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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偶——像。”丁曼雯故意拖长两个音,加重自己夸张嘲讽的语气。
“可是,你这么说就太不够意思了。”是丁曼雯翻旧帐的好时机。“要不是我费尽唇舌去请夏芳莲来,又给你制造了这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要不是姊姊在一旁鼓动她,依你的个性,只有郁郁不得志的分。”至少得讨句谢谢回来,让他对自己心怀感激,否则,他老记着破坏他相亲的事,没事就拿来叨念她,真令人受不了。
“那我还得感谢你喽?”他对这个小魔女向来都是又爱又恨的。
“感谢是不用,要是你表现好一点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代劳,替你去求婚。”所谓表现好一点,当然自有丁曼雯的尺度。
这无疑是个陷阱嘛!答应她“表现好一点”不啻就是任她欺凌、压诈;要是不肯,搞不好自己大半辈子的幸福就让她给毁了,倒不如装聋作哑,不闻不问,以后有什么状况再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
“看来,你不如去开一家婚姻介绍所好了,兼代占卜、安排相亲、制造机会、替人求婚、送入洞房后,又专治不孕。”丁巧莉建议着,她这个妹妹真是宝,无价之宝。
“怎么?还要我制造机会让徐忻弘再来追你?”
丁伟光夫妇配合地关上房门睡觉去了。他们一向对丁曼雯那有点缺德的小伎俩视若无睹,不闻不问,反正她也不会捅出大漏子,他们是依照惯例——宠溺性的回避。
看样子相亲终结者又要大发慈悲,假扮月下老人了,到底牵不牵得成这条红线呢?
她说:不成也得成!
秀秀又打电话给徐忻弘了,她约他去万寿山公园、垦丁和旗津。
徐忻弘觉得自己近来诸事不顺。不但出门常踩到香蕉皮、狗屎,他的爱车也跟他作对似的,没事就熄火、爆胎、漏气,光这个礼拜,他已经到机车行五次了。更奇怪的是,他这几天来,不但吃不饱、睡不稳,连吃饭都会噎到,喝水都会呛到,散步都会跌倒,压根儿就像哪根重要的筋脉被抽离了。
这又能怪谁,是他自己心神不宁,是他亲自把那根维持他生活平衡的筋脉——丁曼雯——抽离了,受苦受难,全是他自己造成的。
秀秀也不知是串通的,还是早有预谋,竟然在这个时候主动来找他。
秀秀当然是早就有预谋。澄清湖之游,她是很喜欢他,所以想给他一些机会让他主动来追求自己,可是在丁丁的事件之后,她只想给他一点颜色瞧瞧。她跟丁丁可是同仇敌忾、同一个鼻孔出气的。
骑出了漫长的过港隧道,他们在傍晚时分到达旗津海水浴场。
“快来啊,快下来玩水!”秀秀在沙滩上,对站在岸上的徐忻弘疾呼。看着这绚丽的彩霞、光鲜灿烂的沙滩景色,徐忻弘却没有什么好兴致。
这些都太相似了,不禁使他想起丁曼雯,那个活泼、善良的小女孩,和所有他能掏出来细细品味的有关她的记忆。
他突然觉得自己愚昧得可怜甚至可悲,他曾经是那么幸福地拥有她,他曾经为她产生过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情愫为什么自己却不肯承认对她动心?为什么自己偏要执着于那一帧无法给他反应的照片?
又抬眼看见正朝他走来的秀秀,他不禁无限惶恐,在自己仍牵挂着另一个女孩时,他该不该再与这个女孩坠人情网?自己能否全心全意地去谱这首恋曲?这个答案是否定的,他错了一次,不想再重蹈复辙。
“在想丁丁?”秀秀倒有如神机妙算般的点出他的心思。“干么?你又不是真的喜欢她,而她也说死也不原谅你,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好牵扯的?”秀秀用她擅于讥讽的口气说。“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讲归讲,她倒不相信天底下有几个女人会喜欢三心二意的男人。
“无论如何,我还是觉得很愧疚。”除了愧疚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吧?徐忻弘找不到任何线索来证明它的存在,可是它就是那么重要的存在。
“那你再去追她呀!为了愧疚再去追她,等到你哪天觉得补偿够了,不再愧疚了,再把她甩掉。”秀秀很轻易地就揪出了他的语病和心结。
有的人可以因同情而相恋、相爱,他当然可以因愧疚而去爱人。怕只怕他还没开始治疗自己的愧疚,就已经先对别人造成了伤害。
“我不会再去伤害她了,”这个决定是所有愧疚的终结。“我还要跟她在一起,全心全意的,不管我们将来会怎么样”
“真教人感动!”秀秀嘲讽地。“她说死也不想再见到你nb123#毙阈闶分尖
锐地提醒他,丁曼雯的个性倔,要她马上接受他,恐怕是件缘木求鱼的事。不过,若他有“卧冰求鲤”的精神,可能有希望扭转乾坤。
“我会用我的真心诚意去感动她,直到她首肯。”徐忻弘无比坚定,这对他而言是个挑战,而他也乐于接受。
“还是算了吧!暑假都快结束了。开学后你上你的大学,我们上我们的高职,反正像巧莉姊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多得是。”只怕他看到那些同校的学姊、学妹,又会心猿意马。
秀秀像在剥洋葱般,一层一层地把徐忻弘剥得无地自容、惭愧难当,而他又无法加以反驳,唯一能加以认证的是他愈发坚定,想突破万难的决心。
现在他终于知道:爱是难以说出口,难以用任何言语形容的。
“我会证明给你看,给所有的人看。”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那么愚蠢那么无知了。
开学近了,徐忻弘忙得焦头烂额,
一整个礼拜都在台中、高雄两地跑来跑去,交接手续、学生名册、学生生活纪录当老师的就是这样,要为学生疲于奔命,尤其是导师。
才一个礼拜,他竟然对丁巧莉有着无比的思念,好像他已有好几个世纪没看到她一样。
天哪!他觉得那思念像茧,一层又一层,正慢慢地把他捆缚起来,他无法挣脱,也不能挣脱。他无法见到她,让她在自己身边,他只能任那雷霆万钧的思念,将自己折磨至死。
交接手续终于告一段落,徐忻弘偷得了半日闲,算准了时间,正想去工业区接丁巧莉下班。反正无论如何,他今天非得接到她不可。
正当他拿起安全帽,准备出门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喂?”他只得又回来接。
“喂,”电话那边是婶媲——薛大妈的声音。“忻弘啊?终于让我找到你了,我可找你四、五天了。”
找他?有什么急事吗?“前几天都在忙学校的事,交接职务嘛,很忙。找我有事吗?”
“哎哟,还不是相亲的事”薛大妈惯有的媒婆语调传来,但是一提到“相亲”这个字眼,他马上回绝。
“婶婶,我不相亲了,我不想再相亲了。”相再多也没有用,因为没有人能像巧莉那般令他心动。
“傻孩子,怎么这么说?上次你跟巧莉的相亲失败了,那又没什么,婶婶帮你找一个更好的。”薛大妈百折不挠,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这次这个更好!家世清白,也是大学生,温柔娴静、思想成熟,丝毫不比巧莉差的。”
“婶婶,你就别再多费唇舌了,我是不会答应的。”徐忻弘若不念在她是长辈,早就喀擦一声挂电话了。
“为什么?你总该有个理由啊!我好去向人家小姐解释一番,人家可是指名道姓要跟你相亲的。”
指名道姓?难道他婶婶把所有相亲者编成了名册,任人挑选?满腔的无名之火,倏地升起。“谁?怎么指名道姓?莫非你把我当货品,当众展览、供人挑选?”
“喂,是你长辈还是我长辈?我问的话你还没回答,怎么就向我兴师问罪起来了?”电话那头传来指责的声音,和一些杂音。
徐忻弘这会儿才警觉到自己的态度不恰当,一面道歉一面解释:“我不想再相亲了,一来我还年轻,二来就要开学了,开学后我铁定没空陪人家。”当然,这些只是搪塞之辞。
“什么还年轻?二十八了耶,现在不找对象,要等到七老八十吗?开学?开学有什么好忙的?高职老师不是有课上班,没课下班吗?你别再给我找借口,我已经答应你母亲,今年替你娶媳妇儿!”电话那头的声音竟然无限权威起来。
徐忻弘不觉叫苦连天,这简直是“逼亲”嘛,这世界还有人权存在吗?宪法、民法上该有明确的条文吧?
“就这样,明天晚上”
眼看着婶婶就要对这个提议下结论、作决定,这下子,不坦白似乎不行了。
徐忻弘在千钧一发之际打断了婶婶的话:“婶婶,我实在不行,我不想让别的女孩子失望。我喜欢巧莉,说什么我都要追到她,你就别再替我安排相亲了。”
“哦”电话那头有一会儿的迟疑,让徐忻弘意外地听到一些声音,有丁曼雯的、丁明崇的,还有一些没印象的声音。不知道其中有没有丁巧莉的?徐忻弘看看表,这时候她应该在公车上。
“婶婶,曼雯在你那里?”徐忻弘试探地问,如果这是丁曼雯的把戏,他庆幸自己拒绝得对。
“是啊,”继续传来的是丁曼雯的声音。“曼雯说,你要追她姊姊,可以,”这小妮子不知又在玩什么把戏。“挂号排队!现在曼雯是巧莉的机要秘书,要跟巧莉讲电话、约会、接上下班,都要先预约,安排时间。”
“曼雯,别这样!”徐忻弘苦恼着,他真拿她没办法。
“照顺序来没错啊!”丁曼雯才不会轻易软化。“我姊姊正值花样年华,追求者当然难以计数,要是不编派号码、顺序,她岂不忙死?对啦,叫你弟弟也来挂号!”
“曼雯”徐忻弘隐隐感觉到丁曼雯这小妮子忸起脾气来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群人龙争虎斗,肯定比自家兄弟明争暗斗来得有趣,快来挂号吧!”丁曼雯的话,句句带剌,刺得徐忻弘隐隐生痛。
“曼雯,你别这么说,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谁都不该再被它所羁绊。”
但愿她能够接受这样的建议。“我现在希望能再与巧莉重新开始,你帮帮我吧,我知道你有的是办法”
“我当然有办法!”真是好消息,徐忻弘光是听到这句话,就觉得人生充满希望。
“问题是,就算她答应跟你在一起,也难保明天会有个比你更温柔体贴,比跟你在一起更相知相契的人出现,那我不是白忙一场?”
这确实是问题所在,但是,他绝不会再让巧莉被别人抢走。
“即使那样,我也会让巧莉知道,我比任何人更在意她,更——爱她!”他的心已经被巧莉掳获,但愿他也能抓住她的心。“帮帮忙,帮我约约她!”
“约她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的约会时间都排满了,你大概要排到下学期末!”
那简直要他的命嘛!幸好,丁曼雯又开口了。
“不过,看在你那么有诚意,又念在你曾请客的分上,我就帮你插插花!”
徐忻弘这会儿又觉得死而复生了。
“哪,她今天晚上七点半在奥斯卡有个约会,你去碰碰运气吧!”
真是上天莫大的恩宠啊!
“喂,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说是我安排的,否则,我要是有个什么不测,唯你是问!”
哇,可见他徐忻弘的对手之凶悍,他要是不快马加鞭,恐怕还没拉到丁巧莉的衣角,她就嫁作人妇了。
现在,他终于有了真正见她的机会。这可能是唯一的、绝无仅有的一次机会,他绝对要对她倾诉自己的心意,他绝对不让她再从他身旁溜走!
月下老人啊,请用你手中的红丝线,紧紧地系住这两个人吧
曼雯请她看电影?真是怪事一桩。还说她会见到一个连作梦都想不到的人。
只有丁曼雯才能玩得出这种把戏!她轻啐一声。
反正去就去吧!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曼雯所说的怕被卖掉,或怕被绑票的胆小女子,她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倾城倾国、沉鱼落雁。
其实她早就猜到曼雯所指何人,一颗心也险些没跳出喉咙来,只是拘泥于曼雯不道破,她也不好表现得太直接,只有将计就计地陪曼雯做了好一会儿的戏。
这会儿她已经坐在公车上了,公车转过几个弯,绕过圆环,又钻进巷道,再加上今天不知怎么搞的,路上塞车,到现在都已经七点四十分了,还没到奥斯卡。
丁巧莉愈来愈不安,那颗心已经不是雀跃万分的跳,而是胆颤心惊的跳了,还有她的左眼皮,竟然也跟着一下一下跳得惊悚吓人。她从来没有过这么不祥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且,与她的生命息息相关
“是车祸?难怪塞车塞成这样!”坐在前排的老太太说。“现在的年轻人,骑车像不要命似的,连我们站在旁边看都害怕。”
丁巧莉也颤抖地望向车窗,心里忍不住祈祷着:但愿不是这个,但愿不是这个
车子从车祸现场旁驶过,车内立即发出不少声音:是少年nb123#真不要命,好在有戴安全帽,不知在赶啥、你要是这样给我骑车,我先打死你,以免你被撞死
黄色计程车车头凹了一大块,倒在地上的机车车轮向外,再加上夜黑,辨不清到底是什么颜色,刺耳的救护车声中,救护人员正把那名血迹斑斑的骑士搬上救护车,其中,有一个人正解下他的安全帽。
天哪!是他!
真的是他!
一股战栗无可负荷地窜上丁巧莉的背脊,眼前一黑,她差点没晕过去。幸好,一个念头及时闪过她的脑海——她要见他!她必须见他!
“停车,停车,我要下车!”她自座位上倏地跃起,狠狠地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