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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龙∶“有支狗咬着玩具熊在我脚边,它要做什么?”
“哦,一定是小痹。它想跟你玩。”沈若龙啃着油亮亮的鸡腿,含糊不清的回答。
“玩?怎么玩?”
沈蓓珊很好心肠的教他怎么跟小狈玩“它要你跟它抢玩具熊━━但是不能真的抢走哦,它生气起来会咬你,所以要假装抢,懂吗?”
“汪!”适时的催促声响起。现在听来,它的意思分明就是“快点陪我玩,你这个大笨蛋”
他觉得有点好玩,弯腰把玩具熊捡起,果然才拿离地面不到几公分,小痹就开始抢夺,喉咙里还发出暗暗的低吼声,表示威胁。席培铭稍微拉扯两下便放手,假装被它抢成功了。
一回合结束,他还没有直起身子,小痹已经把战利品放在他脚边,暗示他继续抢,作人不要轻易认输放弃。
“很好玩吧?席培铭。”沈蓓珊很会挑打气的时间。“它好可爱哦,对不对?”
看见沈家人兴味盎然的在欣赏自己的演出,席培铭只好舍命陪小狈。几回合后,他感到空肚子在抗议了。眼见沈若龙已经啃完了两支大鸡腿,一碗饭也已经见了底,而他却连一口饭也还没入嘴。说不得,这次捡起玩具熊后,只好飞快往旁边一扔。
“好了,游戏结束了,现在可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全家动作最神速的小痹已经把那支玩具熊给咬了回来,兴高采烈的摆在他脚旁边,表示“我要继续玩”
沈爸爸不得不出面解围“小龙,把玩具熊给收起来,吃完饭再给它玩。”
席培铭暗自称庆,定了下心,这次决定挑他好多年没吃到的“梅干菜扣肉”
筷子才碰到肉,白狗雪球以利落的动作跳到他膝盖上,很斯文很优雅的在他大腿上趴了下来。
他低头看看,见雪球没有动静,四位沈家人也见怪不怪的毫无表示,心想,那就让它这样趴着好了,似乎不碍事。筷子上的肉才刚要入口,席培铭就感觉到一股火热的期待从“下方”笔直射来。
低头再看,只见雪球正用最卑微,最恳切,最哀怨的眼神,盯着他筷子顶端猛瞧,两颗黑溜溜的眼睛在白毛中显得特别醒目,微微张开的嘴边还流下一串亮晶晶的口水。
“求你赏我一口吧!”如果雪球会说话,它肯定就是这个意思了。
席培铭拿筷子的手僵在原处,不知道该往哪里送才好。
“唉,雪球又在乞食了。”沈蓓珊不怀好意的说∶“真抱歉啊,我们家的狗就是这么贪吃,可是你不能给它吃哦,席培铭。狗吃人的食物会掉毛的,对不对,妈咪?”
“是啊。不管再怎么宠它们,身体健康还是最重要,所以我们吃饭的时候是不准喂狗的。”沈妈咪笑笑说“培铭啊,别理它,当作没见到就好了。”
席培铭应了一声,硬着头皮把已经半冷的肉给送进嘴里时,眼角瞄到腿上的雪球,那眼神变得好失望,好难过,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了,使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衣索比亚难民面前吃牛排一样。
接下来,雪球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席培铭的筷子。他每夹一口,它就开始“哀求的眼神攻势”他每吃进一口,雪球的眼睛就快要淌出泪水来了
末了,眼泪是没有滴下,但席培铭的裤子已经被它的口水给浸湿了一大片。可想而知,这是席培铭生平吃过最食不知味的一餐了。
看他极其痛苦的表情,沈蓓珊忍笑忍得肚子都痛了。她愉快的享受妈咪的好手艺,还不忘加上一句∶“妈咪啊,你今天的菜实在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得这么过瘾呢!”
收拾好碗筷,席培铭准备告辞了,全家人都来到玄关送行。“培铭,真的不留下来陪沈伯伯再下两盘哪?”沈爸爸满怀期望的问。
“不了,沈伯伯。我明天一早要和分公司的经理开会,商量下个月正式接管分公司的计画,所以今天还有许多文件要先处理。改天一定来陪您。”
“就是嘛!培铭一下飞机就先来看我们了,你别再耽误人家办正事的时间。”沈妈咪用手肘推推爸爸。
“你来得这么突然,沈伯伯都来不及安排帮你接风,过两天再好好重请你一顿。”
“沈伯母的拿手菜比任何一家餐馆都好吃。”话虽真心,但他已经打定主意出沈家门之后,要在第一眼见到的餐厅里好好补吃一顿。“对了,明天下午,不知道蓓珊有没有空,可以陪我在台北走走吗?我十年没回来,路都不认得了。”他以轻松无比的口气问道。
“我?”沈蓓珊开口就想拒绝,心念一转,又想,有些话还是尽快当面摊开来说比较好。“好吧!你办完事就来找我,我在家等你。”她大方的答应了。
沈家二老对望一眼,笑得很暧昧。沈若龙则狐疑的望着姊姊,不相信她有这么轻易就拜倒在席培铭的西装裤下。
席培铭客气的道过再见后,背过身子弯腰准备穿鞋。说时迟,那时快,在家中向来以跳跃力称王的花狗饼干,此时表演了一手高难度动作,它轻巧的从沈蓓珊脚边钻出,踪身高跃,在空中微微扭身,后脚用力踢打席培铭的背脊,然后姿势优雅的降落地面。
技术满分!艺术满分!沈蓓珊在心里大叫。
席培铭背后突然被“怪力”攻击,一个踉跄就向前扑倒,鼻梁正撞到鞋柜角,痛得他顾不得男性尊严,惨叫一声。
沈蓓珊用力捂着嘴,以免自己大笑出声。沈妈咪顾不得骂狗,忙着帮席培铭检视鼻梁。幸好,除了发红之外,倒没有毁容的悲剧发生。
席培铭觉得困窘万分,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东西”攻击的,也不好意思追问,急急想穿上鞋子离开。一脚踏进鞋子里━━“哇!”他再度发出惨叫。
不用说,另一支黄狗小笨趁着大家吃饭时,已经悄悄的把他的鞋子当作马桶,痛痛快快的发泄了一次
这一回,沈蓓珊再也憋不住了,疯狂大笑起来。
回到房间,沈蓓珊还陶醉在大仇得报的快感中,不但所有的气愤与不满都在刚才幸灾乐祸的大笑声中消散无痕,她更有着小孩子恶作剧得逞的兴奋。“嘿嘿,看他以后还会不会以为本姑娘是好欺负的。”
“现在,你终于可以帮我了。”
“对,你放心,我是个绝对守信的人。何况你帮了我的忙,我一定会帮你的。”她想了想,又说∶“但是,要怎么帮呢?我玩过好多次碟仙,都是和不同朋友谁呢?我掀起碟子的那一次究竟是和谁?”
“快想,快想。”迷糊鬼半加油半催促的叨叨念着。
“唉,不要吵。我做事一向凭直觉,这样用力思考很伤脑细胞的。”她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两道弯弯的秀眉都快打结了。“对了!”
“想起来了?”
“不是。”她找出电话簿。“我去问叶芸,她的记忆比我好,可能会记得。”电话接通后,俩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寒暄叙旧了半天,沈蓓珊才道出主题。“小芸,你是不是有和我玩过碟仙?”
“碟仙?我可没玩。有一次你找我,可是我临阵脱逃了,你不记得?”
“不记得了。这么说来,你也不知道我是哪次掀开碟子的哦?”“你?掀开过碟子?小珊,你有没有搞错?这种事不能开玩笑耶。我听说我们班有个女生玩碟仙,后来玩出事来了喂,不会就是你吧?”叶芸听得心里毛毛的。
应该不是,沈蓓珊想,昨天晚上才“出事”消息不会传得这么快吧?“不是我。可是我也有点问题倒是真的。”
“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吗等下再告诉你,你还是先帮我想想那次除了你还有谁?”
“我记得有邱心雁,葛雨莹和好像是姜曼婷吧?”
“姜曼婷吗?”提起名字,脸孔也就慢慢浮现了。“我记得她也玩过很多次碟仙。”
“好像是吧。除非还有爱班人我忘了,如果是我们班的,我记得就是她们几个了。”
“好吧,就这样了,再跟你联络。”
“喂,还没说你出了什么事啊”沈蓓珊已经挂了电话,嘴里才回答∶“我是好心,告诉你不把你给吓死才怪。”
“那,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吗?”迷糊鬼急着问。
“不知道,只知道和她们玩过一次。我得问她们记不记得我曾经掀开过碟子。”她找出邱心雁的电话打过去,但是三言两语就挂断了。
“怎么了?”
沈蓓珊皱皱眉头。“她说她从来没玩过碟仙。”
“大概是那位叫叶芸的记错了?”
“可是,被小芸这么一提醒,我也有印象心雁和我一起玩过。刚才电话里她也没仔细想想,毫不犹豫就否认了,我觉得怪怪的。”她觉得头开始痛了。“唉,先打给葛雨莹和姜曼婷再说吧。但愿她们能记得就好。”
一通电话打过去,对方说葛家已经搬家了,不知道搬那里。沈蓓珊再打姜家,却传来该电话是空号的讯息。
接着四个小时内,她打遍了每一位知道的同学电话,不是说没有和她玩过碟仙,就是不记得她有掀开过碟子。待问到葛姜两人的新电话时,才发现她们两人早已和老同学失去联络了。她只好请大家告诉大家,一有两人的消息请立刻通知沈蓓珊。
挂下最后一通电话,沈蓓珊颓然放下电话簿。“我宣告失败了。”
“那我不是无法投胎了吗?”
“真没办法投胎的话,那就和我一起组织马戏团好了。利用你唯一的专长,训练一批表演各种杂耍的动物,带着它们到世界各地表演,我赚进大把钞票,再帮你买进大把纸钱。”她双手高高向天空举起。“哇,太美了!”
“我不要一辈子作鬼━━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样的鬼实在太痛苦了!”
沈蓓珊很慢才反应过来“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迷糊鬼沈默片刻“不知道。我看见自己的尸体,才省悟我原来是死了。”
“尸体?”她打了个寒颤。奇怪,鬼不可怕,想到尸体才开始觉得发冷。
“不久之前,警方在某个山谷里找到的死很久了。”
她先钻进被窝里,把自己裹得暖暖的,才开口问∶“死很久的尸体不是会很难认?是不是身上有你的身份证,所以你才知道是你?”
“不。没有身份证明。现在那具尸体还是被当作无名尸处理”
“那你怎么确定那是你?”
“好像你看见一张模糊的旧照片,脸孔看不清了,但你就是会知道那是你反正,我就是知道”他的声音好像在哭。“可是,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摔到谷底的。”
“说不定你弄错了。”沈蓓珊感到一阵鼻酸,赶忙安慰他。“也许你的身体被冰冻在西伯利亚━━你知道,有本漫画就是这样的情节,男主角是个找不到尸体的幽灵,但他的身体被保存在冰岩底下,后来又复活”
“不,不,那是我,是我,是我,我就是知道,可是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夜阑人静,邱心雁仍然睡不着。她不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沈蓓珊为什么会突然问起碟仙的事?
难道与“那件事”有关系?
但愿但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