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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念,一转身就要从窗缝中闪出。
不料他在惊惶失措之下,猛然一转身,发出一片衣袂飘风之声,却因此惊动了香闺之人。
陡闻屋内一个尖锐的女子惊呼声:“是谁不声不响闯进我屋子来”
甘子梧闻声格外慌张,闪至窗前,竟忘了缩骨之法“砰”的一声撞在窗棂之上,立将纸窗撞了一个大孔,在静寂无人的夜间,十分惊人。
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只见屋中走出一个妙龄少女,忽忙中披了一件绛紫色的罗衫,云鬓不整,睡眼惺忪,娇如春花的脸上布满惊悸。
玉手握着一柄寒光耀眼的宝剑,娇叱一声,竟奔甘子梧直刺而来,口中厉声喝道:“何方大胆强徒,敢夜入姑娘的芳闺!”
“嗖”的一剑,已如长虹贯日刺到。甘子梧又惊又羞,慌忙中用了一式“移宫换羽”闪过一剑。
他闪过一剑之后,十分窘迫,眼前之势,已成了进退两难之势。
略一怔神之下,对方一抖手又刺出一招“分花拂柳”出招凌厉,直取甘子梧胸前要穴。
甘子梧被她杀得冒火,反身一探手,呼呼呼一连攻出三掌,这三招俱是极难防守的绝学,一时竟将少女迫退了三步。
眼看这妙龄少女已退至内间卧室,红红的烛光已能清晰地照出对方的面孔。
那少女眼尖,一见甘子梧立刻如中梦魔,收起长剑,惊羞的说道:“你你不是甘”
甘子梧这时也看出这衣履不整的妙龄少女,正是随尹公公一起在“望柳轩”相遇的叶稚凤小姑娘,不由又惊愕、又惭愧,嚅嚅说道:“你你不是叶姑娘吗?不错。在下正是甘子梧。夤夜来此,为的是探访杀父仇人,绝无为非作歹之念,请姑娘千万不要误会”
原来这妙龄少女正是叶稚凤,她因日来心事重重,胸中抑闷,因此早早地用完了晚饭,脱去了外衣,穿着紧身衣裤,躺在床上想心事,不想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故此,当甘子梧推开纸窗之时,叶稚凤当时并未发觉。
直到甘子梧因觉察到身入女子香闺,惊慌之下转身发出一阵衣袂之声,才将叶稚凤惊醒。
叶姑娘这时慌了手脚,一时竟不知用什么话来回答,只是低下了头,含羞带怯,默默无言。
停了半晌,她才抬起头来,偷偷地将一双剪水秋波睨了甘子梧一眼,幽幽说道:“你的胆子真大,深更半夜到咱们家来,万一教我伯父和爹爹发现,你就不易脱身啦,到了我这儿来还好些”
说到此处,她不觉脸飞红云,低头一看手上还握着长剑,不觉羞涩地一笑,接道:“对不起!刚才不知道是你,一连劈了你两剑,请不要见怪!”
甘子梧尴尬地一笑,搓着双手说道:“不瞒姑娘说,昨夜我已经到尊府来过一趟,并已听到令尊令伯和令兄的谈话,说一句不客气的话,我甘某人到府上来没有别的目的,无非是为亡父的死因不明,甘叶两家仇深似海这句话,也是令尊和令伯亲口所说,到底是谁害了谁,我一个为人子的,决定要追它一个水落石出。”
他一时说得慷慨激昂,热血沸腾,大有不报父仇,绝难与仇人共立之势。
叶稚凤星目之中,忽然流下两滴泪水,仰天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道:“唉!你说的这一番话,使我难过极了,咱们叶家到底和你们甘家有什么仇,那是上一代的事,我一个女孩子家哪会知道,所以你说的这些话,使我听了非常为难,同时你这时的处境也十分危险”
她说着深情款款地,将一对乌黑的大眼睛,投射在甘子梧的身上,内心显出了无比的关切。
甘子梧闻言,目光射出两道坚毅的光芒,斩钉截铁般地说道:“承蒙姑娘关切,甘子梧衷心感激。不过今夜此来,如不能将这件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就是令尊和令伯不杀我,姓甘的这辈子也不想活着走出你们叶府了!”
叶稚凤听得心头一凛,冷然说道:“哦!照你这么说,你是想杀我爹和伯父!”
甘子梧脸色凝重地说:“冤有头,债有主,大丈夫恩怨分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谁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就跟他拼命!”
叶稚凤玉容惨然变色,决然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父亲被谁害死的,但是有谁敢伤害我爹和我伯父,我也要跟他拼命!”
甘子梧鼻中冷哼了一声,冷笑道:“这样最好,反正姓甘的只有一条命,迟早总是要死的,眼下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和姑娘争论,‘洛阳双英’现在何处,请你指示一下!”
说着抽身向后疾退了三步,眼看已退至窗棂之前,脸上布满愤怒的神色。
叶稚凤听他说得冷酷无情,芳心之中既失望又忿恨,当下也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
甘子梧轻哼一声,忿忿说道:“好!好!你不肯告诉我也罢,我自己去找!”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叶稚凤陡然疾声喝道:“甘子梧,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就不打听打听,‘洛阳双英’的家里,是能容得外人乱闯的吗?”
小姑娘这时也动了无明之火,柳腰一折,娇躯如行云流水般地飘至窗口,手中一扬长剑,冷若冰霜地注视着甘子梧。
甘子梧心头怦然一动,见对方大有阻拦之意,不由脸色一变,沉声说道:“怎么?姑娘不肯放行么?”
叶稚凤的花枝乱颤,紧绷着脸说道:“甘子梧,限你即刻离开咱们叶家,休谈报仇之事,等我和哥哥问明爹爹和伯父,是非黑白自会澄清,到时自会找你算账!”
甘子梧不由脸色大变,见她手握长剑,大有跃跃欲试之态,不禁嘿嘿冷笑道:“姑娘不要说这种不近人情之言,也不是我姓甘的说一句大话,府上的人物都不够资格留我甘子梧!”
说话之间,眼向窗口一瞥,陡然沉声喝道:“对不住,姓甘的要走了!”
但听“嗖”的一声,从窗隙中纵出。叶稚凤娇叱一声,竟从另一面纸窗中撞出,将羊皮纸窗撞了一个大洞,可见是情急了。
甘子梧刚刚落在院中,不料叶稚凤竟撞破纸窗追了出来,不由怦然心动。
只见叶稚凤手持长剑,娇喝道:“甘子梧,快从这边出去!”
说着用剑向右角一指。甘子梧不觉流目一看,果见那边有一道圆门。
他当下冷哼一声,说道:“你手握长剑还不好办,请赐招吧!”
叶稚凤一顿脚,娇叱一声,道:“甘子梧,别尽说大话,接招!”
剑诀一领,剑光自左向右一个盘旋,由左边斜劈而来,等到剑锋一转,剑身忽地向外一弹,反而由右边刺向甘子梧的太阳穴。
甘子梧轻声一笑,说道:“好一招‘双凤来仪’!”
当下身如临风之柳,轻飘飘地随着剑光一转,对方精奥的剑招,丝毫不能发挥效力。
叶姑娘气得脸色发白,一言不发地将丹凤剑的绝招陆续施展开来。
从“丹凤朝阳”起到“百鸟朝凤”一路一路,一式一式,剑光如龙蛇疾走,剑招如抽丝剥茧,缕缕不绝。
这小姑娘聪明绝顶,从小就跟叶之武习剑,十年功夫已将“丹凤剑”的精奥学会。
但甘子梧却视如等闲,只以一双肉掌,展开一套伏虎掌法来,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横拿竖打,左冲右荡,和叶稚凤辛辣的剑招打成一片。
“洛阳双英”的府第,对于甘凤怡而言,可说是十分熟悉,当她在广大的花园中蹑足潜踪前进,一寸芳心不禁涌起无比的伤感。
记忆像一阵轻烟,轻快地浮现,却又变幻莫测地归于幻灭。
回想那时自己在叶府和叶飞桐朝夕相处,耳鬓斯磨,花前月下,常常双双慢步于幽静的林荫道上。
叶府的上下人等,也都是那般和霭,直到那天自己窃听到叶之文那可怕的一席话,自己的希望才突然之间破灭了。
眼下却是偷入叶府,探寻生父的死因,她在一阵意乱情迷之下,立即恢复了清醒,屏息静气地向前走。
一路上轻车熟路,她走了约有一盏热茶时间,已经来到内宅。
突然,甘凤怡的眼前一亮,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从一条走廊上悄悄而来。
虽然在黑夜之间,但因那人的身材,自己是太熟悉了,因此触目之下,不禁芳心鹿撞起来。
转眼间,那条人影已从走廊缓缓走入庭院,此时夜色迷朦,微风轻吹草木,树影在地,花香袭人,景色十分幽静。
甘凤怡不禁引起一阵困惑、迷惘,忖道:“唉!不是冤家不聚头为了上一代的仇恨,我以往的心思都算白费啦!”
她正陷入无比的烦恼之际,忽见那叶飞桐走了一阵,忽地止步不走,仰天长吁了一口气,似是想将胸中郁闷发泄出来。
甘凤怡暗地想道“唉!原来他正有些闷闷不乐呢!”
叶飞桐仰天长叹之后,忽然自言自语道:“甘叶两家到底有何仇恨,父亲不肯说明,真令人万分困惑。我看那甘姑娘和甘子梧,早晚必至,到那时候,一言不合必要白刃相见那以往的一段儿女之情,再也休提了!”
甘姑娘听得心中微微一动,忖道:“我那次和他绝裂之时,曾说早晚必至洛阳解决上一代恩怨,他倒不曾忘掉此事。”
想至此处,忽感进退两难,不知不觉轻轻叹息了一声。
叶飞桐内功精湛,耳聪目明大非常人可及,十丈方圆纵有风吹草动,都不能瞒过,陡然大喝道:“什么人胆敢夜入私宅!”
说话之间,探囊取出一把金钱,蓄势待发,他这举手投足的动作,都被甘凤怡看在眼中,料是自己隐藏不了,心忖:“他已发现我的行踪,再想隐匿也是白费,不如光明正大地去见他也罢!”
想至此处,不由胆气大振,从容迎着叶飞桐姗姗走去,毫无一丝惧怕之情。
叶飞桐远远看见一个纤细的人影,由于夜色迷暗,一时之间看不出是甘凤怡,于是又喝道:“阁下何人?深夜之间闯入私宅,非偷即盗,火速通报姓名来!”
甘凤怡心中有气,冷笑道:“叶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分手还不到一个月哩!难道忘了我甘凤怡临别之言了吗?”
叶飞桐句句入耳,觉得声音熟悉,心中陡然涌起无比的惊喜之感,情不自禁地大踏步向前,这时他已看清了甘姑娘的如花娇靥,惊道:“哦!原来是你来啦!真正令人意想不到!”
他这时心中十分矛盾,一股爱恨之情交织心胸,竟然提不起勇气来面对眼前的尴尬局面。
甘凤怡自与他绝裂之后,芳心已如枯木死灰,闻言冷冷说道:“哼!原来叶大公子竟把这等大事抛诸脑后了,可见是你们叶家理亏,杀害了我爹,就以为千了百了啦!须知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怕天理难容吧!”
叶飞桐听得心头一凛,不免怒气上升,疾言厉色地说道:“姑娘说话最好要三思而行,令尊之死,在下并不知情,姑娘如果一口咬定是咱们姓叶的害死令尊,请尽管对我下手,叶飞桐绝不含糊就是!”两人这时越来越近,甘凤怡忽然止住脚步,格格大笑起来,说道:“叶飞桐,你那点本事,甘姑娘并不是没看过,我虽是一个女孩子,却还懂得恩怨分明,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你趁早把‘洛阳双英’请出来,凭他们一言,再定是非,谁要你来越俎代疱!”
叶飞桐眼见对方今夜来者不善,绝非三言两语所能解决,当下把心一横,决然道:“姑娘可还记得叶飞桐之言,自古说得好,‘父债子还’,你要见我父亲不难,须能胜得了我这双肉掌,不然就冲这一关你也进不去!”
甘凤怡气得全身发抖,怒道:“好,好!你赶快动手,要能打败我,姑娘的父仇就不报了!”
叶飞桐冷冷一笑,道:“请你先攻三招,以尽地主之谊!”
甘凤怡只是冷笑,也不答话,陡然一拧腰飘了数步,出手就是一掌。
她已将“痛禅掌”练得十分精纯,第一招用的是“拜佛西天”照对方“肩井穴”拍去。
叶飞桐前在那小客栈之中,已见过她以此掌法会斗天魔女柳傲霜,等到对方掌风扫来不免微微一怔,当下不敢怠慢,闪身躲过。
双方眼下已成冰炭不能同炉之势,往日情义似乎已在一瞬之间付诸东流,当下各展所学,一时之间,但见拳掌交错,衣影飘动,声势好不惊人。
甘凤怡施展的“痛禅掌法”乃是玄真派不传的秘学,叶飞桐初时未免有些顾此失彼,手忙脚乱。
但他在数招之后,立刻调匀真气,改招易式,堪堪和甘凤怡打成平手。
在“洛阳双英”府院中,有两对青年男女忽真忽假地厮杀,和这静寂的宅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叶稚凤姑娘虽然武功甚有根底,但和甘子梧相比,又不知相差凡几。
因此两人在一起斗了约有二十招左右,叶姑娘鬓角见汗,娇喘吁吁,剑招中已是败象毕露。反观甘子梧似乎越斗越勇,内力绵绵不绝。
这时他不禁暗中忖道:“我和她动手过招,胜之不武,想来叶之文叶之武当年所做之事,她一个女孩子家哪会知道,我不如将她点倒于此,再作计较!”
思念既定,眼看叶稚凤又攻出一招,招式上已露出迟缓来,甘子梧更不加思索,用了一招“巧叩天门”之式,途中骈起食中二指,疾向对方“风府穴”点去。
他这时所用手法,全是那飘萍老人折扇上所记的武功,施展起来果然神奇莫测。
叶姑娘但觉浑身一麻,双臂一软“哨啷”一声长剑坠地,人也倒在地上。
甘子梧一看院中绿草如茵,十分柔软,让她躺在上面,还不委屈,当下淡然一笑道:“姑娘请恕我失手,在下有不得已之事,请在此稍委屈一下,咱们后会有期!”
叶姑娘穴道虽然受制,浑身软麻,不能动弹,但神志十分清楚,眼见甘子梧就要转身而去,不禁又羞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甘子梧在院中流目一看,只见一道高有丈余的院墙阻住了去路,当下一拧身飘过墙去。
当他刚刚落脚在地,蓦然听到不远之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叱喝之声,不禁心中微微一动,忖道:“怕不是妹妹跟叶家的人动上手啦!”
走念至此,不敢怠慢,大踏步向前走去,果然是甘凤怡正在和一个书生装束的年轻人,正在拳掌交错,打得十分激烈。
原来甘凤怡仗着一套精奇无比的痛禅掌法,和叶飞桐打成平手。
叶飞桐虽然内功精湛,但他所擅长的乃是“千叶剑法”故此和甘姑娘对拆了数十招,仍然不能取胜。
甘子梧在旁看了一刻,心中惊疑不定,从妹妹这套掌法上看来,虽然不致走下风,但此时此地,可说危机四伏,时机迫切,故应速战速决。
当下一提真气,喝道:“妹妹,你且退下来,让我来对付!”
甘凤怡姑娘知道是哥哥来了,自己正因和叶飞桐过去的一段感情,不能立下辣手,既然哥哥来了,自己正好趁机下台,袖手旁观一阵。
于是虚晃一招,柳腰一折,向后跳了数步,说道:“这就是叶飞桐,哥哥,你要打,我就让给你好了!”
叶飞桐一听来人竟是甘如石的后人甘子梧,不由心头一凛,甘叶两家究竟有什么血海深仇,自己虽然不知其内幕,但今夜一场生死血战是绝对免不了的啦:
甘子梧借着迷潆的夜色,细细打量叶飞桐,只见他面如美玉,两道剑眉黑而又俊,星目传神,显出内功已有相当造诣,果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
他这时不觉睨了妹妹一眼,心中不期然地想道:“此人可谓年少英俊,风度翩翩,如非两家仇深似海,和妹妹倒是一对璧人。”
走念之间,叶飞桐亦在此时,细细打量了对方一番,觉得甘子梧很像女扮男装时的甘凤怡,但却是英气勃勃,神采俊朗。
武林之中风云诡谲,瞬息万变,恩怨情仇,常常是因果循环,无止无休。
当年叶之文和叶之武兄弟,因家门掀起轩然大波,认为甘如石乃是罪魁祸首,兄弟二人抱着孤臣孽子的决心,毅然向甘如石挑战。
那时双方动手起来,经过一场惊人的厮杀,最后是甘如石心怀愧疚,而卧剑自杀。
不想今夜两家的后人,又因上一代的仇恨而冤家路窄,面对残酷的现实。
瞬息之间,甘子梧和叶飞桐的脑际,都浮起了许多可怕的幻影,厮杀、流血、刀光、剑影
甘子梧沉声一哼,朗朗说道:“阁下就是‘洛阳双英’的后人叶飞桐吗?今夜得瞻风采,幸会!幸会!”
叶飞桐淡然一笑,说道:“不敢!不敢!甘兄夤夜驾临贱地,不知有何见教,在下愿闻其详!”
他此时内心颇为激忿,虽然明知甘氏兄妹来者不善的目的,但却故意多此一问。
甘子梧突然脸色一沉,呵呵笑道:“叶兄,你我虽是初见,但我甘子梧虽是村野之流,却也懂得恩怨分明,阁下怪我兄妹夤夜之间,不速而来,自是有理。不过常言说得好,父兄之仇不共戴天,甘子梧今夜抱定决心,不求得水落石出,宁可流血阶前,誓死不归!”
他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显出一派大义凛然,不敢轻侮,不禁使叶飞桐听得心头发寒。
叶飞桐脑中闪电似地浮起一个念头,忖道:“古语说得好:‘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甘氏兄妹此来必是寻我爹和叔父清结一笔血债,我当时曾和甘凤怡说过‘父债子还’这句话,今夜我就抱定这个决心,和他拼斗一场,如果不幸丧命,或可平息这场仇恨,何苦再让父辈担惊受险!”
想罢不觉豪气大振,翻手一撩衣襟“呛啷”一声撤出长剑,黑夜之中宛如掬起一泓寒水。
他手提长剑侃然说道:“甘兄适才那一番话似乎说得大义凛然,无懈可击,叶飞桐虽不知两家结仇原委,谁是谁非,亦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解决,好在武林之中,正义尚存,今晚你我为了上一代仇恨决一生死,纵然溅血阶前,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在下言尽于此,请甘兄亮兵刃!”
甘子梧见他方才和妹妹以拳掌搏斗,亦不过打成平手,此时撤出兵刃,谅是在剑术上下过一番工夫,当下淡淡一笑,说道:“叶兄赐教,敢不遵命!”
言毕更不怠慢,从背上撤出长剑,从容向前走了几步,已到了叶飞桐跟前。
叶飞桐此时却不回话,喝了一声道:“甘兄留神!”
话声甫落,长剑一递“唰”的一声带起一片银芒,用“千叶剑法”中起手式“一叶知秋”向甘子梧胸前刺去。
甘子梧见对方出手一剑,诡奇疾快,心中暗暗佩服,但却不慌不忙,托地向后一跳。
叶飞桐一剑刺出,不容对方还手,又是一连两招“黄叶舞秋”、“千叶乱舞”取咽喉,刺两肋,其疾如风吹落叶,漫空剑光闪闪,十分惊人。
甘子梧不由微微一怔,当下不敢再存轻敌之心,丹田聚气,展开一套“扬波剑法”跟叶飞桐斗在一起。
叶飞桐存心挫折甘子梧,替父、叔消弥一场纷争,聚精会神,将千手金叶苏沧海所授冠绝武林的“千叶剑法”尽情施展起来。
这套以气驭剑的剑法,果然不愧为方今武林一大绝技。
但甘子梧自在乱石之中,吸入夺天地造化的药草谷深雾,又得那飘萍老人替他及时打通“生死玄关”武功内力增加何止数倍。
他又从飘萍老人所赠折扇上,记下许多武功口诀,其中包括一套“青萍剑法”因此和叶飞桐动手互斗剑术,斗了五十数招,兀自不分胜负。
甘凤怡在旁看得惊心动魄,敬佩不已!哥哥在药草谷的奇遇,她已然知道,但却不知叶飞桐从千手金叶苏沧海学剑之事,因此不禁惊讶万分,叶飞桐“唰、唰、唰”一连攻出三剑“剑舞千叶”、“叶落归根”、“一天桐叶”俱是千叶剑法中的精奥绝学,当年金叶教一代掌门千手金叶苏沧海,曾以这三剑折败无数江湖人物。
这三剑快如龙蛇飞走,又如惊雷奔电,一招一式无不是攻刺甘子梧的要穴、要害。
但甘子梧胸有成竹,陡然一声长啸,一提丹田之气,凌空跃起。
叶飞桐自认难防难守的三剑,突然刺空,当下惊慌不止,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甘子梧已在半空旋转如轮,振腕一剑,一式“万萍归一”矫如神龙般地刺向叶飞桐双肩井穴及咽喉、锁骨诸要害。
叶飞桐正在惊慌失措之际,但觉眼前人影一闪,一缕剑光自上而下直贯而来。
想要闪避却已不及,但见红光一闪,甘子梧的剑刃已入叶飞桐的肩头,他忍痛沉声一哼,长叹了一口气,闭目等死。
甘凤怡在旁看得心惊胆颤,眼见甘子梧手起剑落,即将致叶飞桐于死命,一时感情激动,不能自己,奔向前去喝道:“哥哥请”
她既不忍亲见以往的情人死在胞兄的剑下,又不好意思叫甘子梧不下手。
在此间不容发的一瞬间,忽见东面奔出三条人影,头一个人厉声喝道:“什么人敢在本宅行凶?吾儿休要惊慌,为父来也!”
语音未落,只见其后一人抖手打出一把金钱,直奔甘子梧击来,黑暗之中劲头既猛,认穴又准,甘子梧慌忙闪身躲过。
甘子梧在此三人来到之时,原可杀死叶飞桐,只因内心十分困惑,不忍下手,才给叶飞桐留下性命。
此时叶宅援兵已到,而且来人分明就是在木驴驿和自己动手的那两个中年文士,无疑必是“洛阳双英”叶之文和叶之武兄弟。
随在叶氏兄弟后面的,却是被自己点中穴道的叶稚凤,气势汹汹而来。
甘子梧看得心头一凉,但继而一想:“我今夜来此,原已抱定不手刃杀父仇人,誓死不归的决心,叶氏兄弟既已出现,正好借此作一清结,岂能因此硬头软尾!”
想至此处,不禁胸中热血沸腾,豪气一振,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概。
此时“洛阳双英”叶之文和叶之武兄弟,早已看见甘子梧和甘凤怡。
原来当叶稚凤被甘子梧制住穴道,倒卧在院中草地之上,心中越想越羞愧、越气忿,但又苦于全身软麻,不能动弹,好在院地绿草如茵,除了感到有些衣不胜寒之外,倒还不算十分痛苦。
她这时心中十分矛盾,一方面希望父亲和伯父把甘子梧擒获,却又暗暗担心他的安危。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院门伊呀一声开了,侍候自己的婢女翠姑,手捧着茶盘姗姗而来。
翠姑一见小姐倒卧在地,骇得把茶盘和一杯茶都甩了,惊慌地问了原因,叶姑娘叫她赶快到中院去请叶二老爷,这才惊动叶之文和叶之武。
叶之文一见自己的儿子肩部流血不止,狠狠地看了甘子梧一眼,转身向叶飞桐叱道:“无能的畜牲,还要站在这里替我现眼,还不赶快给我退下去,自行疗伤!”
叶飞桐忍着痛,咬牙切齿地看了甘氏兄妹一眼,满脸羞愧地奔向内间而去。
叶之武抢行了几步,走至甘子梧之前,厉声道:“甘子梧,听说你为报父仇而来此,夜闯我女深闺,又剑伤飞桐侄儿,莫非吃了熊心豹胆不成?我看你这分明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可怪不得姓叶的心狠手辣,识趣的快些自缚受死吧!”
甘子梧闻言忽地仰天大笑,侃然说道:“叶之文叶之武,实不相瞒,姓甘的今夜到此,早存了不想活的念头。当年我父亲怎么死的?想你们在江湖上薄有虚名,定能据实相告,反正不管谁是谁非,只要能把我兄妹两人都杀了,那也只怨咱们学艺不精,命该如此!”
叶之文叶之武兄弟二人,听到甘子梧之言顿时面现难色,一时呆苦木鸡,神态尴尬。
被甘子梧看在眼中,见二人神态暖昧,似有难言之隐,不由更加疑心,心中越发认为叶氏兄弟必是杀父仇人了。
于是不禁悲愤填膺,怒道:“怎么?二位不肯承认吗?”
叶之文和叶之武被逼不过,不觉神色大变,异口同声地说道:“这个无知畜牲,就凭你这点能耐,岂能过问此事?”
叶之武向前大跨一步,冷笑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那败德的父亲,死有余辜,慢说你父并非我兄弟杀死,即使我等手刃此贼,也是罪有应得!”
甘子梧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更不答话,振腕对准叶之武就是一剑。
叶之武微然一怔,急忙向后疾退两步,从衣襟下抽出自己成名江湖的兵刃盘龙玉箫,厉声道:“小畜牲,上次在木驴驿是手下留情,略施薄惩,今夜是饶你不得了!”
说毕一扬手中玉箫“风舞弱柳”直朝甘子梧“气海穴”点去,一代高手出招果然不凡,短小的玉箫就像一条小白龙,白光闪闪,疾走如飞。
但时事变幻不定,此时甘子梧已大非昔日的甘子梧了,眼见对方玉箫即到,不由嘿嘿一阵冷笑,大喝了一声道:“来得好!看甘子梧报那一箫之仇!”
言毕攻出一招“萍踪万里”剑光起处,宛如洒下了一天的星斗,奔叶之武胸前刺到。
叶之武见他出剑奇奥,玄机莫测,和那次所用剑法大不相同,不由大为惊奇,不料对方一剑攻出之后,第二招又快如闪电般地直刺而到。
这一招甘子梧虽然仍用扬波剑法中那招“怒海扬波”但由于内力大增,攻势之凌厉大非昔日可比,一时来得奇兀,几乎将叶之武逼退。
叶之武被甘子梧数招疾攻,几乎弄得手忙脚乱,惊怒之下,这才收起轻敌之心。
他陡然怒喝一声,随着猛转之势,玉箫如怪蟒出洞,竟挟着一阵狂啸,倏地向甘子梧“志堂穴”上猛点而去。
这一招攻势,既猛又急,甘子梧被他攻得性起,当下弯身塌腰,右脚随着矮身之式,向后一探“嗖”的一声,已被他抽身出来。
于是手中长剑更不留情,猛吸一口真气,抖手刺出一招“海天狂浪”直向对方肋骨劈去。
叶之武手中这柄玉箫,乃是乃师南海一鹗萧次恭早年的成名兵刃,施展开来不但打人身上三十六处大穴,暗中还能按着三十六路巧打应用。
这一施展开来,如惊雷闪电,龙蛇疾走,真是神鬼莫测,点、打、封、吞、吐、劈、戮,忽前忽后,时进时退,着着抢攻对方要害、要穴。
但此时的甘子梧不但剑法精奥,招招式式蕴含着无限玄机,而且内力绵绵不绝,对叶之武那种如狂风骤雨般的攻击,似乎毫不畏惧。
此时“洛阳双英”大爷叶之文,在旁看得惊讶不已,他做梦也料不到,这位甘如石的后人在短短数月之中,武功剑法能有此种惊人的增进。
照这样看来,自己兄弟的这身武功,最多能和他打成平手,此子不除,将来叶家后患无穷!
走念至此,内心陡然泛起一阵寒意,不料当他正在思忖之间,场中情势已变。
原来叶之武和甘子梧双方拼了五十数招,起先是箫影剑光,盘旋如飞,斗到后来反而渐渐缓慢。
不是武功极有造诣之人,还以为双方已斗得精疲力尽,但叶之文乃是武术行家,看此两人都在以本身真气贯注在兵刃之上,作性命交关的拼斗。
眨眼间,但觉两条人影倏地撞在一起,乍合又分,甘子梧和叶之武同时闷哼一声,各自跳出一丈以外,场中叶之文、叶稚凤和甘凤怡,惊悸地看去,只见两人都已身负重伤。
叶之武脸色惨白,右臂下垂,满面羞愧地对乃兄叶之文叹道:“大哥,罢了!小弟元气已伤,右臂从此可能将成残废,这畜牲也讨不了好去!”
甘凤怡此时已奔至甘子梧面前,见他面如白纸,气喘吁吁,料是元气大为受损,她不禁惊呼道:“哥哥,你你怎么啦?伤在哪里?咱们快走吧!”
忽见甘子梧“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额角上流下两点豆大的汗珠,断断续续地说道:“妹妹,你别怕!我还死不了!等我把这口气缓过来,再跟他们决一死战,反正我已抱定必死之心,如不能手刃杀父仇人,我甘子梧有何面目活在天地之间?”
他说完了话闭起双目,盘膝坐了下来,调匀真气,运导体内真气,一时如老僧入定一般,似乎对外界事物毫无所知,毫无所念。
甘凤怡这时芳心痛苦,充满关切之情,只怕哥哥因此受了重伤,出不得叶宅。
但她因兄妹情重,仍然含着眼泪,横剑在手,侃然地说道:“想你们‘洛阳双英’,也是在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不愿趁人于危,请等我哥哥运功完毕之后再战。谁敢上前一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说罢移步走至甘子梧的身前,采了一个夜战八方的姿态,蓄势待变。
此时,叶之文和叶稚凤,眼见自己的亲人身负内伤,心中十分怜惜,叶姑娘早已扑至爹爹身前,恸急地搀扶着乃父,说道:“爹你你的伤势重不重?”
叶之武折在一个后生晚辈的手里,心中异常难过,此刻他正在咬牙运功调匀真气,无暇回答女儿的问话,只是紧蹙着双眉,摇头叹息。
叶之文到底是久经大敌之人,略略冷静下来,走至乃弟身后,以右掌抵在他的“将台穴”上,将本身一口真气,导入他的体内,助他疗伤复元。
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拼斗,院中又恢复以往原有的宁静,但在场诸人的内心之中,都充满着一种紧迫的情绪,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阵短暂的沉静之后,继之而来的,将是一场更为可怕的暴风雨。
叶之文不惜消耗本身真气,助叶之武疗伤,大约过了半盏热茶的光景,叶之武缓缓睁开眼来,扫视了一下仍在盘膝静坐的甘子梧,不由脸色一变,说道:“大哥,这个小畜牲不除,对咱们叶家终是大患,让我再与他决一死战!”
叶之文抢前一步,淡然笑道:“二弟不可,你内伤未复,手臂麻木,岂可再战?再说他此刻正在运功之际,毫无反抗之力,以你我在江湖上的一点声誉,岂能趁人之危?还是等他起来之后,由我对付他吧!”
不料他话声甫落,忽听树影之中,有人轻轻一笑,叶之文内功精湛,立刻发觉有人在此院中隐伏,惊愕之下,大声说道:“还有哪位高人也赶来凑热闹?何不请出一见?”
只听树影之中又是一声长笑,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好,好!都怪我老头子忍耐不住,偏要笑这么一笑,看来是再也隐藏不了啦!出来就出来吧!省得人家说我不够光明磊落!”
但见树影之间闪起一条人影,快如风驰电掣,众人不禁惊悸地看去。
只见一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者,穿着一袭褐色麻布长袍,双目神光如炬,脸上不怒而含威,看得叶氏兄弟诸人暗暗心惊。
叶之文看罢心中一动,说道:“前辈高姓大名?夜入寒舍有何指教?”
老人笑而不答,气闲神定,潇洒自如地走至甘凤怡身前笑道:“小姑娘,别怕!你哥哥死不了。让开点,待老朽把他叫起来好说话!”
说着走至甘子梧身前,用手在他顶门“百会穴”上一拍,疾声说道:“甘子梧,还不睁开眼来!”
说也奇怪,甘子梧被他举掌一拍,-陡然睁开双目挺身站了起来,一见来人竟是药草谷的飘萍老人,不禁又惊又喜,说道:“原来是您老人家到啦,请替晚辈作主,洗雪亡父不白之冤!”
说毕纳头便拜,长跪不起。飘萍老人平胸扬掌,立有一股罡气将甘子梧拉起,说道:“甘子梧,你起来,听我说话!”
这刻叶氏兄弟似已想起老人的来历,双双抢步上前、躬身长揖,齐声道:“晚辈等不知前辈仙驾到此,罪该万死!尚请前辈海涵勿责!”
飘萍老人慨然道:“老朽今夜来此,纯为解决你们甘叶两家一段恩怨纠缠,首先老朽要代表令堂说几句公道话!”
叶之文和叶之武不由脸上一红,嚅嚅道:“老前辈最近遇见过家母?”
飘萍老人微微点头,说道:“当初你兄弟忍痛向甘如石寻仇,自有不得已之苦衷,但老朽可以扪心奉告,当年令堂和甘如石之间,虽然有过一段不寻常的感情,但彼此之间却是十分清白、纯洁,绝非外界传闻的那般伤风败俗”
叶之文和叶之武听得心头一凛,脱口说道:“老前辈所说的话完全确实吗?”
飘萍老人脸色凝重地说道:“我岂能跟你们说谎?当年人言可畏,你兄弟才双双向甘如石寻仇!”
甘子梧听至此处,胸中交织着愤怒和痛苦,正想发话,叶之文说道:“老前辈,当着甘如石后人之前,晚辈不得不将事实真象表白一番,以免误会愈演愈深”
当下就将当年如何误会生母柳傲霜和甘如石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暖昧关系,如何导致寻仇,甘如石如何引恨以剑自决的种种前因后果,忍痛细述一番。甘子梧和甘凤怡听得唉声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飘萍老人怕甘氏兄妹不信,沉声道:“甘子梧,叶氏兄弟绝不敢在老朽面前说谎,冤家宜解不宜结,自今而后,你们甘叶两家仍是通家世好,切不可再存芥蒂,妄动刀兵,老朽言尽于此,咱们后会有期!”
说毕人影已杳,飘萍老人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众人不禁齐声嗟叹。
甘子梧略一沉思,意念已决,对叶氏双英说道:“二位先进,咱们甘、叶两代瓜葛,到此终决,以前多有开罪之处,容甘子梧异日有机会再来负荆,你我后会有期!”
说毕一拉甘凤怡,掉头飞奔而去。叶之文和叶之武兄弟二人面面相觑,默立无言。
这时叶飞桐已裹伤而出,一见甘凤怡走了,情不自禁地追踪而去。
叶稚凤见哥哥追了出去,当下也不顾一切地向外追去。叶之武正要出面阻止,忽听叶之文叹道:“二弟,算了!儿女们的事还是由他们自己去处理罢,你我何苦再多此一举呢?”
叶之武闻言垂头不语,兄弟二人不觉流目向树影深处望去,但见夜色深沉,树木森森,一望无际,哪里还有两对小儿女们的影子呢!