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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益发的喜欢她了,可是没想到这么相逢,对方居然会对自己如此倾心相许的,那倒使他有点手足无措了。
他握着香君的手,望着她那无邪的脸与眼睛,倒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倒是李贞娘识趣,笑笑道:“侯公于,我家丫头虽说才出来应酬不久,一切都嫩得很,但是多少也应过几次堂差,也帮我款待过几天客人了,可没有像今天这样子对人熟络过,看来她倒是真心的,你可多疼疼她。”
朝宗连忙道:“一定,一定,人生得一知已不易,得一红粉知己由难,香君在碌碌众生中,对我青眼独具,我再混帐,也不能唐突佳人的!”
这番话说得很圆滑、很含混,是欢场中一般常常可以听到的话,虽然满口答应了,却什么也没表示。
香君听了不禁神色微变,可是朝宗在桌下又把她的手紧紧地捏了一下,那似乎又是另一种表示。
香君想了一下,觉得在如此的场合下,朝宗也只能这样说了,因为他们毕竟是初会,还没有建立什么感情,总不能期望他对自己作任何表示,就算是海誓山盟,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
识趣的卞玉京也觉得这些话该就此打住,笑道:“侯公子说的是香君妹子感谢他未以风月中人视之,而李家小妹妹也的确是这个意思,他们两心相印就这么一声谢谢,把千言万语都讲尽了,只不知我们郑疯于是否也猜中了此中的机关,夏老爷该把你手中里的密封打开来让大家瞧瞧了。”
郑妥娘忙道:“不必瞧了,我认输!猜错了。”
她抢过夏允彝面前的东西,一撕两片拢在袖里。
柳敬亭就坐在她旁边,一把掏了出来:“你就是认输,也得瞧瞧你写的是什么。”
郑妥娘待要抢回,却被他捏在手里伸得远远的,让陈定生接了过去,首先打开来,一看却是两句七言
谢君溪边作桃冢,不使轻薄逐水流。
第一个看到的却是吴次尾,而且还大声地念出来,念完后,大声地一拍桌子,道:“好句!好句!短短十四个字,却将方才的情景,以及香君的心思情使完全表达出来。允公!你是诗坛老手,你说说看,若是换了你,能否以十四个字道尽一切的。”
夏允彝连连摇头道:“我不能,相信在座的各位谁也不能,妥娘,你这才女之名,的确不是浪得的,但凭这两句诗就无人能及。”
陈定生道:“不错,只有才女情思,才写得出如此绝句,试想春日溪头,风摇落红随逝水,正在自怨命薄之际,忽有一双多情的手,把片片落花捞起来,不以轻薄见弃,殷勤筑冢埋香,这是何等的情意,难怪桃花要感激涕零了。妥娘!你明明已经猜对了,为什么要自承错了呢,难道你舍不得罚老吴请吃一顿不成。”
吴次尾道:“该!该!就凭这两句诗我也罚得心甘情愿。”
柳敬亭道:“妥娘倒不是舍不得罚您吴相公,您老的底子扎实,对人大方,那是大家都知道,但您就是对秦淮河的姑娘们小气,从来就没花一个子儿在她们身上,大伙儿早就合计着,那天要敲您一顿出来,这次逮到了机会,还肯轻易放过吗?”
郑妥娘忍不住笑道:“死麻子,我既不是舍不得让吴相公花费,那就是舍不得你,怕你输了东道了。”
柳敬亭笑了一笑,道:“可不是,我麻子在留都靠说书耍贫嘴混饭吃,已经够惨了,如果再输了这场东道可不要了我的命,你不忍心要我的命,所以才自认输了公道。”
郑妥娘笑道:“我倒不知道你有这么美,你照过镜子没有?”
“没有!我不敢照镜子。”
“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
柳敬亭笑笑地道:“我不敢照镜子可不是怕知道自己丑,而是怕看见自己脸上光光的生气。”
大家本是听他们插科打诨,虽觉得好玩,倒是没当同事,这时见柳敬亭提到了自己的脸,倒是大感兴趣。
因为柳敬亭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光脑门子黑脸膛,长相虽不俊俏,却也颇有威严,而且他的脸上光亮亮的,不见一点麻子,却偏要以麻子为号,秦淮河上知道柳敬亭的人不多,但提起说书的柳麻子却无人不知。
大家常以这个问题问他,每次他都能谄出一段笑话来,而且没一次相同的。
所以,听他说到自己的脸,大家的兴趣就来了。
郑妥娘说道:“你为什么生气?”
柳麻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想,我的外号叫麻子,人人都叫我麻子,而我脸上却找不到一颗麻子,这还像个人吗?更烦人的事儿你还不知道,遇上了一两位老牌道地的麻哥,居然向我请教是怎么把脸上的麻坑给填平了的,我回答不出来,他们还骂我秘技自珍,不肯公开同道,更有人骂我将来会断子绝孙”
大家都笑了起来。
侯朝宗道:“敬亭兄,我们虽是相识不久,却一直很投契,我一向也拿你当个知心朋友看待,这个总没错吧!”
“当然!承你侯公子看得起,不耻下交,我麻子是万分感激,三生有幸。”
“朋友相交以诚,有句话你可得老实告诉我。”
柳麻子叹了一口气:“又来了,侯公子你不必开口,我准知道是那句话,你到底是不是麻子?”
“不错,这回我可要听老实话,可不准你再胡谄一道来唬弄人。”
柳麻子又叹了口气,道:“老实话听起来最没意思。”
“没关系,你说好了,我们是对一个朋友多一番的了解,不是要听你说书。”
柳麻子道:“我当然是麻子,我们柳家是坑人世家上起高曾五代,代代都是麻子,因此这个封号已是世袭,柳麻子若非麻子,就不是柳家子孙了。”
“可是,你的脸上却没有一点麻子。”
“那是家君之赐。”
“哦!令尊大人莫非发现了治麻之秘方?”
“要有那玩意我早就发财了,还来说书干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就快点说吧!”
柳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说起来惭愧,这是家门失德与子孙不宵,我柳氏一族,不但以麻子为世传,而且也以说书为世家,颇享微名,只不过一代代传下来,说书的本事没见长进,那麻子却每况愈下,竟是黄鼠狼生耗子,一窝不如一窝了。”
他吐句诙谐,表情滑稽,虽摆一副叹息懊丧之态,却已引得举座忍俊不止。
夏允彝忍住了笑,道:“麻子我警告你,这儿的座上虽然是常见面的朋友,但有几个却一直对你毕恭毕敬的,像吴应箕吴相公、黄太冲黄公子,他们为人方正,始终都称你为敬亭兄、敬亭先生,你开玩笑在我们的头上没有关系,若是把他们也扯下去,可就非朋友之道的了。”
这个招呼打下去,柳麻子微微地一震。
座上的吴次尾是有名的迂夫子,虽以性情相投跟自己接近,的确一直都以兄台称呼,而那位黄梨洲黄太冲,身列四公子之一,跟陈定生、侯朝宗俱为时下名士,为人却木讷拘谨,在做学问上专治经史,品行方正,今天在座他连一句话都没说,称呼自己则以敬亭先生,十分恭敬。
他谄得一个绝妙的笑话,只是要占点便宜,而且一网打尽,但是这两个人,都是开不得玩笑的。
好在他才思敏捷,略一变通继续地说道:“先君久盼无子,到了四十岁头上,自分无望,以为是平时口齿过于尖刻,以致天怒以绝嗣为惩,也不存什么指望了。谁知到了四十五那年,家慈也四十有二,居然老蚌生珠,有了身孕,这一来先君大喜过望,以为上天垂怜,把说书的生意也收了,以修口德来上报天恩。”
香君忍不住道:“这跟说书有什么关系?”
柳麻子笑道:“说书本就是耍嘴皮子的行业,要想说得好,就必须损得巧,说书若不骂人,就如同烧菜不加佐料,清淡无味了,但是骂人要巧,这个巧字颇不容易把握住,先君这骂人的技巧的确可谓一时无两,当时为了逞一时的口快,事后常感后悔,太伤口德,好不容易有了得子之兆,他老人家亦想为后人积点福。”
郑妥娘道:“这下子可真积到了,他的那点口德全积到你身上来了。”
柳麻子也没理她,含笑继续说道:“他老人家歇了棚子几个月,家母十月怀胎,受难期满正赶上我要出去的那天,忽然来了两个官差,一条链子把家父给锁走了。”
明知他是胡说八道,但因他说得认真,大家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
香君忙问道:“他犯了什么罪?”
柳麻子道:“先君说了大半辈子的书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想要给他安一个罪名太容易,可是这一次却是为了京中有位大员来到,此公酷爱听书,地方官为了奉承上官,特地叫先父去说书的,但是他知道先父已经收了摊子,故而叫两个差官来访家父前去的。”
香君道:“那有这种请法的!”
柳敬亭道:“那两名差官来到我家,正赶上那个节骨眼儿上,知道说请字无法把先父搬得动的,只好变了个方法把先父给锁了去,到了县衙,才对先父说:‘柳麻子!你x年x月x日在说书时,曾经出言辱及大成至圣先师孔老圣人,有人把你告了上去,现在京里有位大官奉旨前来专为彻查此案,你赶紧把子见南子那一段故事好好的说一遍,给那位大员听听,倘若他认为你没有什么,就把你给放了,否则,就有你好受的。’”
“子见南子”是柳麻子说孔夫子见南子的故事,语多讥诨,诣趣百出,而且应时如景,是柳麻子最成名的说部之一。
事前没有人说过,可见是他自己编的,现在居然扯到他老子身上,大家都知道他是胡诌的,都含笑听他扯下去。
只有香君听得惶急地道:“真有这回事吗?”
柳麻子一笑道:“先父只不过是一个升斗小民,别说只是语侵孔圣,就是跑到夫子庙的大殿上拉屎,最多也不过是由学官报请地方官抓去打破板子,那里会惊动到天子颁旨派员前来撤查呢!”
“那不是骗人的吗?”
“先父明知是哄人的,却又无法不应命,灭门令尹,已是招惹不起,更何况是三班衙役,小鬼难当呢,无可奈何,只有强打精神,到席上去说了一段。”
“还是说子见南子那一段吗?”
“那位大员听人说过,先父那一段书说得如何精采,指名要听那一段儿,不说行吗?先父那天本已饱了一肚子气,又着急着先母在家中待产,自己却偏被冤枉的拉来侍候这些做官的,于是把一肚子冤气都转到孔老夫子头上去了,着实的把他老人家给挖苦了一顿。”
夏允彝说道:“这可太没有道理了,就算你老子受了委屈,却与大成至圣先师孔夫子何干?”
柳麻子道:“先父想这些做官读书的,都是孔教门下出来,出了这些仗势凌人的弟子,自然是他老人家教化不周之罪,骂他两句,他也是该听的。”
夏允彝笑道:“不得了,你们大家今后可得小心些,别开罪这个麻子,否则祸延先师,罪过就大了。”
香君忙道:“说完之后,那位大员作何表示呢?”
柳麻子道:“他啊!居然十分高兴,异常激赏,频频垂询,把先父叫去问长问短,先父心急着回家,那有心情敷衍他,可是他偏偏不肯放,最后也是问到先父的麻子上面来了,先父只有几颗淡淡的白麻子,根本就不能算麻了,也使用柳麻子为号,听他一问,肚子里不高兴,就告诉他说,我家这麻子是祖传的,只不过子孙不肖,渐渐的堕了祖风,先祖时,麻子颗颗有金钱般大,叫做金钱麻子,到先严时,麻子已缩为豆粒大小,叫绿豆麻子,传到我这一代,更不争气,只有几点白麻子,因此我想到我儿子时,就跟诸位老爷大人一般,没有麻子了。”
大家都被他引笑了。
他挖空心思就是想占大家一个便宜的,只因为夏允彝点了他一句,座上有吴次尾和黄梨洲在,开玩笑不宜过火,所以临时才升了一辈,把个便宜落在他父亲的身上去了,不过也亏他能说,居然说得活灵活现,十分妥切。
郑妥娘见无端的被他占了个便宜去,虽然这是笑谑无伤大雅,也没人生气,但总觉得有点不服气,因为她的嘴一向是不饶人的。
她看了一下,忽然笑问卞玉京道:“玉京姐,你跟他老子那么好的交情,怎么不知道有这档子的事儿呢?”
卞玉京一怔道:“活见你的大头鬼,柳麻子的老子死的时候我还没出世呢,那来的什么交情。”
郑妥娘笑道:“那你一定是他老子转世投胎的,所以把那几点的麻子也给带来了。”
卞王京的脸上略有几点白麻,不过却益增其柔媚,所以郑妥娘故意指出来,知道她不会生气的,但这即席应景却把柳麻子给贬成了儿子,矮一辈去了。
座上哄然大笑,每个人都有着一种报复的快感。
李贞娘也笑道:“柳麻子,你老子前世不修口德,所以才落个今世为娼,你整天缺德好了,再过几十年等你咽了气后,秦淮河畔要是又出了黑里俏的小婊子,准是你麻子投胎转世的。”
说得大家又笑了起来。
陈定生鼓着掌道:“妙绝!妙绝!那个时候,我一定要来报效一番的,十麻九骚,柳麻子若是转世投胎,加入旧院的行业里,必然是艳噪金陵,香闻千里。”
贞娘的打趣,已经够尖刻的了,再加上陈定生的补充,益发的入木三分。
柳麻子只有苦笑着摇头道:“不得了,你们公的母的,竟是联口来对付我一个人了。”
北方俗称夫妇叫公母俩,陈定生是李贞娘的常客,在风月圈里,也就算是一对了,他们联合起来口诛柳麻子的事,被柳敬亭连起来一说,竟是别有妙趣,大家先还没听出来,仔细一回味,才体会到柳敬亭把他们骂成了狗男女,不由得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郑妥娘忙把身上的汗巾解下来,递给李贞娘道:“贞姐,你把嘴上的毛擦擦。”
李贞娘还以为是自己的脂粉乱了,在唇边抹胡子,忙起身走到一边的小妆台去,那儿放着木架,架上有白瓷面盆盛着清水、纱巾,是供客人酒后净面洗手之用,也有着小小的妆镜,给姑娘们临时去补妆,理理乱发。
李贞娘在镜子那儿照了半天,脸上、口角的脂粉都好好的,并没有乱,不禁跑回来,埋怨郑妥娘:“癫婆,你是眼睛花了还是存心诳老娘,我的妆好好的没乱,要擦什么。”
郑妥娘笑道:“我又没说你的妆乱了,我是叫你把嘴上的毛擦一擦。”
“扯你娘的臊,你姥姥才在嘴上长毛呢!”
“你们互相咬来咬去,咬了半天,怎么没咬一嘴的毛呢,莫非你们都老得把牙都掉光了。”
原来她又在借故骂人,引用狗咬狗一嘴毛的典故,举座又是一阵哄然。
夏允彝摸着花白的长须,笑道:“敬亭,你平时专门喜欢讨人便宜,今天可遇上克星了,妥娘的一张嘴可比你厉害上几分呢!”
李贞娘却嗔道:“癫婆!人家姐妹们都是互相帮衬,只有你专好窝里反,你不服气柳黑子压上你一级,自管找他斗嘴去好了,干嘛要把我也扯上一份。”
这番话不但妥娘听了莫名其妙,就是座上的人也都听不懂。
陈定生笑道:“贞娘,你的话学问可大了,老柳怎么又压着妥娘一级呢?”
李贞娘笑道:“你没听我叫他柳黑子,而癫婆今天却穿了一身的黄。”
“那又怎么高上一级呢?”
“亏你还是太学生呢,连一黑二黄三花四白都不懂。”
“我确实不懂,这话出自何典。”
侯朝宗这时才笑道:“此话出自粤典,广东人喜欢吃狗肉,其味以色分上下,黑者最佳,黄者次之,花白者又次之。”
大家听了无不绝倒,柳敬亭摇头叹道:“我整天往旧书堆里钻,好找出一些冷典癖故来难为人,卖弄一下肚子里有学问,那知道在这儿一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你们每个人说话都是大学问,不留心听,就无法懂,有时就是留心听了,也还是不懂。”
郑妥娘道:“麻子,你别臭美了,这也叫做学问,那你真把这些老爷大人给骂扁了,他们所攻修的政治经世之学,那才是学问,你麻子只不过是有一点糗人的本事。”
“阿弥陀佛!你总算还能找出我麻子有一点长处,我还以为在你眼中,已经是一无是处了。”
郑妥娘笑道:“你别得意,我的话还没完呢,你麻子糗人的本事,我们自叹不如,但我们姐妹几个,却有一项专糗你麻子的本事,你承不承认。”
柳麻子忙道:“我怎么敢不承认,现在我若出门,那怕是跑到燕子矶上跳进江里去,人家也以为我是从秦淮河里漂过去的。”
郑妥娘道:“这话是怎么说呢?”
“是被你们糗的呀!只要进过你们的门,经芳口一喷出去后立即香闻十里,人闻之掩鼻而过,狗闻之摇尾而来。”
他还没说完,大家就已经笑得前仰后倒,因为后面这两句正是柳麻子说书时所撰的妙文“屁赋”中的佳句。
他的赋是这样的屁者,五谷杂粮之气也,其未放之前,滚上而滚下,既放之后,薰己而薰人,人闻之,掩鼻而过,狗闻之,摇尾而来。
郑妥娘一把抓住他的礼服道:“好,麻子,算你有能耐,你拐着弯骂老娘放屁,老娘倒要治治你,老娘明天专门侍候你,一早上就炒他五斤黄豆,再剥上二十个茶叶蛋的蛋黄吃下去,然后跟你关上房门,用连珠屁活活薰死你。”
每次斗口,郑妥娘一输就撒野,她一撒泼,柳麻子只好低头求饶了,因为这位姑奶奶敢说敢做,放得开做得出,又美又野,她的美固然令人着迷,她的泼也叫人害伯,所以大家才叫她疯子。
这时见她又有点疯意,李贞娘忙道:“癫婆,差不多了,你也不怕人笑话,女孩儿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来。”
郑妥娘却哈哈笑道:“怕什么,贞姐,我说的是老实话,我要放屁,还得先吃上一大堆的黄豆蛋黄,才能撑出来,有些人冠冕堂皇,衣衫楚楚,身居庙堂,却成天不说一句人话,说的话比我的屁还臭呢!”
座中的吴次尾最为愤世嫉俗,听了郑妥娘的话大是合心,一拍桌子道:“骂得好!骂得好!妥娘这番话在此地说太可惜了,你该到朝廷上去说给那些做官的人听去。”
他愤世嫉俗,对国事不满,常有牢骚,尤其是对一些身居显要而漠视民隐,一味争权、夺利,攫攘自肥的大员们,更是深恶痛绝,有机会总要痛骂一番,有时甚至公开的指名道姓地当众申斥。
这当然很容易得罪人,可是那些人对此也没有办法,因为这时候正是魏忠贤的势力崩溃,东林党人又抬头的时候,一般清流,都属东林,所谓复社,也都是东林的门人弟子们所组成,被视为东林的后身。
吴次尾是复社的中坚,是最激烈的一个,其余的像夏允彝,是介于东林与复社之间的桥梁人物。
陈定生比较温和,但也是复社中的人,此外黄太冲虽不太说话,但生性刚直木讷,也可算是复社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