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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慕容彦超跃上战马,决然地看着聂文进,吼道:“此时怎么能退,就算有一百个郭威,某也在此间斩杀了,聂将军,立刻反击!”跃马挺枪,须发贲张,慕容彦超的形象就像战神一般伟岸,那种豪情一下子激发了聂文进的血性,他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地挥动马鞭,“杀啊!儿郎们,为国效忠的时候到了!”
烟尘的前边,聂文进和他的亲兵们冲进了前方已势同绞肉机一样的战线,而集结在后边的兖州兵则很无耻地盯着慕容彦超表示淡定。
“儿郎们,为了大汉!”慕容彦超在聂文进的身后大声嘶喊着,为他鼓足了勇气,但聂文进冲刺得实在太快,没有听到慕容彦超接下来的命令,“转进!”是的,为了大汉,兖州兵积极向东转进。
“娘也,对面除了郭威,还有些什么人?”慕容彦超趴在马上,大声问身边的亲兵,作为一个领兵大将,在战场上连敌人有哪些将领都不清楚,如果慕容彦超说他不是来打酱油的,鬼都不会相信。他有自己的理由,原计划只是带部队来汴梁遛遛,拿了赏钱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开溜,所以干嘛在意郭威的军队配置。
当他听完亲兵的汇报后,心陡然凉了。响应郭威的军阀是如此众多,为什么他一开始没好好盘算跟着郭威混呢,和苏禹磨叽那么久才领到的赏赐估计还没有郭威给的一半吧,想到这里,他豁然开朗,怪不得皇帝传召地方节度使,他会是最先来的,原以为自己很聪明,结果是最大的二百五。
“朝廷里有奸邪啊!”他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心念电转,阵前易帜是不是一种出路呢?
“打到汴梁,杀猪宰羊!”北军的吼声越来越高亢,但战场的形势并没有“凡尔登绞肉机”那么残酷,除了少数运气很差的禁军来不及反应被剁翻在地,连兵刃交接的声音都极少。冲杀在前的禁军倒下了,后边跟上的立即卧倒,蜷缩身体避免自己被踩死,等北军兴奋地从自己的身体上跨过去后,马上站起来,反穿号褂,跟在北军的身后大声呼喊:“打到汴梁,杀猪宰羊!”
不止一个人这样做,当聂文进从被踩成烂泥般的亲兵怀里钻出来,火速地扔掉标志着禁军统领的红缨,并跟在北军后边疯狂叫嚣的时候,你就知道这场战役根本就是一出闹剧。北军冲锋之处,所向无敌,而冲锋过后阵营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禁军的后卫几乎变成了前锋,他们高呼着“为了大汉,打到汴梁”。这样的战斗估计在华夏千年战争史中都是奇观吧。
“娘也!”逃出战区的慕容彦超有些克制不住从众的情绪,颤声问左右,“方才那些泼才嚷些什么才让北军如此暴劣?”
“似乎官家阉了郭威的儿子!”妖娆的亲兵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兖州兵在转进的过程中已经流失了不少,但慕容彦超的牙兵还保留着一点点忠诚,跟着回汴梁去抢劫当然好,但他们在兖州还有不少财产,所以他们必须花点时间计算一下得失,这点倒是深受慕容彦超影响。
对于牙兵们来说,目前最好的局面就是慕容彦超阵前悔悟,没皮没脸地去倒贴郭威,大家马上就能进汴梁发一笔财,要知道从朱阿三建都以来,虽战乱频繁,汴梁却从未受到过破坏,即使契丹南侵也不例外,其间蕴藏的财富多么令人垂涎。
不过作为领导者,慕容彦超并没有昏头,确定了亲兵的回答后就对阵前易帜不抱希望了,刘承佑阉割了郭青哥怪不到他身上,但是在战场上到处宣扬就是他的责任,郭威受此侮辱肯定怒火攻心,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会怎么做,会把慕容彦超扒皮拆骨……想到这里,泰宁节度使的菊花为之一紧,更加颓废了。
“一子错,满盘皆输啊!”他痛心道:“咱们回兖州吧!”有些事情其实可以解释的,只要多一点时间,慕容彦超这样安慰自己。
“打到汴梁,杀猪宰羊啊,大帅俺们回去吧!”显然,慕容彦超的决定令部下遗憾,慑于大帅的威势,其余人呐呐不言,只有那个妖娆的亲兵持着和大帅一起攀过断臂山的关系说出了想法。
“啊!”惨叫声中,亲兵坠马,慕容彦超黑着脸神经质地叨念:“回去,回去……”鞭影飞舞,如暴风骤雨般落在亲兵的身上……战场已经丧失了应有的秩序,当北军为了汴梁的财富而癫狂,禁军也为了尾随着分一杯羹而成了山寨里出来的土匪,开封城外浩浩荡荡的几万大军其实不堪一击。但是此刻谁在乎呢,大家的敌人只是几座城门而已,一向号令严明的郭威也放弃约束军纪了。他站在土丘上,看着士兵们自相践踏,如野兽般嚎叫,那些残酷的景象都让他产生莫名的快意。他知道接下来开封必将成为人间炼狱,可是他只想冷眼旁观,自己全家被诛,让更多的人陪葬也算一种安慰。
“贺兰瑾!”郭威突然唤出身边一员年轻将领,命令道:“约束好你的马队,让满熊带你们从迎春门进入汴梁,保护宜哥儿,切记不可忘乎所以,事成后自有重赏!”
“末将领命!”贺兰瑾翻身上马,打声唿哨,只听见雷霆般的马蹄声汇集成一道气势如虹的队伍从本阵中冲了出来,骑队中满熊拽着缰绳,握着马刀在前方带路,不断地向坐骑四周砍杀,无论是北军还是禁军,这队骑士就像死神的镰刀一样在人流中飞快地划过。
在这支队伍的后边,一个身材高大的亲兵,面色焦急地跟着奔跑,他没有骑马,但健步如飞,一条军棒使得虎虎生风。
滚滚铁流争相冲击汴梁城,迎春门楼上,赵凤凝视着城外,感叹道:“郭帅将兵也太过放纵,如此无序,若某得一队精锐……”想到此处,他又无声一叹,看看那些寡廉鲜耻的禁军吧,就算郭威用的是山贼劫城的指挥方式,开封城也没有反抗的余地,“某该何去何从呢,张辇究竟愿不愿守下去?”
他正待询问张辇和王延昭的看法,却猛然发现一队铁骑正掀起血色烟尘,通体黝黑的铠甲在阳光下发出令人胆寒的光,气势汹汹地朝迎春门冲来。
“不好!”赵凤大叫一声,这支骑兵的凶悍让他想起了多年前踏破幽燕的契丹人,难道说郭侍中想要凭借这支铁骑的恐吓,让迎春门的守将不战而降吗?可那毕竟是骑兵啊,用来攻城不太浪费了么。原本还犹豫自己何去何从的赵凤突然起了战意,一种想要给郭威打脸的冲动油然而起,“某就偏坚守此门给郭帅看看!”豪情一升,他大声道:“弓箭手准备,把火油都端上来!”可是这股豪情并没有持续下去,当他转过身时,瞬间石化,更多的命令在喉间嘎然而止。
弓箭手们早就扔了弓箭,纷纷端起长枪,并把枪头朝向城内。
“要进城了。”
“对呀,洒家要艹死倚翠阁的红姑娘!”
“没出息,员外家的姬妾不比娼家好?”
士兵们都兴奋地吵嚷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张辇插在腰上的军刀,只要这把刀出鞘,他们就会立即成为一支凶恶的抢劫队伍。赵凤突然惊觉,张辇早年可是道上的,这班戍卫也大多是土匪出身。
“开城门!”一声大吼,郑恩像头敏捷的猎豹一样蹿上了城楼,而迎春门内侧已经有数百军汉在王延昭的命令下集结起来。
“娘也!好你个张辇,暗地里卖了城门!”这一刻大脑迟钝的赵凤才反应过来,他怒吼着冲向张辇,却被一条大汉撞了个趔趄。郑恩手持一柄大斧袒露右臂,没有理会失神的赵凤,迅速来到女墙上看到城外不远处黑甲铁流中高扬的郭字大旗哈哈狂笑起来,“来了,终于该某家显露身手了!”说罢发疯似地将身边一个士兵砍杀,“郑恩已夺取此门,尔等都跟某家入城去!”
一声狮子吼骇得楼上的士卒都懵了,张辇不禁苦笑道:“郑家兄弟,某等早就降了,你又何苦杀人!”
“总得要人血祭旗,某来开城门!”郑恩将斧头一扔,在众人的惊呼中从墙头一跃而下,落地后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顿时惹得城门的士兵高声欢叫,此前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士卒们此刻都被这莽汉燃起了血性。
锵!张辇伺机拔出军刀,“儿郎们,助郭侍中杀国贼!”一声令下,士兵们都欢呼雀跃,杀国贼?听听军汉的吼声吧,“抢啊,杀猪宰羊!”
“张辇!”赵凤站了起来,拿出了心爱的弓,提起一柄长刀用尽力气吼道:“某不阻诸君发财,可谁敢骚扰某家乡邻,问问赵某手中的刀!”长声过后,赵凤不再管迎春门,拼命地朝家跑去。他的身后,迎春门的戍卒都有些许意外,赵副将不知道俺们是卧底?
“他家在汴梁啊!”张辇耸了耸肩膀,迎春门已经打开了……皇帝出行通常是繁琐复杂的,尤其是他还想在敌人面前表现出真命天子的风度时,所以刘承佑尽管很早就下达了要赴前线督战的圣旨,可是在准备好御辇,挑选出身高胖瘦一致的侍卫后,慕容彦超的兖州兵早就转进到开封的百里之外了。
“陛下,兵变!”刚出元化门,奉旨开路的郭允明就连滚带爬地逃了回来。北军尚未进城,但开封城已经乱了,从迎春门开始,城内的驻军都迅速变身强盗,提前洗劫京城,他们的口号是,打不赢北军也要抢赢北军。据说苏逢吉刚刚逃出宅子,家就被搬空了。
兵变在这个时代就像自然灾害一样无法阻挡,连举天下豪杰莫能与之争的李存勖都在兵变中身死国灭,更何况一个患有癫痫病,毫无王霸之气的年轻皇帝。
“大事去矣!”刘承佑哀叹了一声,已经抢了苏逢吉,那么士卒们对皇宫大内的敬畏也在逐渐消逝吧,现在还犹豫什么呢,跑吧。“去把长公主接出来!”刘承佑丢下这样一句话,御辇也不要了,以平生最矫健的身姿跳到马上,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侍卫们朝后宫跑去。
何园。
柴宜哥一身戎装,撑着精心打造的苗刀,兴奋地微微颤抖却努力摆出元首的姿态。面对着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嫡系,他深吸了口气大声问道:“你们曾经像狗一样在汴梁城里活着,任人欺凌践踏,是谁让你们活得像个人?”
“是公子!”
“你们曾经只是些鸡鸣狗盗之徒,有今天没明日,是谁教你们穿上铠甲,拿起武器,成为战士?”
“是公子!”
“你们杀过人吗?”
“杀过!”
“但你们今天将要杀更多的人,怕吗?”
“为了公子,赴汤蹈火!”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