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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贞祐五年, 宋嘉定十年。
在过去的二十五年里,几国格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最明显的是随着北方蒙古势力的崛起, 以及金国国力日渐衰退, 两年前金国国都南迁,从北京迁往了汴京。
既然是准备给丘处机还一份礼,那么就要‘投其所好’。
打个比方,如果丘处机喜欢吃咸豆腐脑, 那么就要给他一碗甜豆腐脑, 让他吐也吐不得必须吃下去。喜欢咸豆腐脑的人吃了甜豆腐脑并不会死,毕竟是加了糖而不是下了毒。但是对于吃不惯的人而言, 那种滋味绝对不好受。
乐远岑跟上了华服少年。她有一种直觉, 这个看着像纨绔子弟的少年与顽固固执的丘处机本该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是两人却牵扯到了一起。那么其中必然存在些故事,而借着这个故事就能给丘处机还礼了。总之, 丘处机想要做什么让他做不成,那么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没费多大功夫, 就摸清了偶遇的华服少年是何人。
完颜康, 金国六王爷完颜洪烈的独子。
这并不需要多方打探, 仅是从完颜父子出门的排场随从中就能查明来历。完颜洪烈此行出行唐州附近, 顺便还带着十二岁的独子完颜康出来见见世面。这不是什么太过保密的消息,至多是在府邸别院的墙头多盯梢几天就能都弄明白。
可是,让乐远岑不明白的事情却接连而至。
月黑风高的夜晚, 完颜洪烈一行人所住的别院里潜入了一个中年道士, 他来到了别院的后花园里像是等人。
此时, 别院里该睡的都睡了,还有一队侍卫在守夜,却是没有能够发现潜入的中年道士,道士武功显然不低。奇怪的是完颜康大半夜不睡觉,竟是前往了别院的后花园见了这个道士,开口则是叫了他一声师父。
乐远岑就坐在一棵大树上围观着下方的两个人。
这个道士就是丘处机。她当然见过丘处机,在终南山顶与王重阳决战之时,一旁观战的人有掌灯与王重阳的七个徒弟。当年双方匆匆打了照面,王重阳仅是嘱咐过七个徒弟,不论日后发生什么事情,全真教弟子绝不能干扰古墓中人的生活。
当时,乐远岑没有与王重阳就武学之外的事情过多闲聊,不过她知道王重阳对于七个弟子并不十分满意,起码王重阳没有看到徒弟们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可能,所以某种程度上而言,王重阳对七个徒弟的培养并非倾尽全力。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全真教虽然建立在金国的地盘上,但是王重阳多年致力于抗金以图帮助宋朝收复北方失地,他的徒弟即便继承不了他的武学天赋,起码继承了他抗金的理念。
那么问题就来了,丘处机这种性格倔强固执的人,怎么会收一个金国王爷的独子为徒弟?因为完颜康的骨骼清奇,是不世之材吗?
这样的理由放到丘处机的身上完全行不通,他若是敢这样想,更会后怕王重阳的棺材板压不住,师父诈尸直接跳出来揍他一顿。
然而,收徒总是要有理由,一般的理由不足以丘处机收金国小王爷为徒。而且师徒两人是三更半夜地偷偷相会,教授与学习武功。
如果丘处机说奇怪,身为小王爷的完颜康也有些奇怪。
那日他暗中责骂丘处机是个牛鼻子老道十分讨厌,那又何必拜他为师?是因为完颜康希望能够有高超的武功,或是厌倦了荣华富贵向往江湖漂泊的生活?
乐远岑看着下方的师徒二人,做师父的不见太多慈爱之色,眼神里还有一种隐约的不耐,做徒弟脸上带着七分恭维,但也没有拼命练武的决心。
既然一个教得不情愿,一个学得不开心,何必凑在一起为难对方?
其中必然有一个秘密,才会把极度讨厌金国的丘处机与金国的小王爷完颜康联系到了一起。它让丘处机搁置了对金国皇室的厌恶,也许是某个承诺,也许是一份亏欠,让他不得不收完颜康为徒。
这时,后花园里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武功教学也结束了。
“为师明日就不来了,等你回到汴京再去找你。这一个月,你回去的路上也别忘了要好好练功,切勿偷懒。”丘处机说了这一句,再不做多言就转身离开了。
完颜康嘴里说着恭送师父,等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他确定丘处机走远了,则是对着丘处机离去的方向冷哼了一声。“练功,练功,我又不是草莽之徒,难道还招不来为我卖命的手下。”
乐远岑目睹了这一出师徒面和心不和的戏码,又看着完颜康离开了后花园,她确定自己是一不小心撞上了一桩秘密。
原本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乐子,给丘处机添麻烦而来,现在到底还要不要费力气探一探究竟?
完颜康出生王府,他的人际关系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丘处机教授他武功,必然是与他身边的某人有所联系。
结合打听到的市井流言,让乐远岑最先起疑的正是传言中的六王妃。
完颜洪烈的妻子是个无权无势的汉人女子,传闻她长得国色天香才让完颜洪烈力排众议娶进了门,多年来也只有完颜康这一个孩子,似乎六王爷府中没有其他妾室的存在。这种王府八卦消息流传于世,把完颜洪烈说成了是痴情之人。
乐远岑远远见过完颜洪烈一面。以她对人体面貌的研究来看,完颜康长得并不像完颜洪烈,但也不能说孩子必然长得像父亲,可能完颜康更像他的母亲。
然而,完颜康的母亲会是什么人?她是不是与这桩秘密有关?想要解答这个问题最好就是去汴京一探。
其实,乐远岑非完全闲来无事。
二十五年的时间转瞬即逝,她应该先回嘉兴与章掌柜见一面,或是走一遭桃花岛探望黄药师,亦或是去一趟终南山看看掌灯如何了。但秘密着实是一样有趣的东西,让人知道了一半就想要弄清另外一半。
于是,她想了想还是先一步前往汴京六王府,必定从六王妃的身上挖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这一探却超出了意料之外。
六王妃长得确实漂亮,有一股我见犹怜的味道,但是她的人与她房里的布置都透着古怪。身为王妃却穿着荆钗布裙,房里的摆设都是破旧家具,墙上还有一把生锈的铁枪。怎么看着都不像是金国王妃的生活,而像是农户的生活。
乐远岑好耐心地在汴京闲逛了十几天的夜景,踩点范围则是各个王府,在那些闲言碎语里她终是探听到了六王妃叫包惜弱。
对于金国皇家来说,包惜弱很不合群,她极少出席大小宴会,更不要说主动去皇室妯娌间走动,却也无人知道这位汉人王妃的身世来历。
与其他王府的女主人画风不同,包惜弱一天之中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屋里,至多是绣花打发时间。即便完颜洪烈与完颜康都不在府中,她完全不会去处理王府内务,也不用打点各种事宜的操心事。难怪包惜弱看上去还显得年轻,正是因为什么都不要她操心,而她更多时候就是盯着墙上的铁枪发呆。
有这样做王妃吗?
在这大半个月里,乐远岑行走汴京,她从青楼楚馆中也能大致探知了完颜洪烈的情况。六王爷很得金国皇帝的看中,他不是一个泛泛之辈,而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谁也弄不明白为何他会娶对他毫无助力的王妃。也许,只能归根于真爱了。
在完颜父子回府的那一日,包惜弱终于离开了屋子,与他们吃了一起一顿饭。
趁着房中无人之际,乐远岑潜入屋内看清了包惜弱一直凝视发呆铁枪的样子。铁枪本身并不是神兵利器,这把铁枪沾过血,但已经生锈了,上面倒还刻有三个字‘杨铁心’,这应该是铁枪主人的名字。
对于围绕着丘处机、完颜康、包惜弱三个人之间的秘密,乐远岑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有的人会对过去恋恋不忘,包惜弱本该是生活在农户人家,她从未走出那段过往,这就解释了包惜弱为何一反常理地这般做着王妃,而那段过往里很可能出现了丘处机。他做过什么事情,许下过某个承诺与完颜康有关联。
三天后,乐远岑再一次见到了潜入王府的丘处机。可能是因为顾忌到王府的巡夜侍卫比较多,这次丘处机把完颜康带出了王府在城外的荒野里习武。因此,她确定了丘处机是瞒着完颜洪烈偷偷地教授完颜康武功。
完颜康再被带回王府已经过了子时,他一回房就揉了揉腿嘀咕着,“牛鼻子就知道让我练功,连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油都不给,怎么做师父的。”
此时,一个药油以极为刁钻的角度从窗户飞进了屋内,正中落到了完颜康的手里,他却是吓得一哆嗦将它反手扔出了窗。
完颜康当即推开大门朝外看去。因为便于丘处机入府,他的院子里一般不安排侍卫,那都守在院门外。当下院内树影斑驳,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完颜康心里闪过诸多猜测,自己刚才的话是被人听去了,很有可能是丘处机去而复返了听到了这一句。他也不管是否看到了人影就先压低了声音道歉,“师父,您在哪里?我是开玩笑的,药油家里多的是,不需要您特意送来。”
“你既然想要药油,那么我给你药油不好吗?”一道温和的女声钻入了完颜康的耳朵里。但是完颜康的脸色还是骤然变白了,不管来人的声音是否温和,他都不见其影只闻其声,这会不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丘处机是教给他武功但也仅限于此,就会一个劲地让他练武练武再练武。曾经,他也有过好奇心询问丘处机江湖趣闻,但是丘处机极少有兴致提起,也至多提过一两句像是传音入密这样的功夫很罕见。因为丘处机做不到,才要将他带出府去练武。
那么,来人是谁?
完颜康下意识地砰的一把关上门,他刚转身就看到了原本自己坐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年约二十的白衣女子。
乐远岑看着面色骤然变白的完颜康,她手中还拿着被扔回来的药油,“深夜之际,我不请自来,还望小王爷见谅。我就是想来弄清一件事,小王爷与丘道长怎么认识的?你的父王知道这件事情吗?我猜是不知道,否则你们何必偷偷摸摸的见面。”
“你是谁?”完颜康朝后退了一步,他的手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这个人宛如鬼魅一般地出现,是不是从刚才丘处机入府就盯上了他们?他没有发现不奇怪,但丘处机也全然没有察觉,这个人如此问话只会是冲着丘处机来的,那么是丘处机的敌人还是朋友?
完颜康压住了心里的恐慌,他收回了去摸匕首的手,笑着问,“女侠,你是来找师父的?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乐远岑看见完颜康前后的神情动作变化,她温和地笑了起来,“我当不起一声女侠。也对,在提问之前应该要自我介绍,这是礼仪。在下乐远岑,但你很可能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
完颜康当然没有听过乐远岑的名字,丘处机从来没有耐心对他说江湖之事,倒是给他惹了麻烦。这人总不可能冲着他来的,但是丘处机却压根没有想过帮忙解决,说不定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惹过麻烦。
“乐姐姐,我不知道师父去了哪里?要不他下次来的时候,我帮你带个话?”
乐远岑看着完颜康笑着摇了摇头,完颜康是个聪明人,聪明到了并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她先将手上的药油收回了衣袖中,然后端起了桌上的茶杯,里面仅有一口茶水了。
下一刻,这残茶朝着完颜康泼了过去,完颜康甚至来不及躲,只见茶水凝水成注,向着三个方向点住了完颜康的穴道。
“小王爷,委屈你了。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我们换一处慢慢说。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会玩绑架吗?
完颜康是一个字都不信,但他的哑穴被封住了叫不出声来,更是僵直着无法动弹,只能被乐远岑一手提起带离了自家。
乐远岑对此感觉很新鲜,她还是第一次绑人。
如果完颜康不是师从丘处机,如果这师徒二人没有复杂的关系,如果不是她已经费了一番力气追查其中的秘密不愿意半途而废,她还真没好心情来绑架人。
只能说完颜康是倒霉地与丘处机认识,而她又想要送一份无伤大雅的礼物回报丘处机当年给予的蜜蜂追杀之仇,那么只好委屈完颜康了。
“我想你不会浪费体力瞎叫一通,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什么人会来救你。”
乐远岑将完颜康带到了城外的荒地中解开了他的穴道,而她说了这一句就笑了,这多像是反派会说的话,她果然算不得好人,她怎么就脱离了好人的范畴?不过,不做好人的感觉也不坏。
乐远岑为了稍稍挽回一下形象,还是和蔼地问了一句,“你练功练了一个多时辰,肚子饿吗?”
完颜康看乐远岑的眼神是带着惧怕,但也觉得她的脑子有些问题,或者说江湖人脑子都有问题,就像一定要收他为徒的丘处机。“我不饿!”
‘咕——’这一声从完颜康的肚子里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让他苍白的脸色多了一些羞愤的红晕。
乐远岑笑出了声,完颜康本就是在长身体,容易饿,这会是练功过了后半夜,怎么可能不饿。于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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