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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同路人,当下默不吭声,从旁边绕去。
卓永年慢慢走向放置筐篮的地方。
东方白走出一段之后,猛可地加速身法,前奔数十丈,折身投林、圈回,远远只见人影一晃,正待扑去,却看出人影是毕老三,立即刹住扑势。
毕老三用手朝前面的方位做了个手势,然后隐去。
东方白立即朝毕老三所指的方位小心翼翼地迫去,锐利的目光逐段搜瞄,果然被他发现了,在一株半腐中空的树身里贴着一个黑衣人,借树身裂隙向前面窥视,绝妙的藏身位置,如果不是从后近看,根本无法发现。
黑衣人头发已经泛灰,看上去年纪当近花甲。
这枯树距原先东方白与卓永年谈话的地方约莫三丈左右,两人谈话的内容当然已经入耳,事实所逼非灭口不可。
东方白不喜欢暴力,更不愿意杀人,但现在他除了杀人别无选择,放了活口,整个的行动计划便将化为泡影。
在目前状况中,绝不能存妇人之仁。
东方白悄没声地迫近,毫不犹豫地飞指隔空点出。
黑衣人似有所觉,迅快转身,但慢了那么一丁点,身形才半转,闷哼声中,歪了下去,上半身栽出树洞之外。
现在可以看清楚,是个貌相清矍的老人。
东方白又并食中二指,准备点老人死穴
就在此刻,身旁响起枝叶拂动之声。
东方白迅疾转身,一看,不由大惊意外,不期而现的赫然是庞然巨物水二娘,另外是水宝的表哥和另一个年轻人,八目交投,东方白叫了一声:“二娘!”
母女情深,水二娘为了女儿失踪竟然亲自入山。
三人靠近。东方白的目光被那年轻人吸引,仔细一辨认,脱口叫了一声:“梅芳!”
谜底在刹那之间揭晓,水宝所谓的表哥,正是坤宁宫的公主小玲所乔扮,怪不得一见面便眼熟,而水宝又曾一再表示对这俊美的表哥没兴趣。
东方白与小玲的目光骤呈胶着。
隐约中的情愫,使两人的内心起了微妙的反应。
水二娘痴肥的脸上并没忧伤之情,反之还隐有喜色。
“小黑!”水二娘开了口“辛苦了!”
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使东方白大感困惑,转过头,怔怔地望着水二娘。
“二娘入山”
“当然是为了那丫头,现在不必担心了。”
“找到她了?”东方白精神一振。
“可以这么说!”
“人呢?”
“知道她很平安,这足够了!”咧嘴笑了笑。
“到底怎么回事?”东方白有些牙痒痒。
“以后再说吧!”水二娘似乎有意隐瞒真相,目光扫向半截栽在树洞外的老者,神色突然一变,挪步迫近,仔细看了看,脱口道:“怎么会是他?”
“他是谁?”东方白又是一个意外。
“多年前我见过他,大化门内三堂首席堂主西门昌!”
东方白震颤了一下,思绪突涌如潮,水二娘是坤宁宫的人,她居然认识大化门的堂主,这表示一宫一门之间必有某种关系,而大化门消失之后,门里的堂主居然会在乾坤教的禁区之内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第二个被发现!”小玲的声音有些激动。
“第二个?”东方白望向小玲。
“对,第一个是鬼树林外山脚伏尸的四人中被你断去一臂的人。”
东方白想起来了,当时检视断臂人的尸体时“铁杖姥姥”曾经起了强烈的反应,说过“怎么会是他,太不可能!”的话,追问之下,只含糊以应,原来那断臂人也是大化门弟子,却成了乾坤教徒,这里面的文章大了。
“这情况显示了什么?”东方白忍不住问。
“离奇,不可思议,但已接近谜底。”小玲闪动着目芒,脸上仍是一片激动之情,转过头“二娘,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这是名活口,对我们应该大有帮助?”
“嗯!”水二娘深深点头“小黑,你走,这活口我来处理,你师徒切不可暴露身份,愿我们行动顺利。”
“好!那我走了!”目光扫向小玲。
小玲也正以异样的目光望过来,东方白感觉心弦一颤,无言之言,只靠灵犀相通,微妙的反应,但又各怀心结,当然,这也只有各自心里明白。
东方向奔出林子,到放置东西的地方,心里一团迷雾,像是已隐约发现什么,但认真捕捉,却又捉摸不到。
卓永年手拄药锄,端坐在石头上。
“师父”
“不必说,我已经知道了,毕老三已跟我碰过头。”
“我们现在怎么办?”东方白咽回本来想说的话。
“回去医治野豹子。”
“真要使他恢复功力?”
“当然,多一个野豹子无害大局,却可以取信对方,何况他已是一头断爪的豹子,我们必须在这层微妙的关系中找机会,或则制造机会。”
“好吧!”
“我们走,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又回到符家山居小屋。
一切没有变,只少了个符六。
野豹子坐在火塘边床沿,满脸企盼之色。
“道爷,采到药了?”
“唔!费了天大的力气,算你运气好。”
“就可以施术了么?”
“今晚就可以着手。”
“要是能恢复功力,咱丁霸一定感恩图报。”
“什么要是不要是?”卓永年瞪起了眼。“本道爷的医术还用怀疑?感恩图报这种话少说,本道爷不作兴。”
“是,是!”林嫂从里面转了出来。
“道爷回来了?”
“嗯!”卓永年在椅上坐下“你丈夫呢?”
“有事出去了,他常常几天不回家的。道爷,奴家为您准备了几样可口的小酒菜,一天辛苦了,先喝几杯如何?”
林嫂一切如常,符六之死她是全不放心上。
“好!”卓永年应了一声。
林嫂立即摆桌端菜。
东方白把筐篮等物搬进为他师徒安排的房间里。
酒菜摆齐,三人上桌,卓永年津津有味地吃喝起来,桌上一个是徒弟,一个是待医治的伤者,他当然唯我独尊。毫无忌惮,只苦了野豹子,一只手又要夹菜,又要端杯,情状显得十分狼狈,只是复功在即,情绪倒是不恶。
酒饭完,天已黑了下来,林嫂燃上灯。
卓永年坐在火塘边闭目养神。
东方白在煎胡乱采回来的树皮草根。
野豹子不安地在等待。
整整磨蹭了一个时辰,卓永年才慢条斯理地示意野豹子上床,然后向东方白道:“小黑,照我的指示做吧!”
野豹子平躺着大睁豹眼,本想问为什么道爷不亲自动手,想了想把话咽回去了,他已经体验到老道的脾气不好,反正是师徒,谁施术都是一样。
东方白装模作样地东点西捺,磨菇了许久,才真正施展独门手法点了数指,直起身道:“成了,以后看情况再说,这样的疗法必须施行数次。”然后接过林嫂手中早已凉好的药碗,向野豹子道:“起来,把药喝下去。”
野豹子坐起身,接过药碗,一口喝下去,浓眉立时皱紧,差一点吐了出来,胡乱采挖的树皮草根味道当然不会好,但为了复功,即使是一碗苦胆汗也得喝下去。
好不容易把药喝完,连脸孔都收缩了。
卓永年慢吞吞地道:“此药奇猛,得点上你的睡穴,以减除你的痛苦。”
野豹子本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呼口气,一副听任摆布的样子。
东方白接过药碗,按倒野豹子,一指戳上睡穴。
野豹子就这么乖乖躺着不动了。
卓永年眉毛一轩道:“林嫂,你到这边来坐着!”
林嫂掇了椅子到火边坐下。
卓永年想想又道:“小黑,你到门边去看着。”
东方白步到门边,面向外靠着门框。
“林嫂,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卓永年神色一正。
“好的!”
屋里的气氛跟着凝重起来。
野豹子了霸已被点了睡穴,等于死人一个,在死人旁边谈话,当然没任何顾虑,卓永年这一着的确是够绝。
“林嫂,你知道符六是乾坤使者么?”
“知道一点,我曾偷看过他的行头,但没敢问。”
“对于你丈夫被杀这一点”
“我不怪小黑,符六不是我丈夫,我只是被他掳来的女人,我恨他还来不及,我感激关心的只水二娘一个人。”
“你知道水二娘的身份?”
“知道,她视我如至亲,无话不谈。”
“好,太好了,现在谈正题,你对乾坤教知道多少?”
“不多,他们的言语行动都十分诡秘。”
“就尽你所知的回答吧,乾坤教有多少教徒?”
“近千!”
“教主是什么人物?”
“不知道,不过好像不住在山里,因为有次我偷听到符六和他的同伙说话,什么到城里请示教主。”
“嗯!他们的总舵设在何处?”
“就在小黑抛尸的地穴附近不远。”
“知道确切地点么?”
“据我的猜测,应该就在地穴隔山的谷里,有次我为了好奇尾随符六,他就消失在那谷里,而且也见别的人出人,只不过谷里不见半间屋子,这点我不懂。”
“鬼火的讯息是你传出去的?”
“不错!”
“当时的情况怎样?”
“不止一次,发生在山间,距离太远,只看到微弱的绿光转变成很亮的蓝光,然后就消失了,就是这样。”
卓永年点头,沉吟了片刻,道:“林嫂,你去歇着吧,等我发现了别的问题再向你请教。”
林嫂起身进入上首房间。
东方白回到火塘边,在林嫂坐过的椅子上坐下。
“小黑,你有什么意见?”卓永年发问。
“先探秘谷,了解情况。”
“看来只好如此了!”
“师父,即使我们探出了什么头绪,在敌众我寡,比例悬殊的情况下,又将如何?”东方白提出了他的意见。
“小黑,坤宁宫散布在外的高手已从四方朝此地秘密集中,人力虽然悬殊,但兵在精而不在多,而且斗智为先。”
东方白深深点头,一方面他同意卓永年的说法,另方面他有自己的打算。
天亮之后不久,东方白与卓永年来到了与地穴相背的谷顶峰边。狭长的深谷被刀砍斧削的竣壁夹峙,一直向里延伸,谷道被苍郁的林木所覆压,正如林嫂所说,不见半间屋子,如果这里真是乾坤教的总坛所在,以近千弟子之众,难道都隐藏在山腹里?
以地穴岩洞囚禁怪老人的方位判断,乾坤教的巢穴应该就在这谷里没错。
“有人!”东方白手指谷底。
在一处林木稍疏的地方,一长条队伍蠕蠕而过,随即又被茂密的莽林淹没。
卓永年放远目光,了瞧了一阵,若有所得地点了点头。
“小黑,依眼前的谷形山势,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这狭谷应该是出入通道。”
“对,还有?”
“峰尾末端环围包套连接,依我的看法,定然是谷里有谷,对方的巢穴就在谷中之谷里,是天生的绝地!”
“小黑!”卓永年笑笑“你说的跟我想的完全一样,这叫英雄所见略同。”略顿又遭:“我们就准备入虎穴闯龙潭吧!”
“现在?”
“不,时机尚未成熟,得先作一番安排,不能盲目行动,对于对方的状况必须再设法作进一步的了解。”
“我倒是想到一点”
“你想到什么?”
“据林嫂的说法,乾坤教主并不住在山里,是匿居在桐柏城,而目前已经证实桐柏大少也是乾坤教的人,他的手下野豹子丁霸在我们手中,是否可以从野豹子身上发掘线索?”
东方白定睛望着卓永年,这方面的机智当然是孤精较高明。
“不行!”卓永年摇头,断然地说。
“为什么?”
“野豹子凶残成性,这类人最忠于主,而且他所知必然有限,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把他当一张闲牌,必要时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弃之,我们恢复了他的功力,无形中会发生作用,我们只利用那无形的作用不在他的本身。”
“什么无形的作用?”
“至少消除了乾坤教对我们的敌意和戒心。”
“嗯!有道理,探察到此为止么?”
“到此为止,这叫稳扎稳打。”
“现在就回头?”
“你先回去在林嫂处坐镇,如果有什么情况,用你的机智小心应付,我到别的地方办事,希望一切如所料。”
所料什么东方白无由知道,他也不想追问,反正他信赖卓永年的安排,这头狐精点子百出,到时就会明白。
两人在离开谷峰之后分手,东方白故作姿态地挖了些不知名的树须草根,然后踅回林嫂的山居小屋。
小屋里。
野豹子丁霸一老一实地在床上打坐行功,这是东方白和卓永年一早出发采药时交代的,他一点也不敢马虎。
东方白进门。
林嫂迎着。
“这么早就回来了,还采了不少药,道爷呢?”
“他老人家单独去寻找一种罕见的奇药。”
“不必等他吃饭?”
“不必,他老人家不知多早晚才会回来。”
“好,你先歇会,菜饭是现成的。”
东方白把带回来的工具药草收拾妥当。
野豹子收功,缓缓睁开眼来。
“丁大侠,你感觉怎么样?”东方白故作关心地问。
“果然灵效!”野豹子把两腿放下床。“真气已经有复苏迹象,虽然很弱,但已经能运转,老弟,还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如果你功运得勤,时间自然会缩短,家师现在正寻觅一种罕见奇药,要是能找到,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老弟!”野豹子精神大振“是什么奇药?”
“培元补气,通关活脉,能使内元如泉水冒生。”东方白信口开河。
“咱丁霸不知该如何感激!”罩着戾气的脸上现出了一片诚挚之色,他这句话是真正地发自内心,没有虚假。
“那倒不必,行医本是为济世救人。”
就在此刻,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叫唤:“老六!”
东方白心中一动。
林嫂迅快地从厨房出来步到门边。
“是那位?”
“姚四!”一个虬髯汉子出现堂屋门框。
“哦!原来是姚四哥,什么事?”
姚四的青蛙眼闪着精光,朝屋里扫了两扫,在野豹子面上停了停,但并没出声招呼,显然是故作不识。
“老六呢?”姚四的声调有些不正常。
“昨天一大早出门到现在还不见影子。”
“噢!奇怪”
“怎么啦?”林嫂在衣兜上擦了擦手。“他一向说走就走,从不交代一声,有时一出去就是十天半月”
“这次不同!”
“不同,为什么?”
“这”姚四朝东方白瞥了一眼,没有接下文,脸色沉了下来。“我跟他约定昨晚见面喝酒的,他头一次黄牛。”
东方白心头雪亮,这姓姚的也是乾坤教的人,听他对符老六的称呼,说不定他就是四号使者。看样子他们是定时连络的,一旦逾时不连络,在目前风声鹤唳的情况下,当然会紧张,因为他们的人已经神秘失踪了不少。
“也许他在外面什么事给耽误了!”
“这呃我走了!”
“不坐会?说不定他就回来。”
“不了,他回来要他马上找我。”
“好!”姚四匆匆转身离去。
林嫂若无其事地回身道:“我给两位摆饭。”
水宝失踪之处的山坎边。
卓永年与毕老三一阵密谈之后分手,毕老三自去,卓永年转到山坎的另一边,在林子里拣了块山石静坐下来。
他像是有所等待。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一个生仿土地公的拄杖白须老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前,无声无阒地出现,就像是本来站在那里。
“尊驾是”卓永年疑惑地望着对方。
“山中人!”白须老人板着老脸,没半丝表情。
“有何指教?”
“你在此则甚?”白须老人反问。
“采药累了歇歇脚!”
“你的易容术很精妙,但瞒不过老夫!”
卓永年吃了一惊,但保持镇定,仔细打量着对方,许久之后,突地笑了笑道:“尊驾的易容术更精妙,老夫自叹弗如,如果没猜错,尊驾当是‘三恨先生’!”
“哈哈哈哈,好眼力!”他承认了。
“先生,幸会!”卓永年下石抱拳。
“你是谁?”三恨先生大刺刺地问。
“狐精卓永年。”卓永年坦诚地报出名号。
“专找本人来的?”
“不敢,应该说是拜访!”
“怎知本人会见你?”
“刚刚得到门下的传话,说是先生收留了水姑娘,也跟水二娘见了面,慨允义伸援手,所以区区不惴冒昧,求先生指点。”
说完,又恭谨地作了个长揖。
实际上卓永年并未看出三恨先生是易容的,对方的易容术可以说已到了夺天地造化之境,他是得到了毕老三传来水二娘的话后心里有了谱,所以才一猜而中,至于对方何以会破例参与江湖事则不明白。
恨女人、恨江湖、恨金钱是三恨先生的铁则,而他竟然打破了铁则,收水宝为徒,又插手江湖事令人费解?
“你们在查究当年大化门消失之谜?”
“是的!”
“凭你们的力量也想与乾坤教抗衡?”
“这只有仰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