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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去一眼,轻轻点了一下头,然后脖子垂得老低。

    看吧!刘若依没好气问:“你的脚受伤,那予奂呢?他哪里受伤?”

    “我咬他的**。”

    她不想讲的,但依依的目光像扫瞄机一样,她只好抬头,乖乖吐出实话。

    “咬得很用力吗?”

    “嗯。”她又勉强地点点头。

    卢歙看看栩栩又看看依依,最后盯着翎翎满是委屈的小脸。她咬人家**?伤在人家看不到的地方,厉害,有勇气更有智谋,这孩子生错了时代,如果在唐朝,肯定是一代女皇武则天。

    刘若依没有就此放过栩栩,继续问:“像上次咬凯辛那么用力吗?”

    “还要再用力一点点”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出半公分大小的“一点点”然后越发心虚地把头埋低。

    “说清楚,多大一点?”

    她尾音翘起,关翔的半公分立刻往上调修为十公分。

    “栩栩,你上次已经把凯辛咬瘀青了,这次要再更用力一点点,那予奂的肉不会就翻开了吧?”

    “没有、没有,他白色的裤子,上面没有血。”栩栩极力辩解。

    听到这里,卢歙再也忍不住笑意,他没斥责栩栩,反而嘉奖似的拍了拍她的头说:“这样才对,我们家栩栩绝对不可以被别人欺负。”

    谁是他们家栩栩啊,这人会不会太自来熟?刘若依指着他怒道:“你想把她教成太妹吗?听清楚,不是人家欺负她,是她欺负人家。”

    “是吗?栩栩,是他先推你,还是你先咬他的?”卢歙把栩栩翻抱过来,让她仍坐在膝盖上,却变成面对他。

    “是他先推我,我太痛了才会咬他的。”栩栩自清,然后很委屈地把头埋进他怀里。

    卢歙翘起下巴,圈住栩栩的小身体,用“你看吧,明明是栩栩被欺负!”的表情看她。

    刘若依无奈。这男人根本无法讲道理!她改冷声对栩栩说:“你给我下来,我们上次说好的,再咬人一次就带你去拔牙。”

    栩栩连忙摇头,两只手紧紧捂住嘴巴,把头往卢歙胸口埋得更深,而他连忙轻拍她的背,安慰她,绝对不会让她变成无齿之徒。

    “栩栩,你给我下来!”刘若依出声恐吓。

    她在卢歙怀里拚命摇头,无声哀求:救我、救我。

    “栩栩”声音满是恐吓。

    卢歙本想开口劝几句,没想到邻桌一个好心的中年妇人先他出声。

    “你们不能这样,夫妻教养孩子的态度要一致,否则孩子很聪明的,她会知道如何钻漏洞,将来越大越顽劣。”

    夫妻?轰地,刘若依红了脸,从额顶到耳垂处一片通红,她不禁吶吶地应不出声。

    没想到厚脸皮的卢歙竟然回答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们夫妻太年轻了,不懂得如何教养小孩,一定会再讨论管教孩子的方式。”

    这下子,刘若依脸上的红潮往下分布,脖子红了、锁骨跟着一片红

    她不晓得是怎么走出餐厅的。

    前一刻,栩栩打死不肯从卢歙双腿下来,一颗头像驼鸟似的紧紧埋在他怀中,非要他一句一句慢慢哄,才哄得她吃饱饭。

    接着,刘若依又继续扮演“不讲道理”的黄脸婆,提着一大堆生日礼物,跟在他们“父女”身后,来到车子旁。

    上车、开车,一路上,她再不肯说半句话,这让栩栩明白事态严重,也乖乖闭上聒噪的嘴巴。

    回到家,刘若依才打开门,肇事者就飞快溜回房间,而卢歙则把车上的生日礼物提下来,站在屋前。

    见依依静静地看着他,并不打算邀他进屋,他不勉强,把提袋放在她脚边。

    她不言语,以为他会以一句再见结束今天的偶遇,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让她无力招架的话。

    卢歙说:“依依,如果那个曾让你倚靠过的肩膀已经不存在,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什么意思?难道他不在乎她有孩子?不在乎她的离弃背叛?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直觉想拒绝,但他不允许拒绝的话出口。

    他抢在前头说:“你没有丢掉刺刺,表示你并没有丢掉我们的友谊。”

    “那只是友谊。”她强调。

    “我明白,只要友谊还在就够了,至于如何让友谊升华为爱情,那是我未来的工作,你不必操心。”

    卢歙的说法弄皱了她的眉头。她怎么能够不操心,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与他分离的啊!那个痛,始终还留在心底,她怎能够让他从头来过、怎么能够放任感情升华?

    见她不语,他以为有了一点点的小成功,扬起笑脸说:“我先回去了。”

    他朝她挥挥手,走几步后回头,发现她还站在门边看着自己,自觉“小成功”加大了一些些,于是他快步折回来、紧抱她,在她还来不及推拒之前松开手,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记不记得我说过,你等我回来,我就为你种出一整个花园。”

    她没回应。

    他又说:“等着吧,等着看我为你种下的花园。”

    这次,卢歙真的走了,但他说过的话在她耳边嗡嗡响着,她分不清楚心中的感觉是期待还是恐慌,明明知道他们再无可能的,怎么能够在他开口之后,她怦然心动

    一份完整的资料躺在卢歙的桌面上。

    从陈董那里拿到依依的员工资料,知道她念什么大学后,请征信社调查,这轻而易举得多,不像过去十年,毫无突破。

    现在,资料就在眼前。

    说实话,他有些害怕,害怕知道那个曾经让她靠在肩膀上的男人是谁,害怕知道过去她遭受了多少苦难。他经历过许多风浪、挑战过危险,现在的他不再是十年前的青少年,他以为因为环境磨练,他已经熬出一颗不畏一切的心,没想到他竟在此刻,胆怯。

    深吸了口气,他打开牛皮纸袋,拿出了资料夹,翻开第一页,读过第一行,然后视线凝结。

    刘若依,二十八岁、未婚。父亲刘奇邦与母亲唐幼庭在十五年前离异。

    刘奇邦。一个他熟到不能再熟的名字——他的姊夫。

    事实就这样扭曲着、挥挥着向他扑杀而来,杀得他措手不及!

    心潮翻涌,苦涩敲击得心脏一阵阵撞击,无法抑制的恐惧颤栗在他的血脉间奔窜。这才是事实,才是她不回信、不通讯,彻底斩断两人关系的真正原因?

    十年来,他想破头都想不出的解答,竟就这样血淋淋摊在眼前他低低发出冷笑,像愤怒更像是自讽,他的心仿佛被丢进一锅沸油,再挣扎、再翻滚,也翻不出被炸酥炸脆的命运。

    谜团解开,他终于理解那个晚上,为什么依依的母亲在听见自己父亲姓名的剎那,会惨白了脸色。

    原来啊,他家与幼庭阿姨是邻居,原来那个在台北帮助大姊的贵人姊姊,是依依的母亲,原来受了贵人帮助,却恩将仇报掠夺别人家庭的女子,是他的大姊。

    那年,父亲为了这件事将大姊赶出家门,是因他觉得对不起老邻居、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而那年,为了缝补父亲和大姊之间的裂痕,他才选择了出国念书,却原来,该被送出国的是依依,该成为曜林总经理的也是依依,鸠占鹊巢,是他和大姊联手掠夺了她的机会。

    他真是好眼光,依依果然是上流社会的小鲍主,她的父亲果然在富豪排行榜上占有一席之地,她本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必为一份薪水拚死拚活工作,是大姊占据属于她的利益,离散她父母亲,她的美丽世界因为大姊,破灭。

    她恨他的,是吗?

    没错,如果他是依依,知道事实后也会选择断交,毕竟再好的感情也禁不起这样的关系磨熬,认真计算下来,他是她半个敌人,试问,谁能和这样的敌人保持友情?

    心在鼓噪,想到依依恨他,心痛难耐。

    吸气,往下翻,视线停在写着依依母亲病情的表上,上面的日期竟是他出国前夕,他受邀到依依家吃饭那晚。

    那个晚上,在幼庭阿姨知道他的身分之后,发生过什么事?母女争执、吵架、哭闹,于是那场车祸发生?

    他无法想象,因为光是想象,心就拧扭纠缠。他想起依依说:“有五个月的时间,我每天都被恶梦惊醒,梦里,我失去深爱的妈咪。”

    那个时候的依依,心里该藏着多少的罪恶感啊,因为她与他这敌人弟弟交往,害得母亲在失去丈夫之后,又即将失去性命,她肯定日夜折磨自己、怨恨自己,她肯定在看着他书信的同时,憎恨自己。

    仇恨,应该;怨怼,没错;他欠了她们母女许多许多,即使这不是他一手主导的错。

    端起泡得浓厚的一杯乌龙茶,喝一口,双于握住茶杯,他闭上眼睛,放任思绪飞腾,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此刻,他的眼睛清澈炯亮,满满的笃定与自信盈胸。

    卢歙告诉自己,他要改变,不能容许错误继续下去,他要淡化两家的仇恨,他要尽一切力量,把依依该得的幸福还到她手上。

    十年光阴,磨出了他的韧性与更强大的自信。

    那年,在同学被她的冷脸吓得却步时,他并没有放弃与她建立友谊,何况是现在,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来,他都没想打退堂鼓。

    对,他必须这样做,不管她是不是恨他、不管她怎样拒绝自己,他都不能畏缩退却。

    翻开下一页,他飞快读着里面的文字,一字一句,不遗漏。

    依依的十年生活摊在纸上,念书、就业,心高气傲的女人在进入职场后被磨平了棱角,但在家庭里,她得到的关爱和疼惜足以应付所有挫折,而不平静的心,在充满爱的环境里,得到喘息空间。

    凝重的眉毛,随着资料里面的字句慢慢松下,那个给她依靠的男人非常努力,努力让她不怨天尤人、不恨天怪地。

    记得当初依依跟他提过周叔,看了资料,他知道周叔是对的,恨的最大敌人是爱,只要给了足够的爱,心里那点恨不会日积月累,只会消声匿迹。这些年来他是依依和幼庭阿姨最稳当、最幸福的肩膀,有他在,就算依依的生活过得不够公主,但心,肯定高高在上。

    他看过一遍、再看一遍,在字里行间寻着每个小小的契机点,当他阖上资料夹时,心里头只有两个字——感激。

    拿起手机,他照着资料上写的,拨出号码。

    铃响十声,刘若依接起。

    “喂。”她的声音里有浓浓的鼻音。

    “是我,不舍。”

    他不再称自己卢歙,他是不舍、她是依依,他要自己的承诺,得更尽全力去努力,那么到最后,就算不得不放弃,至少不留遗憾。

    触电似的,刘若依不知道,自己是在作梦还是真实,手微微抖着。

    怎么是他,他怎么会有她的电话号码,他真的要想尽办法将友谊再度升华?她用力摇头。不可以的,她早就对妈咪承诺过

    “怎不说话?还在作梦吗?现在已经八点钟,如果不是假日,你应该已经在去上班的途中。”

    “很抱歉,今天刚好是假日。”

    她板起脸孔。他住海边啊,管那么宽,管了推人的予吴、管了没注意小孩受伤的老师,现在连她的睡眠都要管?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立场身分?

    “说得好,今天刚好是假日,那请问,这个假日可不可以用来陪老朋友吃一顿饭?”

    边说,卢歙边把牛皮纸袋里面的随身碟插进电脑里,然后周叔、幼庭阿姨、依依、开翔的照片,一张张在萤幕里出现。

    “对不起,今天我要陪老公、小孩。”

    在短暂的停顿后,脑子恢复运转,她下床,将手机开了扩音,赤luo着双足走进浴室,用冷水贴了贴自己的脸,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喊出“冷静”

    老公?他莞尔,翻到资料第一页,再看一眼——刘若依,二十八岁、未婚。

    “你什么时候有空?”他并没有戳破她。

    “我一向很忙。”她拒绝。上次的生日可一不可再,爸妈已经回来,她不希望卢歙的事在家里掀起波涛。

    “事实上,我有公事想找你谈。”

    “公事的话,你应该找陈董事长谈。”

    陈董事长有相当高的意愿把卢歙和总经理小姐凑成一对。后来他找了她去,探问两人之间关系深浅,她淡淡一句“他是我高中同学”就解决了。

    “不是曜林百货的公事,是我自己公司的事。”

    自己公司?除了曜林百货,他还有属于自己的事业?所以他并不想靠“姊夫”这个坚硬后台,要亲手替自己打造舞台?可那关她什么事?

    “我想,我们有必要坐下来谈谈。”

    “为什么?你想挖角?对不起,我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

    “骗子,贵公司并不尊重设计师、也不尊重创意,老板更把行销摆在产品品质的前面。每年减薪时,他们第一个考虑的是设计部,你还要我继续讲下去?”

    探听得那么清楚?刘若依轻嗤一声。他还真是精明的商人。“别忘记,两家公司刚签订合作契约。”

    “是一年契约,约中载明,如果品质不符合曜林的要求,随时可以解约。”言下之意,标准合不合乎要求,他握有生杀大权,而她的态度决定了他要生或杀。

    她叹气,明白何谓人在屋檐下。

    董事长在开会前已对大家发出威胁,如果没拿到这纸合约,设计部要裁掉一半的冗员。

    冗员啊设计部对整个公司而言,就是冗部,只因老板觉得设计很简单,就是拿着照相机出门,拍下别家鞋厂的鞋子,然后再回公司开启照片,这边加几颗水钻、那边多个蝴蝶结,或改个皮面换颜色,新款设计就此出炉了。

    “你想要怎样?”

    “我不喜欢威胁别人。”

    说完,他笑开怀,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这句威胁人的话好笑,还是看见她和栩栩的抢冰淇淋吃的照片感到好笑。

    她冷哼一声。

    他热切一笑。“依依,方便的话我们见个面吧,不是合作关系,而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好吗?”

    刘若依赌气摇头。“对不起,我真的没空,如果你需要人才,麻烦你上那些数字网站。”

    最后一刻,她还是拒绝他的威胁,诚如他所言,他们公司是不尊重设计部

    不过曜林是大公司,倘若品质不合要求,就算她真的接受他的恐吓,她不认为他会因私忘公。

    在刘若依挂掉电话后,卢歙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莞尔。

    没关系,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好打的战争,他需要做的是再接再厉。

    打开电脑,他不是要登录求职网站,而是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字,以处理公文的效率处理手边工作,他非常专心,无视时间的流逝,让满脑子的计划,一一在电脑上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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