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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千里和那些护着颜凤稚的侍卫一齐出马,才将阮佑山救了出来。
没人告诉颜凤稚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只知道阮佑山是被人抬回来的,他浑身是血,身中数刀,又中了刀刃上淬的毒,在医治过程中几度性命垂危。
从他被抬回来的那一晚之后,颜凤稚就没怎么阖过眼,她躺在空荡荡床上辗转反侧,起身打开窗,就瞧见不远处灯光通明的房间,不知今天是谁在守夜?
在屋内踱了几步,终是忍不住套上披风,离开了房间。
今晚守夜的是赫连息未遣过来的心腹,当下正直挺挺的坐在厅堂里面看夜。
颜凤稚直接推门而入,看了他一眼,而后不悦道:“你在这端坐着,他若醒了你如何能知道?若是情况不好又该怎么办?”
那人的唇动了动,但最终是没有说什么,颜凤稚四下看了看,又问“大夫呢?”
“东暖阁。”那人说。
“我进去看看。”颜凤稚裹着披风走进去,那人也没有阻拦她。
房间里充斥着浓郁的中药味道,颜凤稚下意识的掩了口鼻,而后解下披风,顺手挂到一旁的屏风上,再抬眼看去,只见重迭的床幔后,是他沉睡的侧影。
颜凤稚心头刺痛,交握着双手朝他走过去,而后轻轻的抬手撩开了床幔,他青白的脸呈现在眼前。
几日前的光景还不是这样,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他越发消瘦了,颜凤稚眼眶一酸,忍不住落泪,她沿着床边坐下,伸手握住了阮佑山的手。
阮佑山眉头蹙了蹙,眼珠一动,缓缓的睁开了眼,颜凤稚登时一惊,连忙缩回了手,有些抱歉的说二吵醒你了?”
阮佑山扯了扯唇“没,本来就睡得不安稳。”
“想喝水吗?”颜凤稚给他掖了被角,问。
“想酸梅汤。”阮佑山想了想,回答道。
“难为人,这个时辰,我上哪给去你找酸梅汤?”颜凤稚笑。
“以往以往我都给你弄的。”阮佑山虚弱的笑了笑,没什么力气。
“我可没你能耐大。”颜凤稚白了他一眼,旋即侧过头去,眨了眨眼“总说斗不过我,但其实最坏的就是你,总能气得我说不出话来,嘴巴也毒,总挑人的软肪扎,阮佑山,你说,你这么厉害,怎么就这么废物的躺在床上呢?”
他一提酸梅汤,颜凤稚就难受,但落泪又觉得丢人,就不禁要去说恶毒的话。
“我”阮佑山鲠住。
“蠢货,你不是功夫很厉害吗?怎么打不过那些混蛋?”
“是我没用”阮佑山别开头,唇色更苍白了。
“对,就是你没用。”颜凤稚的眼泪落得更凶了些,明知道自己现在不该说这些话来激阮佑山,却又忍不住,自己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在刺痛阮佑山之前,自己就先忍不住要哭了。
她紧瘪着嘴,但下巴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不过她为什么要哭啊?阮佑山又没有死,不过是受了伤而已
“哭了?”阮佑山握住她的手。
“才没有。”颜凤稚甩开他的手,却哭得更凶了,声音都打了颤:“我是气气你的没用,那天明明告诉你别太晚回来耽误晚膳,可你还是食言了,那晚我都没有吃饭”
明明是个借口,但颜凤稚还是哭了出来,她转过身来,揪着阮佑山身上的被子“你知不知道,我那晚特别特别的饿!”
“对不起。”阮佑山失笑,却也心疼。
“晚了,饿都饿着了。”颜凤稚臭着脸,抿着嘴不理他。
阮佑山不知该怎么办,却也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于是忍着伤口的疼痛,抬起手来摸了摸颜凤稚的脸,哑声道:“稚儿我一点都不疼,马上就都会好的,到时候陪你回去西凉。”触手一片温热,皆是她的泪。
颜凤稚嘴一撇,从床上挪下来,在床边蹲下,按住他贴在自己脸上的手。
“问一个很幼稚的问题,你会不会死?”
“应该不会。”阮佑山的唇带着轻微的笑意。
“可是”颜凤稚低眸看着他赤luo在外的手臂,轻轻的摸了摸那绷带,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一看到这些疤,就会想起他挥刀拚命的样子,或许对方有很多人,他们踢打着阮佑山,他却坚持着不倒下,血水从眼角滑下,视野都模糊了
那时候,到底会有多愤怒、多无助?
一想到这些,颜凤稚就觉得心口难受,她双手握住他的手,眼睛通红,滚烫的泪不住的下滑。
“怎么可能不疼呢,这么多伤,我磕破了皮都疼得要死了,你怎么可能不疼?”她搓了搓他的手“你这酸丁,即便疼得要死也会忍着的吧?什么都忍着,对他们的恨忍着,对儿子和父亲的挂念也忍着这样下去,你会不会憋死?”
阮佑山一言不发,眼眶有些发红。
颜凤稚越说越难过:“你心里肯定特别难受吧?可偏偏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我不难过。”阮佑山笑了笑,但忍不住咳起来。
颜凤稚一惊,连忙给他抚胸口,却不料下一秒她的头便被他压在了胸口上,这一下肯定很疼,她甚至能感觉到阮佑山闷哼了一声。
可他却不肯放手,颜凤稚贴着他的胸膛,浑厚的声音透过胸腔传到她耳朵里“真的,有稚儿在,不难过。”
颜凤稚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呜呜的哭起来。
那种感觉该如何形容呢?她从来没有如此心疼过一个人,那种心被揪紧、喉咙被堵住,眼眶又酸又涩的感觉,她从未体会过。
这一夜,她就这样枕着阮佑山的胸膛睡去,翌日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客房的床上了。
她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霎时清醒了过来,披头散发的就冲到了阮佑山的房间。
过去时完颜千里和梁以柔都在,还有他们的三个孩子,几个小孩儿看到颜凤稚后皆是一惊,连忙躲到娘亲的身后去了。
完颜千里也是拧眉打量了一下她,唯有梁以柔,维持着良好的教养对着她微笑“长公主安好。”
“完颜夫人不需要这样客气。”
她的笑有些心不在焉“阮少傅他”
梁以柔安抚的笑“佑山他的情况还很稳定,长公主请放心,皇上遣了御医来医治他,肯定没有问题的。”
在这件事上,赫连息未还算是做了件人事,听到消息后就遣了心腹来守着,还派来了几位口风紧的太医,若不是几位太医医术高超,恐怕阮佑山还没法顺利的脱离危险。
“但是”完颜千里插嘴。
“想必公主还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吧?”粱以柔打断他的话,使了个眼色“千里,把孩子们带走,我和公主说几句话。”
完颜千里咕哝了几句,一个胳膊夹了一个孩子,肩上又扛了一个,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梁以柔将颜凤稚引到了东暖阁,请她落坐,又给她斟了茶。
“完颜夫人有话直说就是。”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梁以柔温和的笑“那夜,佑山是被一伙装成异族人的歹人袭击的,他们的意图很明显,无非是想借机杀了佑山,营造一个他败落入狱,被异族同伙灭口的假像,所以说,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即便你们的皇上有意保他?”
“如果证据确凿,谁保也没有用,虽然皇上任性惯了,但到底不能无视国法。”
“完颜夫人的意思是”颜凤稚微微蹙眉。
“今早佑山和我们商量了,想要先把你送走。”
“为什么?不是说把我送走会令他们起疑吗?”颜凤稚立刻质问,但下一瞬,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她并不愚蠢,自然会看得明白其中的道理,当初她会留下,是为了不让他们超疑,为阮佑山争取时间,然而现在,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也就是说阮佑山也准备反击了,这时候,她留下来并无益处。
那些人现在没发现她的身分,并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现,到时候拿她做文章就糟糕了,只有在双方精神紧绷着准备交手的时候,她趁机离开,以后当他们再反应过来,她已经回了西凉,到时候死不承认来过东夷便是了。
颜凤稚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层,可这时候让她离开
“我想公主应该是明白的。”
“可现在他还病着”颜凤稚看了眼暖阁的门。
“佑山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况且”梁以柔顿了顿“公主的随身护卫肯定会将事情禀报给了西凉圣上,若是龙颜大怒,到时发难于佑山来接回公主,那么”梁以柔没有说完,而是抬眼看着颜凤稚。
“我明白了。”颜凤稚低眸,点了点头。
这时候,暖阁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人双双抬眼望去,却瞧见脸色苍白的阮佑山被人扶着,站在门口。
他的一只胳膊被吊着,还算完好的手轻轻挣开那人的搀扶,缓步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眼梁以柔,微微点头“我跟她说几句话。”
梁以柔识趣的起身,和颜凤稚客气的告了辞,然后转身离开,又轻轻的给他们带上了门。
转眼屋里只剩下他们俩,颜凤稚整理了下表情,站超身来笑了笑“怎么下床了?小心扯了伤口。”
“有话和你说。”阮佑山声音有些虚。
“该说的,完颜夫人都已经说了。”她走过去,将他扶到床边坐下。
“这不是在赶你”阮佑山蹙着眉,额头上有汗珠。
“我明白。”颜凤稚难得的善解人意“明后天,我就走。”
“等事情解决了我就去找你。”阮佑山说得很慢,带着些许的气喘。
“嗯。”颜凤稚抿着唇点头,怎么找她?还去做她的少博吗?
“稚儿”阮佑山轻轻的唤她,湿润的手心抚上她的脸,而后缓缓后移,压着她的后脑,轻轻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
他单手搂着颜凤稚,缓缓闭上眼“如果你不是长公主该有多好。”他极轻的呢喃,说得颜凤稚心弦一颤,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颜凤稚的额头抵着他的肩,眼角濡湿。
今晚,真不知是这段情愫的开端,还是结束。
这一晚阮佑山宿在了这间房里,两人依然是同床而眠,这回阮佑山拿了个小香囊放在她的枕边,颜凤稚拿起来打量了一下,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问“那是什么?”
“薄荷,助眠的。”
“噢。”颜凤稚抿了抿唇“没看出来你还挺细心的。”
“你睡不好就折腾,打扰我。”阮佑山忍不住掩口咳嗽了几声。
“嘁,嘴硬。”颜凤稚看他的动作,又说:“我还不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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