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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鬼差在川边报汛后,七曜在夜色深沉时分离开客栈去找鬼差,进一步与其他六阴差到指定的地点会合,在与他们商讨完毕后,趋着天色未明,悄声地返回客栈,但才走进院内未抵楼上客房,却意外地在院中发现原本早巳安睡的千夜,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等他。
“夜半不睡,你出来这做什么?”他快量走近,一手拉住她的臂膀想拉起她,却察觉她的衣衫上全是夜露,他不禁要怀疑,她是否自他出门后,就开始坐在这等。
“刚才你上哪去了?”千夜轻轻拉开他为她拍去夜露的大掌,仰起头,借着院内的小灯凝视着他的脸庞。
他顿了顿,不想说明地别过头去“这事与你无关。”
“是去与阴畀六阴差联络吗?”在川边见到鬼差后就有所警觉的她,淡淡地把他今晚出去的目的直接点出。
七曜低首看着她,在她那双大跟中,写满了笃定与明白。
原本,他是想将这事隐瞒着她的,但在他已将关于那些的过往交代完后,他再也找不到理由继续拖廷阴界委派的正事,因他的迟迟不为阴界进攻,六阴差说,鬼后对比也颇有怨言。现下,她既已知道,那么那些他俩均不愿去面对的现实,似乎,巳不该再继续维持着假象欺瞒着他俩。
“对。”他深吸口气,眼神恢复了她初见他时的冷漠。
千夜不意外他会这么说,在等了他一夜,也反复思索了一夜后,她早就知道他会如此告诉他,可真听他亲口证实后,她却又发现,其实她还是私心地希望他别那么老实地对她承认。
“私事办完了,你也变回原来那个七曜了。”她抚了抚衣衫,站起身与他面对面“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扮回我公主的身分?”
“进去里头歇着。”没打算与她讨论这事的七曜。反过她的身子推她步出院外。
然而千夜止定住脚步,回过头一字字清晰地告诉他。
“我不与你回皇城。”接下来,就是他带着她回皇城,去找她父皇讨个公道,并且带领那些阴界大军朝皇城进攻。
七曜直视着她眼底的坚决,某种紧附在他心坎里的东西,在那一瞬间脱离剥落,沉甸甸地掉了下来,在心湖里造成了沉重的余响。
雪白的小脸在庭灯因风吹火的景况下,一明一暗,让他想起初次出现在战场上的她,那时她也是这个模样。只是在这阵子与她相处过后,他已渐惭把她身后所背负的那些给扔弃在一角,尽可能不去想不去看,可现下,曾经存在他们之间,那些属于温煦的情氛,已不知所踪,原本他俩同走的一道,忽地又岔成了初时的两路,他俩各据一端地互踏出一脚,皆无回头的意愿。
到底还是敌人。
“鬼后要杀术士,奉就与我脱不了关系,况且那些术士全是我的同门,我不能坐视不理。”她往后退了一两步,仿佛是想划开他们彼此的界限。“而你,带我回皇城,只想找我父皇一清宿怨。我是他女儿。因此我也不能不管。”
他紧竖着剑眉“别说你想阻止我。”
“我很想阻止你。”不能由他的千夜,脸上的执着显而易见。
为什么这个女人总不能顺遂一下他的心意?
千夜看了他写满愠恼的脸庞半响,自袖中取出一张黄符,将它贴上包束着的右手后,开始施咒。
“你在做什么?”愈看直觉不对劲的七曜,冲上前想阻止她,可她却突地探出左掌朝他胸口一击。逼他退了两步后,继续完成口中末完的咒法。
也曾习过咒法的七曜,在她大功告成后,总算是明白她做了什么。
“解开它!”他快步地来到她身旁紧握住遭她封死的右手,试了好—会,却怎么也无法破除她所施的咒法。
千夜只是淡淡露出一笑。
他恼怒地将她一把扯过“你想活活饿死你自个儿吗?”
“既然无法阻止你,那么饿死了,就可眼不见为净。”不在乎拿生命当赌注的千夜,安然地直视着他焦急的模样。
他听了,厉色要时布满眼眉。不自觉地在掌间用上手劲,遭握疼的干夜又以一掌震开他,自顾自地转身就走。
“你要上哪?”他很快地来到她的面前阻去她的去路。
“找六阴差。”她也不掩其志“我该为人间做点事了。”他才回来,相信六阴差应当走不远,现下去追,或许还可迫上。
“就凭你?”七曜丝毫不介意把事实到她的面前要她认清。
“上回是你走运,你以为其他的六阴差都像不济的无豫那般好打发吗?”
“总比什么都没做来得好。”她虽无法阻止连轩辕岳都对付不了的他,至少在六阴差那边她可以为轩辕岳分担一些,如此一来。轩辕岳也不致忙得分身无暇。
面色阴晴不定的七曜直瞪着她脸上的那份决然,千夜勉强地扯了扯唇角,随后闪身绕过他继续前行,很快地,一股粗蛮的力道将她硬生生地拖了回来,她微撇过螓首,直瞧着他忍让的模样。
他咬牙进出“我可以不杀术土。”
她想了想“这是最大的让步?”或许他能为她退让的,最多也仅是这样了。
“对。”他将她扯回胸前,压下胸口激越的气息将她拥紧“但其他六阴差怎么做,我管不着。”
达成目的后的千夜含笑地靠在他胸前。
“放心,我二师兄可以打发他们的。”她最主要的目的,是他这个会令轩辕岳头疼的人物,只要能阻止他,其他的六阴整,倒不是她所担心的对象。
他猛然探出两指握住她的下鄂,将它用力往上一扬,而后俯下身子狠狠地吻住她的唇,来得大狂烈的吻,几乎令她窒息。
“这意思是”她气喘吁吁地将他推开一段距离“下回,我不许再威胁你?”
“不会有下回。”他说得斩钉截铁。
“是啊。”她惨淡一笑,低下头看着自己撑持不久的身子“我也没有筹码了。”
“解开它。”七曜拉高她的右手,两眼直盯着上头的黄符。
照他的意思解开咒法撕去黄符后,千夜的身子突地晃了晃。她难受地闭上跟。站不住地靠在他的胸前。
“为何你的身子这么冷?”他忙不迭地将她抱稳,诧异地抚着她冰凉的四肢“你病了?”
“你真的很在乎我。”千夜半掀开跟皮,满足地偎在他的胸口。
他却不肯让她蒙混过去。“回答我的问题。”
“我没病,只是有些不适”她一手按着他的胸口让自己站稳,努力地想对他释出笑意,但那笑,却让他看得更加难以心安。
七曜想也不想地解开她手上的束袋,好让她补充一些生气,但她却飞快的抽回手,边对他摇首边往后退。
“我没食欲。”
“你不能一直都不吃。”已经厌倦在吃食上总要与她争论的七曜,决定这一回不再顺她的意,就算是勉强也要让她吃一些。
在他朝她一步步走来时。千夜收去了所有的笑意,忍不住将藏放在她心底有段时日的事实料出来。
“其实你不需理会我的,在知道我的身世后,我想你应谈也明白,以我为人质,是威胁不了我父皇的。”这么想让她活着,就只因为她是他的工具?他明知道在她父皇面前,她根本就起不了半分作用。
“别再多话。”两眉愈敛愈深的七曜,半恼半惫地拉住她的右手。
在他脱去她手上的束套时,千夜将两掌紧握成拳。他使劲去扳,她不断摇首,僵持不下之际,她幽幽地启口。
“到此为止了。”
“什么意思?”他一怔,随即眯细了眼。
“咱们各奔前吧,是分别的时候了。”将辗想了一夜的结论告诉他后,在她心中,有种不知是解脱还是不舍的痛苦。
没想过她会说这话的七曜,不置信地反复审视她的面容,可无论他再怎么想否认。都只在那上头找到了她不回头的决心。
她的细语缓缓滑过幽夜“我明白你想复仇的心情,可就是因为我明白,所以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可阻止你去向我父皇讨个公道,因此,我不能再与你走在一道。”
再次被她拎来面前的事实,不知怎地,令他的心房有些刺痛,他紧握着掌心,试着去忍受那来得猝不及防的离别。
千夜再三地看了他一会后,不后悔地旋过身子。大步往庭院的那一头走去,在听见他跟上的脚步声时,她直视着前方。没有回首地问。
“你想为阴界杀了我?”
“真要杀你,我早动手了。”他锁住她的背影,在他心头来来去去的,尽是她往日为他所做的一切。
停伫的脚步迟疑了一会,复又迈开,这一回,他没有阻止她,只是目送着她一步步地走出他的生命,一如来时,她也是这般悄然无声地走进来。
数不尽的怅惘笼住他,被孤留在院中的七曜,每一次的呼息都很急促,每一次,渗到心肺里的,都是离别的气味,都是椎心的疼,他试着将那些融人了他骨血中的感觉都逐走。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却又不肯任他割舍。
她苦求他给自己一个机会的模样、她总是在他获得原谅时走开的背影、她俏脸上那份因他而生的欢快、她想在他身上贪求些什么却总不说出口的心情,一一都化为告别的昨日,悄然蹲踞在他的身旁,仰首凝望着他
他猛地握紧了,扬首大步飞奔出去。
夜色寂寥的川畔。商家民宅都已闭户,徒留细柳伴着西天的勾月,在沁凉的夜风间款款摇曳。
风儿迎面徐来,脑中空荡荡的千夜拖着步子,每跨一步,都重若千斤。方才。她所说的那些堂皇大义n非曲直,此刻她无暇细辨,她只觉心头被生生地凿了个口,空了后,就再也无法填满
石板路上疾快的步伐声自她的身后传来,未及回首,七曜已自她身后抱住她的纤腰,使劲特她拖抱至怀中,她怔了怔,任他纷乱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而后,他没有动,她也没有,时间仿佛停顿在这一刻,两两纠缠的身躯,几乎要化为永恒静止的俑像。
“为什么?”过了很久后,强忍着剧烈的颤抖,她哽着声问。
“原因。”他将她环得更紧,埋首在撞的颈间“你还没告诉我你出现在我面前的原因。”
“根本就投有什么原因”藏不住的泪珠自眼眶中跌了出来,她在他的怀中旋过身“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七曜没让她说完,失而复得地用力吻她,将嘤泣的她颊上的泪都吻去。千夜伸长了两臂奋力地拥紧他,在这时,什么身分、阴与阳都不再重要。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或许,在这座人间里,没有人配得他这名小小的统领,但那日他蹲在红伞旁。为雪偶围上绫巾时的模样,她却牢牢地搁在心坎上。不臂今日他成了什么,也无论他脚下站的是哪一方,她只是想似抹伴随着青山的云朵,萦绕在他的身畔,就算日后终将消散,她还是想求得一个短暂。
只因为,他是她留不住的岁月里,尽力强留在心上,唯一一段温馨的记忆。
***
接到皇甫迟十万火急的召令,轩辕岳将排阳关的战事全权交给门中第四弟子蒙辛后,立即带着敏至皓等一干弟子踏上返回皇城之路,为求争取时限,一路上披星赶月的众人几乎不稍事休息,直至快抵京城才缓下了前进的速度,进驻皇家驿站稍作停留。
这日夜静,敏至浩在其他弟子都巳歇息了后,来到轩辕岳紧闭的门房前,轻敲了门摩两下。
“二师兄。”
门扇几乎是立即开启,敏至浩悄声地步入门内,又赶紧将门给关上。
“查出来了?”伤势已差不多复元的轩辕岳,紧闭着跟在榻上盘腿打坐,不需他开口,也知他的来意。
“那名战鬼名叫七曜。”敏至浩低首向他禀报。
气息原本平顺的轩辕岳,在听了后,忽地张开双眼,惜愕地重复那个令他意外的人名。‘“七曜?”怎么会是他?
“你认识他?”敏至浩不解地看着他的表情。
满新愕然的轩辕岳,下了榻后,在房内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不停地思索着他所知的那个七曜,与上一回那个不但以一箭伤了他,还回以他独门金刚印的七曜。
“二师兄?”
“我没事。”他烦躁地插手“你下去吧。”
当门扇合起的声响自身后传来时,全盘忆起往事的轩辕岳:忙不迭地走至行李旁,在包袱中翻找出多年前,千夜曾交予他的一条巾,他紧盯着那条曾由他与千夜—同施法以护巾主安危的绫巾,在巾角一隅果然找到了个令他眼熟的人名。
自习得了术法后,他很少为任何人施法庇佑安危,独独做过的一回,是在几年前,是他应千夜之求,为个素未谋面之人施法以护那人性命周全。那时听千夜说。她要施法的对象。是个必须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武将,为免他可能会战死沙场,因此她来求他破例。
他忘不了,那时她手执绫巾来找他时的模样,不明白在术法上从不用心勤练的她,为何会为一个陌生人而埋头苦练,进而习成了如何使用式神之法,更在日后术法大成之后,头一个就暗中派出了式神,好去保护那个听她说只见过一面的男子。
但他知道,当时出现在千夜脸庞上的那份光彩,绝不是那凄冷的安阳宫所能给她的,他也明白,她那份属于小女儿家羞涩的心情。
自她派出式神去保护七曜的安危后,日日,她靠着式神的回报,得知七曜远在战场上的一切,七曜身旁大小事、喜怒哀乐、一言一语,她所了解的七曜,比任何人都深,而保护七曜的她,也比从前来得快乐。
可他从没想过,那时千夜想要保护的对象,竟会是今日的大敌。
恍然明白千夜为何会出现在战场上,以及她又为何会与七曜走在一道后,轩辕岳颓愕地坐下。
夜色将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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