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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宜哥看了看桌上的纸片,很尴尬,嗫嚅道:“好教太公知道,这一叠纸片唤作扑克,是……是一种赌具。”说话的同时他对郭月娘暗骂不已。这叠扑克是他联系造纸坊和印刷坊的工匠筹谋了很久才做出来的,无论硬度还是厚度都算举世无双,当然,造价也是匪夷所思。古代的生活太乏味了,他的年龄也不适合去搞夜生活,所以打牌是一种很好的消遣,如今他的二弟俊哥儿也到了读书识字的年龄,兄弟俩和郭月娘正好可以斗地主。
“死丫头也不藏好,臭显摆结果被太公抓包了。”柴宜哥暗自叹气,柴荣已经开始批评他,“别以为有个神童的帽子就不知天高地厚,前几年还会做两句歪诗,唱几首俗曲,现在怎么沉迷于这些奇淫技巧!”虽然柴荣刻意将语气压低,显得颇有气势,只是表情实在看不出愤怒来。老实说,柴宜哥那些歪诗俗曲在礼仪之家也是大逆不道的,亏柴荣好意思说出口,在大方之家眼里,他也是个文盲。
郭威却没有柴荣那么矫情,好整以暇地翻看着扑克,笑问道:“这玩意儿怎么个赌法?”
柴宜哥连忙将斗地主,诈金花,跑得快等玩法给老太公一一讲解,郭威听得笑眯眯地,不时摸摸他的脑袋,“这小子,脑瓜子真机灵。”隔了一代人,郭威就比较容易表现出舔犊之情,完全不似在子侄面前严词厉色。
“可惜造这么一副牌太费事,否则多做几副,大伙儿可以一块耍子。”对郭威撒娇柴宜哥向来没有心理障碍,就算加上前生活的岁数,他在郭威面前也是小辈。
见儿子越说越来劲,柴荣立即表现出严父的姿态,大声道:“放肆,荒唐失教还有脸了?”柴荣其实只是做个姿态而已,眼角边笑纹浅现,作为郭威的养子,他极看重家庭关系,如今自己的长子得到阖家厚爱,他高兴还来不及。
郭威哈哈大笑起来,“无妨无妨,聪明人都擅长奇巧之物,魏武帝那七步成诗的儿子不也是此中高手吗?”说到这里,郭威突然觉得拿柴宜哥和曹植相比不太合适,不过下首两父子都没露出异色,他便清声问道:“宜哥儿,此物送与你青叔吧,他既与长公主成婚,此物亦可讨好殿下。”
“小子省得。”柴宜哥连忙点头,心里却想,让郭青哥把这东西拿去讨好皇帝才是真的吧。这太公还真是老辣,明面上和辅政大臣们一起表现出兢兢业业的模样,暗地里却把皇帝往阴沟里带。想到这里,柴宜哥上前一步,悄声问道:“太公,既然上意让你出镇邺都,何不阖府迁移呢?”话刚问完,柴宜哥就觉得自己提了个蠢问题。
郭威却没有回答,只是提笔在纸上写了“行迹太露”四个字,柴宜哥顿时呆掉了,暗道:“这算不算是摊牌了,咱家太公一直有操莽之志!”
轰隆,一场豪雨伴着雷声疾驰而来,雨水如连绵丝绦,从天幕中直接垂下,敲击在瓦片上铿锵有力。
尽管雷声滚滚,淫雨霏霏,却压不住御书房内嘈杂的争执声。
“领枢密使则可以便宜从事,诸军畏服,号令行矣。”史弘肇的声音非常粗豪。
苏逢吉反驳道:“以内制外,顺也;今反以外制内,其可乎!”
今天的廷议已经决定让郭威出镇邺都,只是郭威这枢密使的职务如何取舍还没论出个结果。苏逢吉很憋屈,同样是辅臣他却备受同僚排挤,在乾佑朝全无实权,如今郭威外任还占着枢密使的位置,实在说不过去。就其本心,虽然有嫉妒郭威之意,但也是谋国之见,让一个军区总司令兼任军委主席确实不像话。
作为百官之长,杨邠一直模棱两可,其实对于郭威加什么衔他并无所谓,换做以前,以他和郭威的良好关系,肯定立即附和史弘肇一同打击苏逢吉,但是现在郭威的儿子成了皇帝的妹夫,权臣阵营中有了一丝裂缝,虽然郭威做人很低调,却也让杨邠心生顾忌。
一直以来杨邠都看不起年轻的皇帝,在他眼里,这个有癫痫病的家伙和晋怀帝是一个类型。然而今天他却不停地观察皇帝的脸色,希望看出皇帝的想法。前些日子,皇室和郭家联姻后,老杨颇不痛快,试探着上了个辞呈,据眼线回报说刘承佑当时高兴地哼起了淫词,还跑去找舞阳长公主庆贺,虽然皇帝很快从意淫中清醒过来,彬彬有礼地请老杨回来主持工作,但这件事让杨邠非常不痛快。
所以杨邠一直在等皇帝发话,如果刘承佑要把枢密使的职衔加给郭威,那他老杨就会不顾朋友之情,要站在苏逢吉一边。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皇帝一眼,并且对史弘肇的聒噪嗤之以鼻,这个粗胚太讲义气,直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情况。
刘承佑坐在御座上也很不痛快,杨邠实在有点高看他了,也许李太后有对权臣们分化打击的想法,但刘承佑完全没这个觉悟,他也没想过军区司令能不能兼任军委主席的问题,满脑子都是舞阳的倩影。
“妹子马上要嫁给郭家的狗才了,郭威实在可恶!”刘承佑只想让郭威快点滚出汴京,然后再想办法拖延舞阳长公主的婚期,这个问题本来在廷议时已经通过了,可这帮家伙还在吵什么呢?不就是加衔吗,郭威的头衔一大串,多一个也不多嘛。
“你是挟私报复!”史弘肇大叫。
“是国家之事,何来挟私?”苏逢吉嘴巴也很硬。
“安定国家,在长枪大剑,安用毛锥!”史弘肇大嘴巴一闹,很快就把话题又转移到了汉庭长久不衰的文武争论上了,“无毛锥,则财赋何从可出?”连最近一直被家宅闹鬼困扰不已的王章都开辩,一时间御书房变得如同菜市场。
刘承佑此时神游天外,一会儿对郭家愤恨不已,一会儿又想到舞阳的玲珑美态,有些歪斜的嘴角开始存不住哈喇子。他是个敏感的人,发觉杨邠的眼神不时在自己身上瞟来瞟去,立即心中发毛,“这老货盯着我看啥,若是舞阳用这般眼神偷瞄寡人……”
一不小心又想到了舞阳的身体,皇帝连忙端正坐姿,既然已经被老杨盯上了,他这个皇帝不好意思继续神游,便咳嗽一声道:“诸位臣工审图之,勿令人有言!”
杨邠一直在观察刘承佑,虽然看不起这个皇帝,但先帝的知遇之恩一直放在心头的,如果皇帝真的有分化打击的心思,至少他也会为刘知远感到欣慰,可是细细观察之下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皇帝眼珠子乱转,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贼笑,唇角边居然流出几滴晶莹之物,用脚趾头猜都知道是起什么龌龊念头,杨邠顿时感到一阵恶心,听到皇帝发言便忍不住道:“陛下但禁声,有臣等在。”
“吓!”杨邠这一声立即让整个御书房安静下来,刘承佑更是瞪大了双眼,心里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半晌才道:“此事从史爱卿之言吧,孤倦了。”说罢,在臣子们各色目光中逃离了御书房。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