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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可人的知了此刻的表情却前所未有的严肃,何六娘不禁愕然,忍不住问道:“究竟怎么啦,最近总是吞吞吐吐,何事说罢!”
冷风吹来,主仆俩都是一个激灵,知了连忙扶着六娘,低声道:“娘子,其实婢子……”
这时候,外间的风越来越大,随着风声传来了急切的马蹄声,和车轴吱呀摩擦的声音,雨幕之中两个骑手冲了过来,当先一人在雨中高声叫道:“驾车的兄台快停了,到了,呸,这雨真他娘的大!”虽是在雨中,这大嗓门也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不是郑恩那杀才又是谁。
“这马车倒是好货,如此疾行也不见颠簸,却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郑恩跳下马背想要搀扶柴宜哥,柴宜哥已经跳了下来。
“公子,你回来了,怎地不坐车,这么大的雨赶紧去换身衣服吧!”何六娘见柴宜哥回来,哪还顾得上知了,踉跄跑进了雨里,唬得知了撑着伞赶紧跟在身后叫唤。
柴宜哥此时哪有心情与何六娘客套,见她慌张跑进雨中也混没在意,只是疾声问:“月娘和俊哥儿可还在此处?”
“……在!”欢悦的心情急转直下,何六娘仓惶应了一声,就见柴宜哥大步往园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嘱咐道:“郑恩,把那宫人带上跟我来”,说完才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到何六娘跟前,正失神的何六娘心里突地一下,努力绽出个笑来。
“马车上的客人你帮忙招呼一下,安排个住处,多弄些吃食!”柴宜哥根本没注意何六娘的表情,但见陈安平扶着伊莎贝拉下车,遥遥一揖朗声道:“贤伉俪先歇息一下,小弟整理好后再找兄台叙话!”
“无妨无妨!”陈安平陪笑道,柴宜哥拍了拍何六娘的肩膀,“这里交给你了,唔,这么大的雨也不带把伞!”说完便急吼吼地朝园内奔去。
何六娘傻傻地看着柴宜哥操切的背影,但觉脸颊上有几道温热的水流,“这雨真大,眼睛都溺水了!”她叹了口气,调整表情,转身朝陈安平夫妇走去……书房。
年幼的俊哥儿坐立不安地在房内踱步,嘴里不停地呢喃,“哥哥怎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姑姑,我们再不回去会被骂死的!”
“第两百遍了!”郭月娘卧在榻上好整以暇,手捧着书,几案上焚着香,年纪虽幼,却显得慵懒诱人,“急有什么用,等他回来我收拾他便是,静下心来读读书吧,学姑姑一般。”
俊哥儿听罢嗤笑一声,“装模作样。”
“你怎生讲话呢?”郭月娘捶床坐起。
“书都拿倒了,还教训我,自己心里不知多着急呢!”俊哥儿见郭月娘作色也不害怕,大笑起来,蹦跳到榻边将他姑姑手中的书换了个方向,揶揄道:“这般才能静下心来读,是吧!”
“你这小坏蛋!”郭月娘羞恼地将书朝俊哥儿扔去,俊哥儿早敏捷地一步跳开,正欲咧嘴嘲笑,却听“唉哟”一声,刚进门的满熊正好被打中。
郭月娘见满熊进来,一肚子气找到了地方发泄,颐指道:“蠢才,不会敲门么,活该挨打!”
满熊很委屈地将书捡起,他哪敢跟郭月娘抱怨,这可是柴宜哥的姑姑,他正儿八经的姑奶奶,只听他咕哝道:“小的只是情急报讯,公子回来了,就在暖阁里。”
“你不早说!”俊哥儿听完一跺脚,像阵风似的冲了出去,郭月娘连声呼喊,自己也急切地穿鞋,嘴里犹自抱怨着,“回来了也不露面,叫人家好等。”
满熊没有拦住惶急的柴俊哥,只好挡在门口道:“姑奶奶莫急,公子让你们现在此厢等着,他有要事,过后再来……”
“滚开,谁是你姑奶奶!”郭月娘踹了满熊一脚,使劲将他推开,向暖阁跑去……何园的东侧还空着几间房子,何六娘娉娉婷婷地引导着陈安平和伊莎贝拉过去。何园虽小,却造得精致,尽管何福殷满身铜臭,但在汴梁城的富贾中也算雅人。园中假山重峦迭嶂,草木俯仰生姿,即使在雨中,疲惫的伊莎贝拉也慢着脚步,出亭过池,一山一水,一花一木,莫不着意观览,对中土的种种轻视也逐渐收敛。
陈安平本不在意沿途景致,兼且在雨中便忍不住想要催促,但见伊莎贝拉眼中流露出对园林的倾慕,又隐隐自豪起来,微笑道:“伊琪,汴梁风物比之伊斯坦布尔如何?”
“真是美不胜收,何娘子,你的丈夫是伯爵还是公爵?”伊莎贝拉撑着油纸伞,穿着异域服饰,置身于中国园林中真有种时空错位的梦幻感。
“我的丈夫?”何六娘闻言俏脸晕红,垂首道:“你是说小公子吗,奴家还没有嫁给他!”话虽如此,听到柴宜哥的客人将她视作夫人,何六娘还是心如鹿撞。
“原来是未婚妻啊!”伊莎贝拉歪着头,以自己的理解说得不容置疑,并且挽住了陈安平的胳膊道:“我也是他的未婚妻!”陈安平无声叹息,这位异国佳人虽然汉语说得不错,但中华的风俗还不太懂,譬如女子的发饰和衣着,更重要的是言行太直白了。
推开房门,何六娘脸色歉然,“此厢久无人居,疏于打扫,简陋之处请尊客多多包涵!”
“娘子客气了!”陈安平连忙拱手,扫视了一圈,整洁宽敞的房屋,对于多年漂泊异国的他来说,心底竟涌起想哭的感动。
“匆忙之余,竟来不及多做准备,原来伊小姐还是姑娘,奴家这就让人再收拾一间出来!”何六娘想起伊莎贝拉和陈安平尚未成婚,顿时因礼节疏忽而显得窘迫,陈安平正要解释,岂料伊莎贝拉抢先问道:“卿卿,姑娘这个词在现在的语境中是处女吗?”说着她笑着捶打陈安平的胸脯,呢喃着,“你这个坏蛋!”
此情此景让何六娘愈发窘迫了,逃也似的丢下一句“知了怎还不把东西收拾将来”就仓惶奔出门外,心中不免鄙视胡女不教而养,没有廉耻。
陈安平站在屋内,尴尬的手足无措,这样的女子娶回家中,高堂将作何反应?伊莎贝拉却依旧天真,亲昵地问:“卿卿,你的家是否也这样美?”
“知了,怎地来的这么慢?”站在屋檐下等了好久,何六娘才看到知了踮着步子,领着一群丫头怀抱着被褥过来,丫鬟们都进屋帮陈安平安顿时,知了才悄悄将何六娘拉倒一边,脸上浮着浅浅笑意,幸灾乐祸般说道:“娘子,小公子把那郭娘子惹哭了,一反常态的没有道歉,还着人把她关起来了,那厢现在可热闹了!”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