫过雅静小筑里这个优雅的小花园,调皮的拉了下凉亭上垂下的藤蔓。
“睿景和凌哥说起来也算相配,但我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桑宁,你知道我那个傻哥哥吧?他现在可是天天唉声叹气,后悔得不得了。”玉珠又把话头指向了桑宁。
“承兖贝勒。”桑宁心思恍惚间,却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原来纳兰凌与宝成郡王府的睿景格格早就相好,难怪上一次娴儿格格说到她姐姐身体微恙时,纳兰凌显得非常紧张。
“承兖贝勒为何唉声叹气,玉珠,快说快说。难道他也恋上了哪府的格格?最近是怎么了,春天一到,大家就都想着谈婚论嫁了。”纳兰无双支著小脸,连连摇头。
兰萱在一旁偷笑了一声。“春天嘛,自然是这样的,要不怎么会有人说思春云云?”
“什么思春?”纳兰无双到底是阖阁中的小姐,对于男女之事懵懂未知得很。
“你这个小姑娘家,不必知道。”兰萱神秘的笑了一笑。“还是先听玉珠把话说完吧。”
“桑宁,你觉得我大哥如何?”玉珠此时正难得一本正经的看着桑宁,细长眼睛里透著殷切。
桑宁暗地里吃了一惊,但她依然不动声色。“承兖贝勒为人随和,又深受皇上器重,必然前途无量。”她敛下眉眼,神情淡然。
“他为了之前强烈拒绝和你的婚事,此刻正在家里捶胸顿足呢。”玉珠无奈的叹了口气,看起来桑宁对她哥哥真的是毫无意思。“不过那也是他活该,谁教他自以为是,高傲托大,说什么你是见不得人所以才”玉珠猛地掩住自己的嘴,看来这一次,她单相思的哥哥,是真的完全没戏唱了。
“我过去是真的太过孤僻,又不合群,也难怪贝勒爷会有那样的想法。”桑宁眼看着气氛有些凝肃,淡淡的扬眉替玉珠解围。“贝勒爷是人中之龙,也定会有属于他的姻缘等待著他。是桑宁无福高攀,也莫可奈何。”
“桑宁格格,你真是我们这些格格们的典范,难怪太后那么喜欢你。你无欲无求,学富五车,人又恬静温柔,不像我们这样聒噪吵闹。只是放眼这京城,不知道有谁能配得上你的这份安逸祥和。”玉珠轻柔感叹。
“不是还有皇阿哥吗?但桑宁也不适合做皇上的儿媳,现在朝中风起云涌等到睿景格格与我哥的婚事定了,我真怕我哥也会被卷入那股洪流里去。他不入仕还能独善其身,可是一旦入了仕”纳兰无双也跟著叹了口气。
“朝中之事我们也不必太过操心,不管皇阿哥怎么为了帝位争权夺利,不是还有皇上在?只要太子一天还是太子,这件事就没有任何讨论的必要。”桑宁见她们都显得丧气,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桑宁说得对。我们无须太过担心。”兰萱马上表示赞同。
“纳兰公子聪颖过人,对事物又有他独到精确的见解,想必他定然有自己的决定。无双,睿景格格秀外慧中,端庄文雅,有她成为你哥哥的贤内助,你就更不用忧虑了。”桑宁的眼里掠过轻柔,脸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神情。
她和睿景格格也只在春狩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然而那位格格的美貌与得体的举止却留给了她很深的印象。
纳兰凌,他所看上的女子也必定有其过人之处。他们郎才女貌,也真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
可为何她的心,竟会隐隐作痛,甚至泛起一丝丝酸意,又有些愤愤难平呢?
原来纳兰凌的温柔早已给了其他女子,原来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其他女子
而她桑宁,大概只是他同情的一个可怜人,他才会对她那么好,并且冒著生命危险的说要帮助她。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