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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当然是有根据的!”卜芸娘神色一怔,抑低了嗓子道:“第一、三年前四大神偷在极吓人的赌注和强烈的好胜心之下,联手去做这件惊天动地的案子”
“吓人的赌注,多大?”
“四万两黄金,外带四十颗宝石,够不够大?”
“嗯!每人一万两黄金,十颗宝石,是很唬人,谁出得起?”
“不知道,出面接洽的是‘鬼脸人’!”
“鬼脸人呢?”
“失踪了!”
“后来呢?”
“江无水中途抽腿,他没参与做案。”
“既然他没参与,怎知东西落在谁的手上?”
“他们是同道,而他是魁首,他应该知道,至少,他能说出另外三神偷的下落。”
“不对!”
“什么不对?”
“东西当然是落在‘鬼脸人’的身后人手上。”
“错了,还有下文,三大神偷在做案得手之后也告失踪,没有领黄金,也没取宝石,因为‘鬼脸人’在追他们的下落,为了迫供,‘鬼脸人’残杀了至少十个与三大神偷有关系的人,显见这档事绝对不假。”
“你说了第一,还有第二么?”
“有,首席神偷江无水当众发誓洗手,并声明他与其他三偷从没联手过,他们所作的任何案子都与他无涉。”
“谁发现他变成了醉虾?”
“这消息不知道是如何传出来的,反正事实已经证明。”
白世凡点点头,不再言语,但两道目光却紧紧盯在卜芸娘的脸上没有移开。
卜芸娘是青楼出身的,她当然不在乎被男人看,不只不在乎,对各种男人的各种不同心理,她了解得像了解自己一样清楚。
“好热!”卜芸娘用手掌当扇子扇了扇,自顾自地说:“我的酒可能过量了。”
她动手解衣襟上的钮扣。
白世凡的眼睛连眨都不眨,像馋猫看着盘中的鱼。
卜芸娘的两腮红得娇艳欲滴,媚眼里闪动着一种火,如果不谈出身,她的确是个美人,灯下看美人,尤其是醉美人,那份诱惑没有男人能抗拒,更何况她在解衣襟。
白世凡的眼里也在冒火光。
扣子解开了两个,衣襟裂开翻转,羊脂白玉般的粉颈,连接到半露的丰盈酥胸,隆起的部分若隐若现,火旺了起来,她全身都是火,她真的热么?她真的醉了么?
“世凡,为什么这样看我?”杏眼乜斜,声音像梦呓,是一种强烈的挑逗。
白世凡舔了舔被火烧得发干的嘴唇,呼吸粗重。
“你是女人!”白世凡的声音也像梦呓。
“咕!”卜芸娘笑了声道:“难道说我会是男人?”
“你是女人中的女人!”
“我看你也是男人中的男人!”
白世凡此刻像一头眈眈而视的野豹,似乎一亮爪就会撕碎它的猎物,加以狂啖,他没有再出声,眸光变成了火焰,炽燃吞吐,神态相当可怕。
但卜芸娘并不感觉到可怕,相反地她很欣赏这种神态,甚而可以说她在期待,期待那疯狂的噬咬撕抓。
房里的空气变了样,烈火熊熊。
“世凡,唔”她扭动着娇躯。
白世凡虎地起身,昂头、伸手,但突然跌坐回椅上,伸出的手收回一半搭在桌边,眼里的火焰熄灭了,像一个炽红的炭炉被突然烧了一桶冷水,头已放低,生仿一只斗败的公鸡、低头、丧气、垂羽,雄风在刹那间消失尽净。
突变,像从盛夏一下子转为严冬。
卜芸娘的媚态僵化在脸上,眸子里取代火光的是错愕。
异样的气氛只持续了片刻,卜芸娘是善变而且变得最快的女人,冷僵的媚态开始急速转化,变为温婉柔和,仿佛刚才的激烈场面根本没有发生过。
“世凡,你很忠于主人!”连声调都是平静的。
“什么意思?”白世凡好半晌才开口回答。
“因为我是你的主人的女人,我们朝夕相对,但你始终不敢碰我,你这份忠诚,实在是难得,相当难得。”
“唔!”白世凡脸上掠过一抹十分古怪的神色,他像是默认了这事实,但似乎又不像。
“其实世凡,你知道我的出身,跟你的主人只是逢场作戏,根本就没有名份,等哪天腻了就会分手,而且他年纪也大了,黄昏的太阳,再绚烂也只是短暂的片刻,正所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可是你”“我不许你这么说。”白世凡又回复了阴鸷。
“好,不说就不说!”卜芸娘拉了拉衣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我有件事不明白,憋着难过,想问问你。”
白世凡定睛望着卜芸娘,但目光与先前大不相同,先前是原始的兽性之光,本能上的冲击亟需发泄,而现在是基于本身的性格所表露的阴鸷之光。
“大姐不明白什么?”
“醉虾说过的一句话。”卜芸娘也定睛望着白世凡,不是她惯常的柔媚目光,而是一种近乎探索而微带诡异的眼神,这种眼神会使相对的人感到极大的不舒服。
“噢!醉虾说过什么一句话?”
“他说公鸡不啼,的确是男人的最大”
白世凡脸色乍变,脸皮子立起抽动,两眼瞪得鸽卵大,就仿佛一个受伤的人被人一杆子戳到了伤口,放在桌边的手五指屈曲收紧变拳,桌面上现出了五道深深的抓痕,眸子里同时闪射两道栗人的杀光。
卜芸娘后面的半句话咽回去了。
僵视了好-阵子,卜芸娘笑笑,又回复她的媚态。
“世凡,我只是为了好奇才随便问你一句”
“最好别问!”白世凡凶巴巴地堵了一句。
“难道这当中有不可告人之秘?”
“砰!”白世凡拍桌而起,看神情真是想要杀人的样子,道:“你以为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
“世凡!”卜芸娘的声音更柔道:“就算大姐我说错话你也用不着发这大的脾气,话是醉虾说的,我听不懂才问,闲话一句,你不愿意回答就不必回答,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我们俩是在同心协力办事,你何必”
“我也听不懂醉虾说那话的意思!”白世凡软化下来,顺水推舟地说,他是真的不懂吗?他自己肚里明白。
“来!我们喝酒。”卜芸娘端起了杯子。
白世凡坐了下来。
同一时间。
同一家客栈。
隔了一重院子“冷血杀手”古凌风与“桃花女”华艳秋也在对坐喝酒。
最大的套房,布设得就像是富贵人家的内室,一个冷,-个艳,强烈的对比,看起来似乎格格不入,但气氛却很融洽,双方的神色都很平和。
“凌风,几年不见,你还是那样冷?”华艳秋轻啜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说,使人迷的姿色,使人醉的声调,没有任何造作,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不经意的表情都令人激赏,她实在太美。
“没办法,天生就是这样!”他笑笑,但笑还是冷的。
他的确很英俊,就是冷,冷得令人不敢亲近,是女人可以用冷艳二字形容,男人可就没恰当的词了,总不能说成冷俊?冷归冷,对某些女人来说,他是极富男性魅力的。
“我们都老了!”
“老?”古凌风桃起了眉头道:“艳秋,你是在说笑话么?你正是春花盛放的年龄,跟老字根本扯不上边。”
“不,我不是这意思。”她含蓄地笑笑。
“那是什么意思?”
“人,越老越世故,越世故就越假。”
“哦!”古凌风恍悟过来,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假?”
“对!”华艳秋以一个最优美的姿势掠了掠鬓边的散丝,然后轻“嗯!”了一声道:“人在江湖不由己,有时候不得不假,不过,这得看是什么样的假,是迫于无奈?是本诸善意?或是存心要这么做?”
“唔!”古凌风含糊地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因为他不明白华艳秋说这话的用意何在,他对这貌如天仙,心若蛇蝎的女人知之甚稔。
“话又说回来!”华艳秋接着说:“我很怀念三年前我俩相处的那一段美好时光,虽然很短暂,但当时我们都没有老,你说呢?”
古凌风内心深处起了一阵涟漪,但极快地平复了。
“你说我们都没有老,就是‘真’的意思?”
“不错,那一段感情很真,我感觉得出来。”
“但那已经成了追忆!”
“此情尚可续,旧梦待重温!”她说得很露骨,春水绿波般
的眸子荡漾起一片亮丽的光彩,光彩中浮着期待,女人在这种时候最迷人。
“大江东流水,一去不回头,过去的永远成为过去,就让我们保持美好的回忆吧!”古凌风表现一片淡逸。
亮丽迷人的光影里,倏地涌出一片哀怨的云。
“凌风,你是说旧情无可续?”
“时光消逝,连带人事也跟着改变。”
“你已经有了红颜知己?”哀怨中又透出妒意。
照理,能得她这样的女人垂青,居然还生出妒意,对任何男人来说,不但是求之不得的艳福也是一种荣幸,但古凌风不然,他太了解这女人,他知道美丽的躯壳里包的是一颗什么心,所以她的美在他的眼睛里失去了应该有的价值,同时耸不敢忘记自己此行的任务。
“没有!”他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嫌我丑?”她偏了偏头,眸光闪了闪。
“即使普天下都是美女,丑字也加不到你身上。”
“那是为什么?”
“我刚说过人事改变了”
“你是指‘神鞭大少’方子平?”她实在聪明。
“就算是吧!”
“咕!”她掩口笑了笑道:“我很高兴你会吃醋,其实我只是拿他当弟弟看待,他的年龄比我小一大截,而且他也不是我心目中喜欢的人。”
“男女之间,有时年龄并不重要。”
“凌风,你还是不相信,老实说,我带他在身边,只是为了有个伴,一个孤零零的女人行走江湖,会有许多不便之处,这点你应该了解?”
“我很了解!”古凌风很深沉地说。他是很了解,但了解的是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真的,她想掩饰,但掩饰得太不高明。
不等她再开口,急转话题道:“你找我来,一定有什么事,不会专为了喝酒吧?”
“老友见面叙叙离情积愫不可以么?”
“当然可以,但我知道那不是主要。”
“好!那我就说!”话声顿住没下文。
“我在听!”
古凌风急于知道她的目的。
“我们合作!”她现出一本正经的神色。
“合作?”
古凌风的反应是惊奇。
“对,如果我俩合作将无往不利!”略略停顿之后又接下去道:“我们是在‘醉虾’江无水的豆腐店见面的,目的是什么彼此心里有数,而目前据我所知,南阳已成卧虎藏龙之地,都为了同一目的而来,其中少数的是为你而来,我们要是携手合作,任何情况都可应付。”
“说是合作,实际上是替你做事?”
“那也没什么呀?”
“当然,不过如果江湖上传出去‘冷血杀手’古凌风听命于‘桃花女’华艳秋,岂非是-大笑话?”
“你太自负!”她的脸色变了变,很微,不留意根本无法发现,道:“做事讲究实际,一切以能达到目的为目的,何必计较那些细微末节,何况这并不辱没你的名头。”
“你说的不无道理,但你忽略了一点。”
“什么?”华艳秋瞪大眼。
“在豆腐店里我曾经说过是受人之托办事。”
“对,你是说过替别人办事,那还不一样是听命于人?难道说”
“那不一样!”
“什么不-样?”
“受托与听命不同。”
“这么说你不准备考虑了?”
“我不一口回绝你,等以后看情形再说。”古凌风为自己留了地步,如果回绝了,双方便成了对立,目前他还不愿意形成这种态势,毕竟双方曾经有过那么一点情份,即使真的不在乎,多少还是难免有些遗憾。
“凌风,我们合作对你还有个好处!”
“噢!说来听听看?”
“我可以保护你!”
“你保护我?”古凌风指指对方,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桃花女保护冷血杀手,哈哈哈哈”他一向极少笑,即使笑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声的表情,而现在他实在忍不住要出声大笑了,因为这句话太可笑,而太可笑又是基于他的冷傲。
华艳秋以欣赏的神情看他笑。
古凌风笑够了才自动止住。
“凌风,真难得看到你这样大笑!”
“因为实在好笑,我忍不住!”刚笑完又恢复冷漠。
“其实并不可笑,在找你的人当中,有一个我知道他出手从没失误过,论身手绝不在你之下,也许说不定会高那么一点,如果你们对上了,双方的机会各一半,而你正在办这件大事,这对你的影响相当大,如果有我保护你,情况就完全不一样”
“对方是谁?”
古凌风不能无动于衷,因为有人找他是意料中必然会发生的事,敢于找他不用说定是高手,没有人会不自量力找死。
“我还不能完全确定!”显然她要保留这步棋。
“很好,不管是谁我会恭候。”
华艳秋又一次失望。
古凌风突然憬悟到一件事,立即推杯而起。
“谢谢你的款待,我要告辞了。”
“为什么不留下?”相当露骨,但出自她的口并不算稀奇了,她的作风向来如此。
“我留下,你那位小弟如何打发?”古凌风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对这种作风大胆的女人,他是懂得应付的。
“他出去办事,今晚你们不会碰头。”
“我也有事要办,对不住!”
“凌风,你好像故意躲避我?”玉靥上又浮出幽怨之情,女人在这种情况下最动人,也最富诱惑力。
“如果我有心躲避你便不会赴今晚之约。”
“你忍心让我失望?”她也站起身来,似乎要伸手拉住古凌风的样子。
“艳秋,机会不止这一次,以后还很多,你素来讲究情调,
我们可以另外选更好的时间,更好的环境,更好的心情,那样
岂非更加美妙?”
古凌风边说边退离桌子。实际上他现在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飞去,但表面上他力持镇定,不能让对方起疑心。
她盈盈走近,执起古凌风细白得不亚于女人的手,微仰面,睇视着他的脸,她没束胸,薄薄的绸衣掩不住丰盈的尖挺,两粒樱桃似要破衣而出,特殊的体香,如兰似麝的气息,沁人欲醉,她毋须故意卖弄,很自然的动作便已教任何男人承受不起。
“凌风,多珍贵的重逢,你真的不留下?”
“我说改天!”古凌风抚了抚她的玉腕,然后轻轻地抽回被握住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道:“艳秋,改天见!”
他不再迟疑,点点头,举步,拉开房门离去。
华艳秋窒在桌边,柔媚僵化在脸上,好一会,才喃喃自语道:“教人恨,又教人舍不得放手的男人!”眸光一闪,咬咬下唇,突地顿脚道:“这小子比真正的鬼还要鬼,定然是被他猜到了,不行,我得亲自去-趟。”
旋风般转到床边,抓起风氅披上,又拿了两样东西塞在怀里,然后匆匆出房。
古凌风快步朝西城门方向走。
南阳是个大地方,夜市相当热闹,而且又是卧虎藏龙,古凌风不能施展身法,以免招惹意外,只能用快步走。
一路之上,他在肚里寻思——
华艳秋这一招真够诡,她故意备酒约会,绊住自己,暗中教她的小男人方子平出去办事,自己怎不早些觉察?
她说有个很厉害的角色要找自己,是故意编造的还是真有其事?
醉虾身为四大神偷排名之首,身手之佳,功夫之妙自不待言,现在情况已经发生,这多人找上他,他真的乖乖听话不远走高飞么?
出了城,脚步更快,疾奔城厢豆腐店所在的小巷,快到巷口,心意一转,折向另一条巷,前边的巷子是死巷,豆腐店开在巷底,此刻当然已关门闭户,这另一条巷正好是豆腐店的后门,由后而进,行动容易隐秘,又可看事应事,要是所料不差,豆腐店定然已经发生了事。
后巷,住户人家都已关门入睡,静荡荡连个鬼影都没有。
巷底一转弯,一边是巍然灰黑的城墙,一边正是醉虾豆腐店的后门,门紧关着,门边堆满了破烂,窗子还亮着灯光,从房子的形式可以看出是店后面正房的堂屋。
古凌风悄然贴向右边的窗子,毋需戳孔,窗纸都是破的,自然就有许多洞,眇一目凑向边洞,由于屋里有灯,窗外是一片漆黑,不虞现出影子,他放心大胆地看。
小泥鳅趴伏在桌边,像是睡着了。
屋里一片沉寂,没见醉虾的影子,也没别的动静。
难道是判断错误“神鞭大少”方子平没到这里来?
古凌风是相当冷静精明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