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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地回应他。他们没有立即回楼上的房间,而是在下面跳了一会儿舞。最后,他们一起进了梅的房间,但威利发现一切全都不一样了。梅坐在沙发上的姿势使他很难靠近她,而且极其一本正经地谈起了亨特学院、马蒂鲁宾和她在其中演唱的那个夜总会。威利听得烦躁起来,而且有点恼火了,可他同时又觉得梅的美色越来越撩人了。他难禁诱惑,终于站起身来,走到梅跟前试图亲昵亲昵,而梅仍在继续侃侃而谈。梅轻巧利落地将肩膀一扭,甩开了他的手,说:“朋友,你这是怎么了?”

    威利压低声音悄悄地向她表达心里的似火柔情。

    “喂,在我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你别想来碰我,”这位姑娘说“我躲闪起来可以像蛇一样快。”

    “对不起。”威利没精打采地回到他自己的椅子上。

    他们兴致索然地勉强聊了两个小时,梅一会儿学舌似的谈些她在家里的生活琐事,一会儿又转换话题询问威利有关“凯恩号”军舰的事情,她在整个过程中的举止都像是在进行活跃的社交活动。威利脱下外衣和领带,躺到床上,不停地抽着香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酬着这场对话,心里越来越觉得懊丧。他开始打哈欠了,随之,梅也打起哈欠来,而且打得比他加倍的长,加倍的过瘾。“啊哟,威利,你真不知道我有多困。我要去睡觉了。”

    “好啊。”威利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躺在床上动都没动。梅以困惑的目光看了看他,随后就进了浴室。几分钟后,她就出来了,正用一件蓝色的羊毛浴衣系她穿着的睡衣的腰间。“你还在这儿呆着吗?”

    威利跳起身来,伸出双臂搂住了她。她亲切地吻了他一下,说:“晚安,亲爱的。”

    “我不走。”威利说。

    “噢,不行,你必须走。”她的手抓着门把手,打开了门。威利用手掌推上门,紧紧地搂住她。“梅,这究竟是怎么——”

    “我说,威利,”梅说,冷静地看着他,身子向后弯着以便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你有些想法是错误的。我在欢迎战士们的归来方面已经尽了我的义务而且还做得稍微多了一点——你别管我对此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此时此刻——这并不意味着你正在获得我的心。我喜欢你,威利,我已把这一点表白得很清楚了,可是我还没有学会新的习惯。别,这时候不要跟我逞强,耍男人性子。你只会使自己显得粗野,像只没开化的猴子,何况,就是我把一只手绑在身后,对付你也绰绰有余。”

    “我相信你说得不错,”威利恼羞成怒地说“我敢说你已经有了丰富的实践经验了。晚安!”

    威利摔门的声音大得足可把那一层楼的人全都震醒。他感到羞臊难堪之极,没按铃叫电梯就悻悻地从点着红灯的太平楼梯上了楼。

    早晨8点,梅就被电话铃声把她从她那不安稳的半睡半醒状态中吵醒了。她伸手拿起话筒,迷迷糊糊地说:“喂?”

    “是我,”是威利的声音,既疲倦又抑郁“吃不吃早饭啊?”

    “知道了。我过15分钟下来。”

    她穿过照在门洞里的一束阳光走进来时,威利已坐在餐桌那儿等着她了。她穿着一件白毛衣和一件灰衬衫,脖子上戴着一条仿造的小珍珠项链,柔软的卷发垂在脸上,正是她最美的形象。他起身为她拉出一把椅子,脑子里接连产生出两个想法:一是“我要不要跟这个人共度我的余生呀?”二是“我怎能和别人一起生活呢?我到哪儿才能再找到另一个她呢?”

    “你好,饿了吧?”他说。

    “还不太饿。”

    他们叫了饭菜,但都没吃。他们没情没绪地谈风景,抽香烟,喝咖啡。“你今天想干什么?”威利问。

    “随你的便。”

    “你昨晚睡得好吗?”

    “马马虎虎。”

    “我为昨晚的事感到很抱歉。”威利忽然说,虽然他原来并没打算道歉。

    梅凄然地微微笑了笑,回答他说:“没有什么可抱歉的,威利。”

    威利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一阵名副其实的头晕眼花,仿佛是他正踉踉跄跄地走在甲板边上,眼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有一种要从甲板上跳下去的冲动。他感到嘴里发干,使劲地吞咽着,跳了下去。“你对把余生和一个像我这样的魔鬼一起度过会怎么想?”

    梅看着他,既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有点伤感“这是怎么了,啊,亲爱的?”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们也许应该开始谈谈结婚的问题了。”威利固执地说。

    梅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平静地微笑着说:“你是否想让我成为一个诚实的女人,威利?”

    “我不知道我们对我们的生活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威利说“你如果认为我是个疯子,不妨照直说好了。”

    “我并不认为你是在发疯,”梅说“我只是不想你看起来仿佛是吃了什么药使自己像个男人了。”

    威利大笑了起来。他盯着她的脸看了好长一阵子。“哈,你说我是不是吃了那种药了?”

    梅扭脸望着别处,并扫了一眼充满阳光的餐室,大多数桌子已经空无一人了。在靠窗的一个角落里,那一对穿着颜色鲜艳的滑雪装的新婚夫妇正互相偎依着,新娘正将一勺咖啡往丈夫嘴里喂。“我说什么是不是呀,威利?”

    “关于我们结婚的事。”

    “我还没听见你向我求婚呢。”

    “我现在向你求婚,请你嫁给我。”威利斩钉截铁地说。

    “我要考虑考虑。”那姑娘说。她从她的钱包里取出她的唇笔和口红,然后抬起头娴雅地看了威利一眼。他脸上的那副表情显得是那样地痛苦惊讶,使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噢,别这样,亲爱的,”她说,把她的化妆品放到桌子上,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真是太可爱了。我相信这是你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了。可是今天早晨的每一件事全都大错特错了,我总不能仅仅因为你现在的局促不安,觉得对不起我,就轻率地抓住你这句话,相信你不会改变主意了。我们如果要结婚的话,那我想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我们也许会的。至于是什么时候,我可就不知道了。咱们谈点别的事吧。”

    威利被弄得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只有看着她熟练地往嘴唇上抹口红。他们二人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印入了他的脑海,而且在他快速地重温这次谈话时,他隐隐觉得这次交谈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他曾常常在心里设想自己向梅求婚的情景,但是从未想到过事情竟会是这种不明不白、毫无定论的结局。他从未想过在他不顾一切地说出了那决定命运的求婚意愿之后,好几分钟过去了,自己竟然还是个不受任何约束之身,仍然没有定下婚约。

    尽管梅温表面上一直镇定自若,尽管她用来勾画嘴唇轮廓线的口红一直在稳稳当当、纹丝不乱地滑动着,她的心里其实和威利一样茫然和迷乱。她所做的一切动作和所说的话都出自她的自愿。她没有料到威利会向她求婚,更没有想到自己竟没能接受他的求婚。而现在已是事过境迁了,却还是什么问题都没解决。“我想去骑马玩,”她说,眼睛依然看着镜子里面“找一匹漂亮温驯的小马。你愿不愿意去试一下?”

    “当然,”威利说“你快点抹口红吧。”

    他们骑着可怜巴巴的老马,坐在西部特有的大马鞍上踏雪而行,梅紧紧抓住马鞍上的把手,每当她骑的那匹老马在小跑中往前欢跃时她就笑得喘不过气来。威利是个有经验的骑手,这种乐子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刺激,可是他很喜欢那纯净的空气和那令人赞叹的景色,尤其是他心爱的姑娘的美丽与她那勃勃的兴致。吃中午饭时,他们都饿极了,吃掉了好几大块牛排。下午,他们去坐雪橇玩,用一条闻起来带有一股马的气味的毯子围着身子,互相偎依着,轻轻地爱抚着,听着那爱絮聒的驾雪橇老人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讲述那个山谷的地质特色。回旅馆后,他们在离晚饭还有很长时间时就开始慢慢喝酒。饭后,他们先是跳舞,后来又温情脉脉地窃窃私语了一番,在心境愉快,爱意浓浓的氛围中度过了一个晚上。最后,威利在梅的房门口和她尽情地亲吻了一阵,才离开梅回到楼上他自己的房间,并为自己所表现的男子气概加上酒后的高兴劲儿而兴奋不已满面红光。

    第二天乘公共汽车回旧金山的路程相当漫长。手握着手,默默地望着车窗外覆盖着白雪、长满密林的一座座山峰和塞拉斯峡谷实在是一件赏心悦目的快事。但在汽车离开原路驶进圣华金河谷,沿着美国第99号公路静静地飞驰时,两旁无穷无尽的李子树林和蔬菜种植园,却是一片冬季萧瑟的棕色与光秃秃的景象。这使威利越来越感觉到进行严肃谈话的时机就要到了。这不仅因为这条漫长笔直的石子路的尽头有旧金山和“凯恩号”军舰,而且还因为那里有他的母亲在等着他。“亲爱的。”他对梅说。

    梅扭过头,充满爱意地看着他。

    “你想过咱们俩的事了吗?”威利问。

    “当然啦,想得可多了。”梅在座位上直起身子,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点了一支香烟。

    “好——你怎么说?”

    在火柴燃着与她将火柴扔进烟缸的那片刻之间,梅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一长串想法。其中主要是她的一种不安全、不满意的感觉,还疑心她已陷进了不利的处境。“你想让我说什么,威利?”

    “说你愿意嫁给我。”

    梅耸了耸肩膀。这种不冷不热、平平淡淡的求爱方式与她想像中的爱情与婚姻完全格格不入。好在,她有通情达理的优点,而且她觉得最好还是别辜负别人的好意。她需要威利。“你是了解我的,威利——我是不会轻易将自己给人的,”她红着脸,羞答答地,心慌意乱地微笑着说。“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你想做什么?”

    威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那些是我们下一步必须考虑的事情。”

    梅坐直身子,很快地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充满了往日素有的防范之意。“哎,亲爱的,咱们还是先把话说清楚。如果你是想为失足的女子建立一个小小的收容所,那我可不感兴趣。如果你因为可怜我,或是你想在我身上显显你的男子气概,或任何诸如此类的什么原因而要和我结婚,我是不会答应的。”

    “我爱你,梅。”

    “你最好还是把整个事情再仔细想想。”

    “我一点都不想再多想了。”威利嘴里这么说,但语气里却显得缺乏信心。他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并疑心自己提出求婚的最深层的动机是要表现自己的骑士气概。威利基思深受偏狭道德观念的熏染,又没有经验,更重要的是他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小伙子。他同梅过的那一夜降低了他对这个姑娘的尊敬之心,虽然它加强了他对她的欲望。他并不真正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总之,他就像一个小伙子身边有一个像梅这样美丽、而且唾手可得的姑娘一样受着痛苦的煎熬。

    “你打算跟你母亲谈这件事吗?”

    “嗯,我想还是让她知道的好,越早越好。”

    “那可是我很想听的一次谈话。”

    “跟她谈过之后,今天晚上我向你复述一遍,”威利说“逐字逐句地讲给你听。”

    沉默了好长一阵后,威利说:“还有个宗教信仰的问题。你对这个问题——你的信仰,很坚持吗?”他提出这个问题是作了很大努力的。他由于自己对某种完全不真实的东西竟持有如此愚蠢和虚伪的严肃态度而感到羞愧。

    梅说:“从任何意义上说,我恐怕都不是一个好天主教徒,威利。信仰的事不是问题。”

    “那就好。”汽车在路边一家饭馆前停了下来,威利如释重负地跳起身来。“走,去喝点咖啡,不然我都要渴死了。”

    前排座位上一位正在膝盖上打开一个午餐篮子的老太太,抬头看了看那个漂亮的穿着驼毛大衣的红头发姑娘同那个穿着海军长大衣,面色粉红的年轻少尉。他的大衣上钉着金色纽扣,围着白色丝绸围巾,戴着白色军官帽。“瞧那儿,”她对身旁的老先生说“多可爱的一对恋人。”而那老先生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的午餐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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